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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直古自己也换上了一件太监的衣服,似乎还往脸上贴了些什么,那样子我几乎辨别不出来了。耶律直古把我放进了棺材里,合上盖子。随后我听到了让我面如死灰的叮叮咣咣砸钉子的声音。我感到棺材被人抬起了。
万籁俱寂,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真的成了死尸。终于一阵轻摇,棺材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守城官兵的声音。
“干什么的?”
“宫里一宫女死了,出城埋人。”耶律直古的声音。
“城门关了,明早再去。”
“军爷,”耶律直古压低了声音,“这宫里面死的不明不白的冤鬼多了,不趁夜送出,怕宫里面也难堪……”
“有令牌和文书吗?”
“有有。”耶律在掏东西的声音。
“文书没盖印?”
“这东西不好盖印,到时查出来是从哪个宫里出的这档子事,对主子不好。”
守城官兵犹疑起来。
“打开棺材,给我看看。”官兵最后说。
“军爷,这都钉死了……”
“撬开。不是我为难你,现在这北边乱着呢,宫里又是刺客有时密信什么的,要出了漏子,我几个脑袋也不够砍!你们几个去给撬开!”
几个官兵走过来的声音,棺材盖一阵响声。完蛋了么,我心惊肉跳,耶律直古,你打算怎么办?我脸色苍白的等待着,却看不到外面的耶律直古暗暗握住袖中短剑的手。
千钧一发之时,官兵撬钉子的声音却突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声。
“你们在做什么?”那声音说。
“回林大人,他们宫里出来的,这深夜要出城,我们想开棺验验。”守城官兵回答。
“宫里的?”林清平惊讶的叫,声音一贯的柔和,语调却夸张的很,“哎呀,我傍晚入宫,正碰见宫中死了个宫女,听说是出痘死的?不得了,这病染上可要命的。真是的,独自漫步月夜下的情致都被破坏了!等会儿!等我走远了你们再开棺!啊,满脸是疤,鼻子塌陷,浑身流脓,我可绝对不要变成那样……”林清平的声音渐渐远去。
一阵沉默。
“军爷……”耶律直古的声音。
“得啦得啦,快走快走!爷也真够背的……”官兵气哼哼的嚷道。
于是棺材又被抬起,一行人在深深的夜色中出了城。
番外二 弦音(上)
夏末秋初,江南夜晚。沿着淮水两岸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整条河如同一条蜿蜒的金龙。
当时的皇上是启仁帝。启仁穷兵黩武,与北方战争不断,与南边诸国也剑拔弩张。各地流民四散,哀鸿遍野。而这皇上又是个刚愎自用心胸狭隘的主,自从谏言的老臣被他推出去腰斩了之后,朝廷便万马齐喑,犹如一潭死水。
与死气沉沉的朝廷和兵荒马乱的局势相反的是,声色场所的空前繁盛。地处江南,本是鱼米之乡;朝廷的政策又宽松;再加上不少对政治绝望的仕宦们放浪形骸的推波助澜,淮水两岸的烟街柳巷便夜夜笙歌了。
在这淮水岸边,大大小小的歌坊勾栏近百家。而这其中,有一处名为青衿院的地方。这地方不似别处涂红抹绿,恣意张扬。往往只是青灯一盏,静得如寻常人家。然而精于此道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专营男娼生意的。而且里面的相公们都是才貌双全,若非官宦巨贾迈不过青衿院的门槛。
青色的帷帐随风摇曳,熏炉的香烟云雾般弥漫临水的高台。白色的月光荡漾在跪坐屋中的三人身上。
小小方桌一盏,一边是两个官宦打扮的男人,其中一个文书穿着,另一个像是武将。而对面的另一边,坐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
少年外面罩着一件浅蓝色兰花叶纹的绸子宽袖长衫,里面白色丝绸的内衬仿佛不经意的露出少许,恰到好处的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少年柔顺的头发被几条玉珠链子松松的系着。
三个人端端坐着,若是在寻常地方,除了这少年打扮过于靡丽,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只不过这是在青衿院里,那自然就非同一般了。
附近歌坊的曲声笑声沿河传来,淅淅沥沥恍如隔世。少年从袖中伸出纤细的手,把酒倒进青花瓷的小酒盏中,双手齐眉奉上:“王大人,弦音敬你。”声音低回柔婉,如珠落玉盘。
“好,好。”对面一个年纪大些的男人笑着接过,一饮而尽。
叫弦音的少年又倒了一杯酒,这一次捧给对面武将打扮二十多岁的男人。“这一位……”少年杯举到一般,迟疑下来。
“哦,这位是王某的朋友,今个是第一次来。呃……”姓王的文书似乎有些讨好的看了看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武将。武将却仿佛没注意到文书的谄媚表情
“叫四爷。”王文书对弦音说。
弦音正欲敬酒,武将却突然开口:“叫我将军吧。”
弦音便躬身垂首举上酒盏,“弦音敬将军大人。”待武将饮酒时,弦音却暗自思忖:来此不愿留名之人倒不少,不过此人不像耽于声色之人。文书对他如此敬畏,此人到底什么来头?不过也罢,人家掏钱我便只管尽份内之事,他是皇帝老儿又与我有何相干!如此想罢,弦音便坦然的淡淡一笑。
“四爷,这孩子可是青衿院的头牌。年方二八,正是好年纪。不但标致的像那昆仑山上喝风饮露的天仙,琴棋书画,吟诗作赋,那真是样样精通啊。我知道您不屑那些胭脂俗粉,特地把这孩子给您找来了!”王文官笑吟吟的对武将说。
弦音听了,面带红晕的低下了头。这种话他听多了,初时还觉得高兴,后来看明白了,说来说去这倌儿们再好还不是有钱人手里的玩意儿。不过他也不让人看出什么。装装雏儿羞怯的模样就行了,怎么能讨人喜欢可是落入风尘这么多年弦音的拿手好戏。
酒饮过半,王文书让弦音抚琴唱歌。于是弦音便捧起素琴置于方桌上,指尖撩拨,浅浅吟唱:“残烛月冷漏永,叹秋风。无奈霜叶落去弃林红。 人犹在,思邈矣,又何从。只恁自家摧挫酒杯中。”其声如玉击石,玉碎石完。清空廖寂,九曲回肠。
曲终,弦音眼中迷蒙湿润,身体欹斜,摇摇欲倒颇显醉态。那王文书也早已醉眼朦胧,竟当着武将的面摸上弦音曲线姣好的臀。弦音发出一声隐忍的娇喘。眼角回波,却注意到武将不屑的看了自己一眼。看来这将军不吃这一套啊,弦音暗暗的想。虽然之前王文书一直不怀好意的灌酒,但以弦音的酒量,区区这几杯根本不算什么。他不过是不愿再与此人周折,喝酒弹琴无非都是无聊的附庸风雅,来这种地方真正要干的事还不是只有一件。既然这将军如此清高,也就只好陪他再无聊的清高一会儿了。弦音心里嘲讽的想。
“王大人,弦音再为您唱一曲吧。”弦音不能动手推开文书,只好躲避身体。顺便偷偷瞥一眼武将不动声色的脸。
“弦音,弦音,我的小玉人儿。”王文书仍不肯罢休。
“王大人今夜要留宿么?”弦音嘴角漾出一丝笑意,眼睛却忽闪忽闪的眨巴着,仿佛恋恋不舍一般。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王文书有些清醒过来坐正了身体。是啊,他本来是为身边的武将找乐子的,自己怎么起了兴致。不妥不妥。
“弦音,你好好陪将军大人,”王文书站起身,“四爷,我就先走了啊。您随意就是,随意就是。”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气氛沉寂下来。
弦音略有些不安。他八岁便被卖进妓院,如今年纪虽轻,却也称得上识人阅世了。他接的客人,无论多么一本正经,他都能找出破绽,看透他们心里想的,投其所好。然而,今天这个男人,弦音竟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面对突然的冷场,弦音有些无措。
不料,武将却首先开口问道:“刚才那首词,是何人所作?”声音并不大,却有种莫名的威严。
弦音定了定神,敛容颔首道:“是弦音自己写的。”
“你写的?”武将半眯起眼睛细细将弦音打量了一番,“抚琴,词曲,你会的东西不少。”
弦音双手紧紧扣在膝上,低着头。当年为了学这些卖弄的东西,自己挨了多少鞭子。弦音心里没好气的嘟囔,却摆出一副唯唯诺诺受宠若惊的样子。
“而且你还很擅长察言观色。”武将又说,惊得弦音浑身一颤。
“刚刚把王文书勾引成什么样子了,却又一句话让他缩了回去。弦音,你很聪明。”武将言道。
犯得着吗,跟我一个小倌这用种冷煞人的语气说话。这人是个在朝廷里混的大官吧,弦音想。
“可惜,南朝的聪明人全都流落在这种地方了。怪不得南朝要完了呢。”武将饮了口酒漫不关心的说道。
“南朝完了,没关系吗?”弦音突然发问。明明是自己的国家,这男人却用这样漫不经心的口气调侃它的气数,弦音突然上了火气。
“有关系么?”男人轻蔑的看了弦音一眼,语气中却泄露了些许的悲慨。然而恼火的弦音却错过了。
“南朝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当官的才会国运衰弱吧!明明大权在握,却只会来这里寻欢作乐。口口声声说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就眼看着小孩子被饿死,老人被杀掉!如果什么都改变不了,就不要做官拿俸禄了!”弦音冷冷骂道,拧起了他漂亮的眉。
这一次轮到武将惊讶了。他毫无怒色,却用似乎发现了什么稀有之物的目光再次细细打量弦音。“你这种人,怎么会当什么倌儿?”
“不停的打仗,田地被践踏,父母养不活我,五岁被丢在街上,当了两年乞丐,因为长的好被人贩子抓去,一年里来来回回被卖了六次,最后给卖到了这里。”弦音挑衅的回答。
“你是饱受战乱饥饿之苦了。”听完后,武将说道。弦音本留神听着武将话里是否有讽刺的意味,以便再次发作,结果却失望的发现男人的语气如此诚恳。
不过这男人倒是比第一眼看上去好耐性。弦音本来性子直,也因此没少挨打。若不是这武将今日戳到他的痛处,他本不会出格的对客人如此不恭。可是这个男人却毫不在意,面无愠色。真是一个怪人,弦音暗暗的想。
“如果给你官做,让你好好‘改变点什么’,你愿意吗?”武将的眼睛严肃起来,望着弦音问道。
“我会让南国再也没有人饿肚子,父母不用把孩子丢弃街头。我会做这样的官员。”弦音舒展眉头微笑道。武将有些惊呆的注视着弦音。
“这是你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武将说。
是啊,第一个释去伪装属于自己的笑容呢,弦音笑意更浓。
“那么离开青衿院吧。”武将说。
这句话却把弦音一下子拉回了现实。“等等!你刚刚说得也不过是假设,你又不是皇上,凭什么给人封官啊!我长这么大除了勾搭人的本领什么也没学会,离了青衿院你让我喝西北风去吗!将军大人,弦音差点中了你的圈套呢!”弦音叫道,却笑得以手撑地才未倒下。
“你这孩子,真是有趣。”武将不禁笑着摇摇头。眼前这少年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有一种扣人心弦的灵气。这也是引诱么,还是说,这种风韵已经渗透到你的骨子里了呢,弦音?武将望着少年,暗暗在心里问道。
自从那一晚之后,自称将军的武将便夜夜前来,也不用那王文书再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