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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大儒润笔记下父皇的一生功绩,以为后人凭吊景仰。”
“臣只是尽臣子之道而已。”
“这件事让谁做呢?”朱厚照摸着下巴喃喃道。
“朝中博学大儒多矣,比如焦芳焦老大人,还李东阳大人,他们笔下所出皆锦绣绝妙文章……”秦堪语气一顿,貌似漫不经心道:“当然,还有杨廷和杨大人,陛下别忘了,弘治二年,杨大人就是因为修撰《宪宗实录》而名动天下,再修《孝宗实录》可谓驾轻就熟……”
朱厚照恍然,重重一拍大腿:“对!朕请杨先生修《孝宗实录》,杨先生乃当世大儒,必不会令朕失望的,来人,宣杨廷和大学士进宫!”
门口当值的宦官听到朱厚照下旨,不由一愣。
杨大学士……不是被刘公公贬到南京去了吗?这会子上哪儿宣杨廷和去?
见门口宦官犹豫踯躅,秦堪淡淡一笑,也不点破。
朱厚照眼睛瞪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去文华殿宣杨先生过来呀!”
小宦官白净的小脸一抽,满脸惶然便朝朱厚照跪下了。
“陛……陛下,杨大人他,他……被贬为南京吏部左侍郎,两日前业已离京赴任了。”
朱厚照睁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盯着小宦官,许久之后,朱厚照勃然大怒:“杨廷和被贬到南京?谁?谁干的?”
“司礼监刘……刘公公。”
“刘瑾?”朱厚照怒意如火山般喷薄而出:“刘瑾这老混帐吃错药了?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啊?传,传刘瑾!让这老狗速速滚来见朕!”
“是!”小宦官赶紧起身,火烧着屁股似的飞奔而去。
看着胸膛剧烈起伏不定的朱厚照,秦堪微笑着拱拱手,道:“陛下,臣暂时告退一会儿……”
“你出去做什么?”
秦堪笑道:“陛下龙颜大怒,待会儿少不得要训斥刘公公几句,刘公公如今身份水涨船高,臣若在场恐怕他会失了颜面。”
朱厚照叹道:“秦堪,还是你最懂得照顾人心,做人做事面面俱到。”
秦堪诚恳道:“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闻,臣一直是个正人君子……”
朱厚照愣了一下,道:“朕干脆封你为太后吧。”
秦堪愕然:“陛下这是何意?什么太后?”
“脸皮太厚!”
※※※
站在乾清宫外,手扶着汉白玉石栏杆,秦堪目注着远处刘瑾踉跄狂奔的身影,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
李东阳托秦堪想法子令杨廷和回京,其实根本不用想什么法子,只消让朱厚照知道杨廷和被贬,杨廷和就一定会被追回京的。
虽然也是朱厚照的授业老师,但李东阳显然对朱厚照不够了解。朱厚照是个非常念旧情的人,纵然顽劣一点,叛逆一点,但对昔日的东宫旧臣却格外恩典,不仅让刘瑾等八虎掌握了内宫所有的权力,秦堪也被升为了指挥使还封了侯,谁也没注意到杨廷和这个人物,从詹事府詹事一直到左春坊大学士,再到最后的内阁大学士,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显赫起来。
杨廷和,是朱厚照的老师,东宫旧臣之一。
见朱厚照对外廷文官们不理不睬甚至憎恨的情绪,刘瑾以为他可以对外廷大臣予杀予夺,然而刘瑾又犯了一个大错,他忽略了杨廷和与朱厚照之间的这层关系。
※※※
远处的广场上,刘瑾一手扶着纱帽,气急败坏地狂奔,一路踉跄跌撞,身后跟随的数名小宦官也跑得气喘如牛。
刘瑾在害怕,他害怕的不是杨廷和一事,而是内库。
若秦堪在朱厚照面前顺嘴提起豹房,内库已空的盖子便掩不住了,这才是真正要命的。
慌慌张张跑来乾清宫,连滚带爬登上汉白玉石阶,气还没喘匀便看到殿门外微笑而立的秦堪。
喘着粗气,刘瑾颤抖的手指着秦堪,张了张嘴,估计是想骂脏话,却说不出一个字。
刘瑾说不出话,秦堪倒先开口了。
“刘公公,有没有感觉自己突然看到了包公?”
“什……什么,包公?”
“就是眼前一黑呀。”
“你,你在胡说什么?”刘瑾恶狠狠瞪着秦堪。
秦堪往殿内一指,笑道:“陛下在里面等你呢,马上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眼前一黑了。”
刘瑾还想多说几句,却听得殿内朱厚照在厉声咆哮:“刘瑾那老狗呢?为何还不来?再派人去催!好大的架子!”
刘瑾浑身一颤,脸色瞬间苍白,来不及跟秦堪废话,连滚带爬地奔进殿内。
“陛下,老奴在此,老奴来了——啊!”
一声闷响,刘瑾二话不说应声便倒,额头鲜血直流,却是朱厚照含愤掷来的一个茶盏儿。
秦堪听着殿内刘瑾的惨叫,笑得特别畅快,喃喃自语道:“这下,你总该知道何谓眼前一黑了吧?”
第378章 城下之盟
刘瑾光荣负伤。
自从当上司礼监掌印后,刘公公养尊处优,过着华丽丽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很少遭遇这种不人道的对待了。
被朱厚照掷来的茶盏儿砸了这一下,刘瑾额头鲜血直流,却连伤口都不敢捂,反应飞快地一骨碌爬起身,不停向朱厚照磕头,口称万死,鲜血滴落在殿内猩红的地毯上,与地毯融成一色。
此刻刘瑾心中满是惊惧,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便是,秦堪这畜生举报他了!内库一百多万两银子对不上帐,富有四海的陛下瞬间成了穷人,那还不得活吃了他呀。
“陛下,陛下!老奴知罪!老奴罪该万死,陛下饶命——”刘瑾到底是狠人,以为事情暴露,干脆也不狡辩,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响头,磕得卖力而认真,额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老奴不该起了贪念,老奴不该向内库伸手,陛下,饶命啊——”
怒气冲冲的朱厚照一愣,暴喝道:“什么内库?什么乱七八糟的!朕问你,为何将杨廷和贬到南京?为何朕对此事全不知情?”
“陛下,陛下饶……啊?”满脸鲜血的刘瑾愕然抬头,呆愣地瞧着朱厚照,完全懵了。
不……不是因为内库?
刘瑾怔忪半晌,忽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又狠又响,下手很不留情,偌大的殿内回荡着清脆的肉击声,充分表达了刘公公对自己智商的痛恨,对自己这张不打自招的臭嘴的愤怒情绪。
“老奴万死,杨大人,杨大人他……”
刘瑾搜肠刮肚想着贬谪杨廷和的理由,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刘瑾根本毫无准备,在他看来,杨廷和只不过是一个迂腐啰嗦的文官,贬就贬了,陛下对文官一直很讨厌的,为何偏偏独厚杨廷和?
刘公公这回可谓阴沟里翻船,他太主观了,能得陛下信宠者,其实并不止他和秦堪。
以前的内阁大学士刘健谢迁等人,只是闲暇之时偶尔来春坊给当时的太子殿下上上课,而杨廷和,却是朱厚照真正的授业老师,兢兢业业教导朱厚照近十年的学业,从认字到四书五经,再到各种经史子集,大部分都是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所授。在朱厚照心里,唯一认同的授业恩师只有杨廷和一人。
对恩师,朱厚照还是非常尊敬的,只是这种尊敬很少在口头上表达出来。刘瑾这狗奴才问都不问便将帝师贬谪,朱厚照能不生气吗?
刘瑾跪在地上绞尽脑汁想着理由解释,朱厚照却不管那么多,上前几步将刘瑾的衣襟狠狠一揪,语气前所未有的阴沉。
“朕不管你和杨先生之间有何恩怨,你马上给朕派快马将杨先生追回来官复原职,等杨先生回来后,你再去杨府给他赔罪!快滚!”
刘瑾吓得声音都变了,嘶哑着嗓子频频磕头:“是是是,老奴知罪,老奴这就将功补过把杨大人追回来!”
磕完头起身,刘瑾魂不守舍地往殿门外退去,额头上的伤仍火辣辣地痛着,可他的心里却大松一口气。
还好不是因为内库,还好秦堪那孽畜没告杂家的刁状,至于杨廷和……
招惹不起杂家以后不惹他还不行么?谁知道这瘟儒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背后竟有如此一座大靠山。
怀着万幸的心情,刘瑾惶恐退到殿门边,两脚已跨出了门槛,正待转身时,朱厚照一句话又将刚刚升上天堂的刘公公无情地打入了地狱。
“慢着!你刚才说的内库是怎么回事?什么不该伸手,谁伸手了?”
扑通!
刘瑾又跪下了。
额头的冷汗掺着鲜血一滴一滴往下落,刘瑾脸色一片惨白,眼中布满了绝望。
静谧里,一道邪恶的声音传来,刘瑾侧头望去,却见穿着蟒袍的秦堪半蹲在殿门外不远处,一脸坏笑地朝他扬着手里的一叠借条……
“喂,喂……刘公公,借钱吗?无需担保,无需抵押,盖印生效,童叟无欺……”
山阴侯秦堪此刻压低了声音,笑得好像赌场里放高利贷的高级大混混。
※※※
秦堪一直躲在殿门外支着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笑得肚里肠子都打结了。
智商是硬伤啊。
严嵩那家伙对刘瑾的判断果然没错,这年头人人精得跟猴儿似的,能自己把自己带沟里的人才委实不多见了。
秦堪原本打算在朱厚照面前有意无意说说内库和豹房,用以唤醒朱厚照对自己口袋银子的重视,结果刘瑾自己招了……
真替刘公公的智商捉急……
此刻刘瑾满头大汗满头鲜血,滴落在殿门外地板上的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看起来特别触目惊心。
秦堪躲在门外一脸坏笑地招摇着借条,刘瑾恨极,却不敢发怒,眼角不易察觉地猛抽抽。
“刘瑾!朕在问你话,哑巴了?”朱厚照在殿内暴喝:“朕的豹房可全指着内库呢,内库如今余银多少?”
“陛下,内库……内库余银……”刘瑾汗出如浆,结结巴巴不成句。
殿内,朱厚照盯着门槛外跪着的刘瑾,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而秦堪,仍旧躲在门外看不见的角落里,不停地招摇着手里的借条,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刘公公,机会瞬间即逝,再不表示表示,我可走了啊……”
刘瑾垂着头,额头青筋暴跳,此刻脑海里天人交战,分外挣扎。
借了这笔银子,白白便宜了秦堪这混蛋一百万两,不借……他刘瑾损失的可能不止一百万两。
借不借?借不借?
不借不足以保狗命,不借后果很严重。
“刘瑾,朕在等你的回答!内库余银几何?快说!”朱厚照不耐烦了。
刘瑾浑身一颤,狠狠朝地上磕头,声音抖索道:“禀陛下,内库余银一百余万两,每分每厘皆有帐可查,陛下明鉴。”
秦堪笑了。买卖成矣!
扬了扬手中的借条,秦堪无声地朝刘瑾说了两个字,眼力惊人的刘瑾面颊狠狠抽搐,他看出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盖印。”
刘瑾又恨又怒,然而在朱厚照的目光注视下,却只能不易察觉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被讹上了,一百万两啊……
“去传马永成过来,朕要看看内库收支帐簿。”
刘瑾心一紧,急忙道:“陛下,老奴去传他。”
身形刚消失在殿门口,秦堪已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手里的一叠借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刘瑾气得胸腔内一股逆血翻腾,压低了声音森然道:“秦堪,你……你这是趁火打劫吗?”
“刘公公,我这可是在救你,公公若不领情,我这就告辞出宫。”
“救我?”刘瑾冷笑,怒道:“杂家若盖了印,你平白赚了一百万,杂家却倒欠别人三百万,你敢说你在救我?”
秦堪笑容一敛,将借条揣进怀里,朝刘瑾拱拱手:“刘公公,告辞了。”
身形刚转,却听得身后刘瑾气急败坏惊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