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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从义宦张敏,怀恩,到内阁徐溥,丘浚,无一不是忠烈正直之臣,直到我等内阁和内廷,世人虽多有非议,然终究褒多于贬,君圣臣贤,如此方才成就我大明煌煌中兴伟业,今日陛下身边佞臣小人繁多,天子心智不开,反受蒙蔽,我等皆先帝临终受命辅佐之臣,怎能眼见大明社稷渐步崩塌之危厄?”
谢迁,王琼和王岳凛然躬身为礼,齐声道:“愿以刘公为马首。”
李东阳见众人情绪激动,大有为国豁命一击之势,不由暗叹一声,也跟着躬身下去。
刘健缓缓注视众老臣,语气森然道:“祖宗江山基业得来不易,若在我等这代臣子手里由盛而衰,我们必成大明千古罪人,刘某代天下的臣子和百姓登高鼓呼,合我等朝堂内外之力,扫灭奸佞,即在今日,剪除九虎,清君之侧!”
谢迁等人皆道:“同心共除贼佞!”
王岳拱手道:“司礼监和东厂愿附诸公骥尾,供其驱使。”
※※※
王岳的刻意挑拨,刘健的登高一呼,内阁,司礼监和东厂罕见地联起手来。¨wén rén shū wū¨
内外合击,厉若雷霆,秦堪和八虎成了朝堂和内廷眼中的猎物。
这是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秦堪两世皆未经历过的强大敌人。
朝堂里开始暗流涌动,内阁三位大学士手掌翻覆间,朝堂风云变动,无数文官迅速在三位大学士旗帜下靠拢,一场不见硝烟却比战场更加惨烈的争斗缓缓拉开序幕。
朝堂和内廷联手,仿佛一头庞然大物,露着獠牙缓缓向秦堪和刘瑾等人走来。
秦堪浑然无觉。
不能说他斗争经验太低,实在是两个截然不同年代的价值观有很深的代沟,前世那个年代里,谁当小人谁当君子,各有各的活法,谁也不会干涉,只要没有产生直接的利益冲突,彼此各不相干。然而大明却不一样,大明的朝堂里有一群可爱又可恨的文官,他们的处世观并非独善其身,而是兼济天下。谁若破坏了国家的利益,他们敢豁出命跟人斗到底。
秦堪不是不懂,老实说,刘瑾这种人他也不喜欢,有机会除掉他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问题是他万万没想到,刘健等一众文官竟将他也打上了奸佞的标签。
莫名其妙的杀机,就这样悄悄向他扑面而来。
※※※
朝堂酝酿着剧变,秦堪仍穿着青衣青帽,很无奈地站在丁顺的府里,看着不远处的院子里,金柳那袅娜生姿的背影,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儿,将一件洗干净的飞鱼锦袍使劲一抖搂,然后晾在院子的晒衣竿上,每晒一件,金柳便喜滋滋地在脚下的“正”字上划一笔,这代表又有四文钱入袋。
丁顺站在秦堪身旁,压低了声音苦笑道:“大人,您打算何时跟金姑娘说实话?”
秦堪叹了口气,道:“我已跟她说过实话,奈何她根本不信,还说我好高骛远不踏实……”
丁顺闻言一挺胸:“这个简单,属下当着她的面朝你一拜,她便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了。”
秦堪摇头,道:“相不相信不是关键,关键是身份的转变……”
“什么意思?”
“她可以爱一个落魄的书生,一个寄人篱下的仆人,因为阶级一样,所以她爱得毫无顾虑,如果我的身份忽然变成了权势显赫的大官儿,你觉得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还能怎样反应?换了属下是她,二话不说脱了衣服钻你被窝里……”
秦堪叹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她有节操,而你没有……”
顿了顿,秦堪补充道:“……你连贞操也没有。”
丁顺咧嘴笑了笑,也不敢跟秦堪油嘴滑舌,很快转移了话题。
“大人,京师昨日风声不大对劲儿……”
秦堪一愣:“什么意思?”
“属下千户所里的帮闲们从京师的街巷和茶肆酒楼里听来了消息,朝中隐有动荡之势,瞧这苗头,好象是冲着大人您来的……”
秦堪眉梢一跳,沉声道:“说清楚。”
“说是朝堂里出了奸佞,几位言官好像要上奏本,参大人您和陛下身边的近侍刘瑾张永谷大用等人,说你们蛊惑君上,擅权贪利,祸乱朝纲,其罪可诛……”小心地瞧了瞧秦堪的脸色,丁顺接着道:“那些言官还将大人您和刘瑾张永那八位公公合称为‘九虎’,寓意佞臣擅权,张狂如虎……”
秦堪脸色渐渐发青,嘴唇紧紧抿起,愤怒的神情如乌云一般渐渐笼罩了脸庞。
丁顺见秦堪发怒,立马闭嘴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秦堪冷冷开口:“简直是耻辱!”
丁顺急忙附和:“对,被这帮只知打嘴仗的货参劾,对大人来说确实是耻辱……”
秦堪冷冷扫他一眼,皱眉道:“说什么呢?我说耻辱的意思是,竟把我和刘瑾那些货色并称为‘虎’。”
丁顺:“……”
秦堪忿忿道:“说我是虎我不反对,这是事实,刘瑾那群货色有资格称为‘虎’么?”
丁顺忍不住道:“他们不称虎应该称什么?”
“驴!明明是一虎八驴,非说什么九虎,那帮言官眼瞎了?”
第237章 决意除奸
朝堂的暗流渐渐酝酿成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京师市井里关于奸佞九虎的传言越传越盛,丁顺大怒,命手下从坊间拿了几个散播传言的闲汉泼皮讯问,可结果不如人意,说起传言时眉飞色舞,一问传言的出处却哑了口,不是不说,而是根本不知传言从哪里传起,一传十,十传百便这么传开了。
言官参劾秦堪的次数他已记不清了,反正落在瞧自己不顺眼的言官们眼里,秦堪怎么做都是错,侮辱斯文,行事阴毒这样的字眼隔三岔五便落在自己头上,甚至有一次进京卫指挥使司公干,秦堪官服颈口的一粒扣子忘扣上,露出里面一丝里衣,第二日便有四名监察御史同时给内阁上了奏章,说锦衣卫指挥同知有失官员礼仪云云……
老实说,秦堪已被参成二皮脸,越来越麻木了。
然而这一次,秦堪却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当一件事情已开始被京师市井的百姓闲汉们津津乐道时,谁会相信那些挑担大粪路过门口都要尝尝味道的御史言官们会无动于衷?
※※※
连着几日,朝堂平静得很诡异,御史们尚在给秦堪等九虎们罗织罪状,关在自家书房里绞尽脑汁构思着如何写一篇花团锦簇的参劾奏章,除奸的同时也能给自己扬名时,朝堂传出一个惊讶的消息。
内宫五朝元老,深得大明数代帝王宠信尊敬,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向朱厚照递了告老奏章,请求卸去司礼监掌印一职,离宫归乡安度余年。
这是一条众人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消息。
意料之中是因为很多大臣早在去年便知萧敬有告老的意思,意料之外是因为谁也没想到萧敬竟选在这个满朝文武暗地里酝酿除奸的时候告老,有意还是无意,实令人颇费猜疑。
萧敬是五朝元老,其中四次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名副其实的内廷第一人,历代帝王对其恩宠无比,为人谨慎低调,处世公正无私,就算那些从来看太监权阉不顺眼的文官们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声,委实是历代太监中的异数,难得的忠臣贤相,执掌内廷数十年,他赢得了朝堂内外的一致赞颂。
递了辞呈后,朱厚照挽留了他好几次,而且并非官话虚套,而是真心实意的挽留。以朱厚照那没心没肺的性子,也对萧敬难分难舍,足可见萧敬得人心之深。
奈何萧敬此番去意已决,朱厚照和内阁三位大学士苦留无果,于是只好批了他的告老请求。
这件事在朝堂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毕竟萧敬告老是很多人都早已知道的事,除了告老的时机有些耐人寻味,其他的无甚稀奇。
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件事,那才叫真正的跌破眼球。
朱厚照批了萧敬的告老奏章后的第二天,内阁三位大学士之一,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忽然病倒了。
萧敬年老,已渐渐淡出局外,可李东阳不一样,他是内阁之一,实实在在的局内人,而且处于朝堂漩涡正中心的砥柱人物,他的病倒可和萧敬的告老性质不一样了。
李大学士早不病晚不病,偏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病了,这一病可比萧敬告老更加耐人寻味。
朝中知情的一些大臣们顿时有些军心不稳了,原本万众一心齐除奸佞的大臣们纷纷有些踯躅起来。
※※※
听到李东阳病倒的消息,刘健和谢迁急忙放下公务,赴李东阳府上探望。
内阁大学士为百官之首,住的房子自然小不到哪里去。
李东阳是天下有名的贤臣名士,而且自小便有神童之称,四岁时便能“作径尺书”,名盛而被代宗皇帝召见入宫,帝喜,“抱置膝上,赐果钞”。
被当今皇帝抱过,前途自然一片敞亮,所以李东阳如同被庙里的菩萨开过光似的,从少年时开始仕途便一帆风顺,几无波折,同时李家也愈发壮大根深,弘治十六年,李东阳之女嫁山东曲阜孔圣人六十二世孙孔闻韶为妻,孔闻韶被朝廷封为衍圣公,班超一品,李东阳之女也被封为一品夫人,李东阳便成了孔圣后人的亲家,从此咳嗽吐口痰都带着圣人儒雅之气,引无数士人倾羡不已。
李府位于内城,离皇宫承天门不远,府内占地十余亩,亭台回廊水榭典雅别致,颇显奢华,看得出李东阳虽是贤臣良相,却肯定不是清官,明里暗里的孝敬和油水李东阳一样没少拿。
刘健谢迁与李东阳同列内阁,私下的交情亦相当不错,入了李府不必经通报,径自便往内院里去。
穿过月亮门,刘健谢迁脚步不停直入其内,李府下人们也不拦,二人已是府上常客,李府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禁地。
一脚踏进李东阳的卧房,刘健谢迁愕然看到李东阳穿着便服,好端端地坐在书案前用一方柔丝细细地搓着一块质地通透的古玉,他的脸色红润气息平稳,怎么看也不像生了病的样子。
刘健和谢迁呆了片刻,接着苦笑摇头。
“西涯啊西涯,你又在搞什么名堂?派家仆给文华殿递了张条子说病了,我等心急忙火赶来,结果……今日你得跟我们说清楚,你打什么鬼主意?”刘健哭笑不得道。
谢迁嘴比较毒,捋着胡须重重一哼,道:“害老夫差点带道士进府给你起灵台作法了呢,你这老东西吃错药了么?”
李东阳哈哈一笑,放下手里盘着的古玉,起身拱手道:“二位莫骂,都是位极人臣的内阁大学士,万莫侮辱斯文呀。”
刘健笑骂道:“快说,无端端的为何告病?你不知道如今正是朝堂内外齐力除奸之时么?你这一病害多少大臣举步犹疑,简直是动摇军心啊。”
李东阳淡淡笑道:“老夫没病,不过朝廷病了。”
刘健和谢迁敛了笑容,道:“何出此言?”
李东阳叹道:“二位不觉得如今朝堂上下已然有股子乌烟瘴气的味道了么?先帝驾崩才多久,如今陛下怠政,国事皆付司礼监批红,萧敬告老,司礼监掌于王岳,虽无掌印太监名分,然内外国事政务皆决于他一人,已是实实在在的内相了……”
刘健拧着眉头道:“西涯是不放心王岳?王岳也是弘治老臣,为人处事谨慎公正,有何不放心的?”
李东阳笑了笑:“处事谨慎犹可,公正却未必,二位明公,所谓陛下身边出了奸佞,难道果真如王岳所言吗?刘瑾张永这些人,固然有谄媚惑上之小人,但也并非全是,这些阉奴目光短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