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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升看着秦堪的目光充满了深意:“明年我便要向陛下告老,朝堂的事老夫也管不着了,不过你是东宫近臣,老夫不得不啰嗦几句,你终日伴驾之人,是我大明未来的国君,你当小心谨慎,勿使行差踏错,更勿使东宫殿下行差踏错,否则你罪莫大焉。”
秦堪明白了。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马文升提携并非单纯欣赏他,而是秦堪目前身处的位置,太子年幼,容易受奸人蛊惑,整个朝堂都对太子身边的人非常关注,朱厚照将来是仁君还是暴君,跟如今的东宫近臣的为人品性有直接关系,从马文升的语气里,秦堪能感觉到他对未来的大明皇帝很没有信心。
秦堪很想告诉他,没信心是正确的,将来朱厚照登基以后确实是个很不靠谱的皇帝,他会让朝臣们操碎了心,你明年退休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英明的决定,没有之一。
拱了拱手,秦堪万分诚挚地看着马文升,道:“马老大人放心,晚辈的为人品性相当上得了台面,虽不好意思自夸谦谦君子,却也不远矣,未来的大明国君必然是英主明君。”
谁知马文升忧心忡忡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老夫清楚你的为人品性,才对东宫放不下心啊……”
秦堪:“……”
又想朝马文升的脑袋抡椅子了……
“聊也聊过了,无事不登门的家伙,说吧,今日主动拜会老夫有何事?”
秦堪忙将杜宏入狱一事详细说出,马文升一直捋须垂睑聆听,直到秦堪说完,他的脸上才微微闪过一抹异色。
“绍兴知府杜宏竟是你岳丈?”马文升有些惊讶。
“正是。”
马文升叹了口气道:“老夫记得这杜宏,弘治十五年,吏部考山阴知县治理有方,且官声甚佳,在任时兴修水利,鼓励农桑,爱民如子,老夫亲自为杜宏上表一封,以彰其功,后来升绍兴知府也是老夫上表荐举,破格擢升……没想到绍兴任上不到一年,竟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
“老大人,晚辈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家岳是被奸人所构陷,绝无指使人打杀闹事织工之事,请老大人明鉴。”
马文升摇摇头,道:“老夫只看到浙江布政使司的奏报,里面言之凿凿,杜宏指使人打杀织工一案有明确的人证物证,此事涉及十几条人命,不是你说一句令岳无辜老夫便能相信的,国有国法,老夫不能容情。”
秦堪不由一阵失望,又对这件案子渐渐有些明悟。
人证物证说拿便拿出来,说明这是一个精心设好的圈套,设这个圈套的人跟浙江布政使司和苏州织造局脱不了干系,或许还有更上层的大人物指使,杜宏那道检举的奏本捅了马蜂窝,打杀织工之事可能事前便已有了预谋。
事实真相如何,只能等杜宏押解来京师后再当面问他了。
“老大人,晚辈和家岳皆非罔顾国法之人,若家岳果真有罪,晚辈何惜大义灭亲。只是国法之外尚有人情,人情有善亦有恶,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家岳的案子颇多可疑之处,如今东厂接手此案,晚辈年少气盛,行事孟浪,曾与东厂有过隙怨,无论家岳是否被冤枉,落在东厂手里终究难逃生天,是否可以请大理寺或刑部从东厂接手此案?”
马文升沉吟许久,杜宏一案是真是假他不清楚,但杜宏这个人却是被他亲自向皇帝表彰过的,而且绍兴知府也是他亲手破格擢升的,如今杜宏身陷泥沼,说出去未免有吏部天官识人不明之嫌,马文升人虽正直,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明年便要告老还乡,正是愈发爱惜羽毛的时候,这张老脸可打不得。
杜宏若落到东厂那帮杀才手里,就算他没罪东厂番子也会有一千种办法逼得他不得不认罪,案子一旦定成铁案,他马文升的老脸可就丢大了。
把杜宏的案子从东厂转到大理寺或刑部审理,无论国法还是人情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这并非徇私枉法,换个角度想想,这甚至是一件保护罪臣,不至屈打成招的好事,或许可以得到朝堂大臣们的一致赞许,为自己将来告老之后的名声添上光彩的一笔。
犹豫许久,马文升脸上肌肉微微一颤,捋须点了点头:“老夫知道了。”
含糊不清的答案,却令秦堪欣喜万分,他听懂了马文升的意思。
“晚辈多谢老大人。”秦堪感激地朝马文升长揖到地。
马文升缓缓道:“不忙谢我,司礼监的萧敬和东厂的王岳肯不肯答应还说不准呢,毕竟此案死了一名督办太监,事已涉及内廷和内务府,若王岳死活不愿松口,老夫也无可奈何。”
秦堪一呆:“那该如何是好?”
马文升横他一眼,眼神充满了鄙视,道:“太监乃天家家奴,东宫殿下虽说无法干涉内廷和东厂,但如果要监督某个案子的审理是否公正严明,是否不枉不纵,却还是办得到的,如此助力近在眼前,你这后生缘何舍美玉而求顽石?”
第174章 岳母进京
东宫银安殿。
朱厚照一边逗弄着脚下安逸眯着眼睛睡觉的纯白波斯猫,一边听秦堪讲故事。
波斯猫是刘瑾费了很大的力气,甚至动用了内务府的人脉,才从哈剌鲁人的商队里重金买来,朱厚照初时对它颇为欢喜,逗弄几日后却兴趣寥寥,因为这只猫太高傲了,摆出的谱儿比太子还大,太子不乐意了。
现在吸引朱厚照的,是秦堪讲的故事。
“……秦香莲跪于大堂泣不成声,陈世美一脸冷笑,他乃当朝驸马国戚,包拯任开封府,终究只是臣子,他已笃定了包拯奈他不得,却不料堂上包拯猛拍惊堂木,大叫一声‘杀妻灭子罪难逃,铡了这负义人再奏当朝,来人,开铡!’,左右大惊,皆不敢动,包拯大怒曰‘你们不铡,包某亲自来铡!’,于是下了堂,急步走到陈世美面前,洋洋得意的陈世美顿觉眼前一黑……”
“慢,慢着!为何他眼前一黑?”
秦堪正色道:“因为他看到了包拯的脸……”
朱厚照咂摸咂摸嘴,忽然哈哈狂笑起来,笑得捂住肚子不停喊“哎哟”。
秦堪叹气,朱厚照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幸好他生在古代,若生在现代看一场《大话西游》,岂不会被活活笑死?
不知笑了多久,朱厚照才慢慢缓了口气,笑道:“你说的故事倒是稀奇得紧,从未听闻。我曾听谢学士论古今,也没听说前宋有个叫陈世美的驸马,定是你杜撰的。”
秦堪笑道:“真实与杜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道理。史上确实有陈世美这人,不过他是个清官,好官,因断案公正而被奸人嫉恨,故而编了这么一出戏,把他说成是杀妻灭子的负义之人,好好的清官却被毁了一世名声,甚至遗臭数百年。尘世修行数十年,终敌不过读书人的一张嘴皮子,名声说毁便毁了,连争辩都无济于事……”
这番话秦堪说得有几分沉重,想想数百年后正德皇帝的名声,跟陈世美的遭遇何其相似。
朱厚照似有所悟,又展颜笑道:“你的故事极妙,说得我都想像包龙图一般断案了。想想坐在大堂上,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叫一声开铡刀,那作奸犯科的恶徒便被我一刀铡了,无数百姓拍手称快,真真畅快之极!”
秦堪笑道:“殿下万金之躯,将来面对的是朝臣百官,国之重器,可不是那作奸犯科的罪犯,殿下审那种人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我倒宁愿每日审那些犯人,也不愿面对朝臣百官,对朝臣们打又不能打,骂也不能骂,还得听他们每日不断的唠叨,就像我变成了他们眼里的犯人一般,人生若此,生趣全无,没意思极了。”
秦堪眼睛眨了眨,道:“既然殿下喜欢审案,或许……很快有机会的。”
※※※
机会是由人创造的,秦堪从来不信天降好运,平白的好运背后往往意味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才能完全掌控在手里。
杜宏还在来京师的路上,秦堪已开始了精心的准备,事件背后不知潜伏着怎样的权势人物,不知隐藏着怎样的杀机,然而秦堪却别无选择地迎面而上,只因当初娶杜嫣时许下那句终生不负的诺言,不但不能负她,也不能负了她的家人。
京师东城大街上,来往行人如梭,一名中年美妇螓首包着头巾,穿着普通的碎花粗布夹袄,手挽一个小小的包袱,在街边上徘徊踯躅,神情憔悴失措,茫然不知所以。
数声净街鼓响,街上行人纷纷避让,美妇不明所以,跟着行人避让一旁,耳边隐约听得有人议论,说是太子出行的车辇,美妇两眼顿时一亮。
待到仪仗车辇走近,美妇的目光在仪仗武士队伍中仔细巡梭,不知过了多久,仪仗已快过去,美妇不由着急起来,分开前方的行人,朝仪仗队伍走去,还未近身便被时刻警惕的武士们喝住。
“太子仪仗在此,速速回避,不得靠近!”
美妇似被吓住,咬了咬牙,仍旧向前边走边道:“我不找太子,我找秦堪,秦堪可在?”
“停步!不得靠近!”武士举起了刀剑。
美妇有些怒了,执拗道:“我找秦堪,你识便识,不识便说不识,瞎喊什么劲儿?”
武士大怒,大踏步向她走来,伸出手欲将她拿下,美妇眼中厉色一闪,闪电般擒住了武士的手腕,脚下一勾,武士仰面便倒,其余武士见状大惊,扬起刀剑迎面而上,口中呼喝着“有人行刺”,瞬间将美妇团团围住,众人神色如临大敌,京师大街上一阵混乱。
秦堪一直紧紧跟在朱厚照车辇的旁边,听得前方喧哗,心中一紧,车辇内的朱厚照却一把掀开珠玉帘子,探出头兴奋道:“什么情况?谁要杀我?”
秦堪一阵无语,真是个作死的孩子……
紧张地把朱厚照的脑袋按进了车辇内,武士们训练有素地举起了盾牌,将车辇围得密不透风,朱厚照的脑袋又不屈不挠地探了出来:“让我瞧瞧,从来没见过刺客长什么样子……咦?竟是个女的?而且身手好厉害……”
扭头古怪地瞧了秦堪一眼,朱厚照仿佛勾起了某件伤痛的回忆,喃喃道:“这年头的女人为何一个比一个凶残?运气好的被人娶回家镇宅,这个女人莫非也有人敢娶么?”
秦堪踮起脚看着被武士团团围住的美妇,凝神瞧了半晌,神色忽然大变,呆呆的盯着前方不发一语。
朱厚照见秦堪毫无反应,不由奇道:“你怎么了?为何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秦堪回过神,举手朝武士大喝道:“都住手!”
转过身,秦堪脸颊微微抽搐,躬身向朱厚照禀道:“殿下,这个女人也有人敢娶的……”
“谁敢娶?”
“……臣的岳父。”
朱厚照也呆住了,定定瞧着秦堪许久,慨然一叹:“你家真是……呵呵,满门壮士啊。”
※※※
杜宏还在来京师的路上,秦堪没想到岳母杜王氏居然意外地赶来了京师。
顶梁柱被锦衣卫抓了,家里没一个能拿主意的人,杜王氏不能不急,她虽是女中豪杰,有着超凡高绝的身手,但毕竟只是妇道人家,一遇到大事便慌了神,左思右想,自己只有一个已嫁出去的女儿,女儿寄回来的信里说,她的相公是个有本事的,如今已是深获太子殿下信任的东宫近臣,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杜王氏除了千里赴京找女婿拿主意,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由于不知秦堪和女儿住处,只知秦堪如今伴驾东宫,于是这才有了杜王氏在大街上冲撞太子仪仗这一幕。
所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