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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高两道秀气的眉,吞吞口水。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说的也是。”
伤口处理好,路恭臣拿过她手上的药膏,这一递一收的动作中,带起了一道微风,微风里透着玉棠儿身上的香味。
将香味嗅进鼻翼里,路恭臣心头某种情绪虽在酝酿,但仍好整似暇他说了:“如果没什么急事,我不介意你们留下来多住几天,你手上的伤是为我受的,最少也等到伤养好了再说。”
他眼角别了瞥那从玉棠儿帮他上药时,就一直蹲在旁边研究的小芽苞。
然而,这话一说,首先手舞足蹈的就是他。
“真的吗?状元郎留我们下来,多住几天也好,几天就够我和大仙……呜!”
好在玉棠儿及时捂住他得意忘形的嘴,否则这回泄漏天机的可是他了。
然而将一大一小看似逗趣却别有意图的举动瞧进眼里,此刻的路恭臣非但不再如先前般处处生疑,而是换成许久不曾有的雀跃。
因为刚刚在花园里的所见,他不得不怀疑:玉棠儿与玉芽真的不同于一般人,他们似乎能人所不能。
虽然他没看见她是如何让老松的枯干在短时间内回复生命力,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等了好久的某人,应该已经来了。
而那让他日思夜盼多年的某人,也就是……
她?
“小芽苞,你再多嘴,小心本仙座摘了你的蕊。拆了你的瓣!”说什么路恭臣喜欢她!
自从数天前差一点露出马脚之后,花精就不时在她耳边嘀咕着这些,吵得她一颗脑袋都浆了。花园里气氛谧静,可她一颗心却乱烘烘。
“呜!”捂起嘴,就怕玉棠儿真摘了他的蕊;可是想想,如果真要他不讲,他可能会比被摘了蕊更难受,于是他认了。“大仙,您要小的怎样都成,但要小的不提醒您,那可比什么都要难过。我觉得那状元郎好象知道咱们不是凡人,只是不说而已。”
吞口水,润润喉。“这还不打紧,小的真的还觉得,状元郎他似乎对大仙您有了倾慕之意,要不然咱们和他非亲非故,交情又不深,他怎会答应让我们继续留下,还要我们有空帮他整理花圃?”
对!就这个整理花圃最是奇怪。
他们早从还未下凡的时候就已晓得这个状元郎爱花甚于爱人,今天他主动要他家大仙帮他整理花圃,碰触他最不欲外人接触的最爱……这不是奇怪,又该怎么形容?
玉棠儿睨着花精泛着光芒的芝麻眼,心里头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这又当如何?纵使他怀疑我们不是人,他也没法去证明我们是鬼、是怪、还是仙,因为我们的身体摆明就是热呼呼的血肉呀!还有,你说他喜欢我,这要让其它人听到,可好!本座下凡,为的是替他治恋花癖,再来牵姻缘,他要真喜欢我、,不就代表他仍爱花,而他、正常的姻缘也就随这无望一吗?所以,不可说!”
嘴里训说着,手里则拿把小锄七零八落地走向花圃,这时候的玉棠儿,自知是口是心非了。
因为花精这么说她,说路恭臣倾慕她,她居然是由心地……窃喜?
啊,怎么着?虽说人鬼神多多少少有着虚荣心,但她对这样的说法,却摆明不是来自这互古的欲望呀!这一点,她十分清楚。
因为今天倘若换了个人,甚至是换了个状元郎,她该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思绪的。
该是由于他独特吧?
他的癖好远不同于人,他的沉敛远过于人,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于他的一颦……一笑?
嗟嗟嗟,她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不过就是路恭臣吗!技巧地掩去眼皮底下的慌乱,她煽煽羽睫,回复到一贯的从容。
然而仔细观察着玉棠儿的反应的花精,当然敌不过她重整情绪的道行,因为即使她的随性中带有一些紊乱,可却仍无法断章取义地说被她的想法。
最后他唯有附和。
“大仙说的也是,那么我们接下来该要怎么做呢?”。
“该要怎么做?”抬眼望天,思绪激荡半晌,而后正脸一笑。“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呵,跟我来!”小锄一搁;她跃起玲珑的身影,信步往花园外走去,而花精芽苞当然也跟着她到了路恭臣的书斋前。
“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先敲门。”她唇线微扬。
花精虽然丈二金刚,可也半信半疑地敲了书斋的木门。敲门声方歇下,门内应门声便起:
“谁?”里头,路恭臣正忙着他的案上犊。
“是我和玉芽。”玉棠儿答道。
“进来。”
推开门,进了书斋,只见路恭臣朝他们淡淡一笑,就又低下头,埋首案牍。
这是这几天来他见着他们时的自然反应——淡淡的笑,不热不冷,就像老朋友打招呼一样,很是令人窝心。
如果不去想他转变的原因,这的确是相当让他们振奋的鼓励。
下意识又探了书斋里满满的书一眼,玉棠儿才将视线又调往书案后头的人身上。
其实他长得并非十足的儒生相,光他那一身庄稼汉的肤色,就已去了几分文弱气息;若没仔细看清他的五官,几乎要以为他是个身量极高、受过训练的武人了。
一般的儒生,真的很少像他这样的,即使养花,多也请来花匠的。
“找我什么事?”
好半刻,屋内只有他翻动纸张的声,于是他抬头盯住正出神的她,和像在等着什么似的玉芽。
路恭臣这一问,玉棠儿才忙回道:“我来是想说说上一回我替恭臣大哥看相的事。”
她对他的称呼也改了,自从花园那一次之后。
呵!其实是她主动占他便宜的,当时环境好、气氛佳,称谓趁机改改对他们的任务多有帮助的。
“看相?”路恭臣搁下正蘸墨的笔。
“对,我算算近日的运数,你的花煞应该有得解。”这就是她将要祭出的高招。
“解煞?”低下眼帘,未久又抬起,他唇间带笑。“如何解?何时解?”
“嘎?”怎么回应得如此顺口?
“觉得意外?这也难怪。不过这些天我也曾想过你之前提的,除了诸子百家,民间方术的确也颇耐人寻味。”
“你……也对这有兴趣了?”她走到案前,小心翼翼求证。
“天地何其大’除了人所见所闻,人所不能见不曾闻的事物,又怎是一个兴趣所能探解。”他似有寓意地深凝案前的人。天!他说的话怎生这么诡异呀?人所不能见不曾闻,指的不正是他们嘛?
“怎么了?不是要告诉我如何解煞吗?”瞧进她僵滞的反应,他暗生满意,因为这就代表他听想无差。
“是,我是要说,那你仔细听来。这花煞如何解?愈进人群愈能解,何时解?愈近七夕愈能解。”
“所以呢?”
“所以你一定得参与皇宫七夕的乞巧盛宴。”一语断定。
蓦然,只见路恭臣眯起似潭的深眸。“如果我不呢?”
“花煞永不解,姻缘永难求。一下重药,封起退路!
“那去了又如何?”
“当然是解了花煞,求来好姻缘了。”以为他开窍,她笑得乐不可支,哪知路恭臣接下来的一句呢喃,却让她甜蜜蜜的笑容冻结在脸上。
“如果求来的好姻缘是你,那我便无须考虑了。”
“我?”指着自己,她愕然于他此话的用意。
又是淡淡一笑。“没事,一个月后的乞巧宴,我会去。”再度埋首纸堆。
第六章
一个月后。
鸭蛋黄的日轮方下山,华丽的蓝绒夜幕便覆上。
京里错综的巷街,挤满从三天前就络绎不绝的车马阵,路上楼坊结满绮罗彩带,市集里做着“种生”生意的彩帐人潮特多。
所有的人似乎都为七夕的到来而感到兴奋,除了未曾婚嫁的男女,这节日同样也属于日日皆假日的孩童。
“呵……”打了个长呵欠,玉棠儿盯住一群从跟前追逐而过的孩童,他们穿着新衣,手上拿着新鲜的荷花叶,模样光鲜。
见他们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她不禁要羡慕,那荷花正好开在这精神蓬勃的季节。
抬头看着玉棠儿,花精芽苞也悄悄打了个阿欠。大仙,咱们化了肉身,好象更容易困了。”擦去眼角因打呵欠而挤出来的眼泪。
望向不远处,那圈最最热闹的“乞巧市”,她喃喃道:“凡人真是精力旺盛,有人从天未亮就上工,有的人却到天快亮了才休息,不像咱们花界,该什么时候绽放,就什么时候绽放,旺盛期永远只有一个时候……”
“是呀!”小芽苞点点头,跟着他有点支撑不住他说:“大仙,既然我们该绽放就绽放,该睡觉就得睡觉,那现在……咱们回去睡觉好吗?”
天还没暗,那个探花郎便带着他们来到京城,之后就跟着状元郎进了宫中,将他们留在这儿了。
虽然今天街道一定会喧闹到夜深,而他们也会赶在市集散掉之前来接人,但他想,他和大仙一定撑不到那时候的。
如果睡意有十分,他现在起码也有七、八分困了,当街睡觉,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呢。
闻言,同样想睡的玉棠儿柔声问:“想睡了?”
“嗯,不只是想睡,是好、想、睡!走走,大仙走!下凡几天来,因为玉棠儿的允许,两人之间的感觉也就不再像先前那般严谨,有时他还真当她是自家姐儿了。
拉着玉棠儿的衣摆就要走,孰料头上却一阵疼痛,抬眼望,原来是玉棠儿赏了他一记爆栗。
“好痛呀!大仙。”花精嘟起唇。
微微笑。“好痛喔,那现在还会不会想睡觉?”她嗔道。
煞有其事地想想,恍悟了。“不……不太会了。”
“算你聪明,今天我们有这大好机会进京,事情没办妥,就甭想睡觉,懂不懂?”虽然她的眼皮也快盖下来了。
“呵,懂了,那我们要继续等到状元即他们出来吗?”从刚刚大仙就一直在想事情,可却没说出个计划,所以他也就这么认为。
“空等没用,今天我要主动出击。”这个她早想好了,只是,她是晓得宫中夜宴有许多好人选会列席,但却不知道该挑哪个和状元配对……
费思量!真费思量!
“主动……出击?”
“对!不过得先搜集情报。”她灵光一动,跨脚迈向方才发现的福德小祠,在祠前站定。“这地头我们不熟,先请教请教人。”
说罢,她小脚轻轻踏了石板地,喊道:“福德公,海棠有事相求,麻烦谓现身!”
在玉棠儿喊完后的下一刻,祠前熏雾一片,一名白髯垂胸、皱纹满面的老翁旋即现身雾中。
“咳咳,原来是花界海棠花神光临本堆,有失远迎,见谅见谅!”他笑容满面。“福德公多礼了,小仙的味道不知有无呛着您老人家?真是失礼了。”她打趣。
“没有、没有!我已经好久没这么香过了。”他这句是实话,因为最近这条街道的人家养了几条笨犬,有事无事经过他的地盘都不吝于留下“琼浆玉液”,可熏死他的!“不知海棠花神有什么需要小神帮忙的?”
客套完,进入正题。
“小仙初到这儿,不熟这里的人情世故,但因为有任务得完成,所以想请教一些关于当今天子膝下的十六位公主之事。”
“什么事?”
“十六位公主之中,谁的品德最佳。相貌最好,年龄适宜婚嫁?”
“这个……”抚抚白须,思量了一下,笑道:“十六位公主中,仅六位稍符。大公主好脾气但多病;三公主甜美但稍骄纵,六公主乖巧却胖了点;八公主聪明但嗜吃如命;十公主娴淑可满脸雀花;十二公主相貌中上却不爱书读。”
仔细听了一遍,都没能中意,那不是公主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