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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哥哥,王爷府这个亲事,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百灵道。
段一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我之前遇到银门的人,他们跟王爷联合,准备上京伏击……”话没说完,人却飞一般冲出客栈。
百灵诧异,紧跟着跑了出去,却见段一快步追上前面一个黑色里衣外套深绿中袍的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那男子却顺势转身躲开了段一,反手清脆地刮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引起了街上人的注目。那男子白皙娇嫩,英俊潇洒,带着几分愠怒。段一却失神地立在那里,黯然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百灵见状立即冲上去,怒道:“你怎么随便动手打人?”
那男子冷笑道:“他对我不敬,自然要打。”
百灵啐了一下,道:“你是谁?这么大的架子?”
“我是王……”那男子正要说什么,却把话硬吞了回去,道:“我是王府的门客,你识趣就滚开,给大爷我让路。”
百灵笑道:“可惜哦。”
那男子道:“可惜什么?”
百灵道:“你的规矩碰到你姐姐我的规矩,就行不通了。谁对我的一哥哥不敬,我也要打谁!”说完立刻闪到他面前,伸手就要还他一巴掌,却被段一阻止。
“一哥哥,为什么不让我教训这个纨绔子弟?”百灵撇嘴道。
段一眼中无甚神采,摇头道:“我认错人在先,此事就算了。”
那男子噗哧一笑,朝百灵得意地翻了一下白眼,道:“你的情郎都说算了,母老虎别丢人了吧?”
百灵又要发作,却被段一拉着走回客栈。
“一哥哥,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生我的气了?”百灵低头道。
“没有。你都是为我好,我怎么会生气呢?”段一道。
“你知道就好,”百灵一笑,眼睛弯成新月形,“一哥哥,你刚才认错谁了?”
段一紧紧攥着茶杯,道:“徐大哥穿过同样的衣服,我以为那个人是他……”
百灵一愣,用温暖的双手裹住段一的茶杯和双手,道:“你在想念他,心里很难受,对么?”
段一费力地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只要一想到他和那个血迹,我就觉得很痛,好像那些血是从我心里流出来的。我能够随意夺走别人性命,也能为别人付出性命,却从来没有这样痛过……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不去想,是不是就不会痛了?是不是把他找回来,就可以补充我的错,不会痛了?”
百灵从来未见过他这样,一时也不知所措,便柔声安慰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一定能把他找回来的。找回来,你就不会再内疚了。所以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先打探王府……”
“那个男子……”段一喝了一口茶稳定情绪,忽然灵机一动。
“王府的门客,最好不过的线眼。”百灵脑筋一转,接着道。
“我马上追那个男子,你先留在客栈等我消息。”话毕,段一匆匆离开客栈。
重遇故人
幸好那人也走得不远,段一便一路跟上。那人走得极快,而且不时往后张望,似乎在逃避什么追赶,但他路过一个胭脂水粉的店铺,却快步走上去望了两眼,麻利地付钱买了一盒新品胭脂。段一一路跟得小心,见到这情景,暗道这人是个奇人,在逃走的时候也不忘给喜欢的女子捎礼物。
买完胭脂之后,那人眼看就要出城,却在城门关卡那里停了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会,才又优哉游哉地踏出城门。出了城门,看不见守卫的踪影,他却自各得意地笑了起来,大摇大摆地上路。
眼看周围没有路人和守卫,段一正要出手把他止住,却听得他大叫一声,跪倒在地上,想挣扎起来,却好像手脚发软,使不出半点力气,这能挪到树下,勉强支撑着坐起来。
只见他刚才神气的劲全没了,有气无力地嘟哝着:“这大荒野的,说不定还有野狼,怎么能应付得来?谁来救我啊?”越说越气,干脆从行囊里拿出小刀,一刀捅在地上,却没力气拔出来。他又生气又没辙,抬头朝周围骂道:“姓秦的,你好阴损,竟然偷偷放了骨酥散!你卑鄙!无耻!不得好死!就算你耍阴损把我抓回去了,我也绝对不嫁!你不过是个奴才,竟然对主子下药了?我回去一定跟爹好好说!”
他骂着泄气,但段一却大惊:这人竟然是个女子,而且,是王爷的女儿。再回头仔细看看,她身材纤细,五官玲珑,带着几分英气,确实是个美貌女子,也难怪对胭脂水粉的兴致如此浓厚。这么一个女子,自己刚才竟然错认她是徐弑。现在回想起来,两人的背影身材相差甚远,仅仅是衣着相似而已。想到这里,段一暗暗嘲笑自己,嘴上说记挂徐大哥的安危,却连他的背影也认不出来,真是没用。但他不知道,世事往往就是如此,对最关心的事,最深爱的人,却会犯上最致命的错误。
只见她骂得起劲之际,一彪人马上前,为首一人在她面前跪下,恭敬道:“属下不才,奉王爷之命,恭迎郡主回府。”
郡主撇了一下嘴巴,起手又是一巴掌,道:“你没看到我动不了吗?怎么骑马?还不快准备轿子?”
那人低头应了一声,命人备轿。那几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进城请轿夫了。
段一心下一动,紧跟着备轿的侍卫过去。
回头,郡主似笑非笑地道:“姓秦的奴才在哪里?不敢见我么?”
那人应道:“属下不清楚。”
郡主不语,又给了他一巴掌,喝道:“他有面给我下药没面见我吗?讲!”
那人道:“秦轼之卧病在床。”
郡主冷笑道:“好一个卧病在床。卧病在床还能坏我好事。我倒要看看他病到什么程度,要不要再给他备点药养身!”
没过多久,几个侍卫的快马就回来了,几个轿夫在后面踉踉跄跄的跟上。郡主“哼”了一声,走进了轿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王府。
段一混在轿夫里面,跟着郡主一行人在王府东拐西拐,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感慨。一个月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杀手,混进王府九死一生。一个月后,他不再是客栈的杀手,客栈跟王爷之间,在逍遥楼里面,发生了无数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却让他看不到将来。再次踏进王府,究竟从哪里开始打探,都无从着手。
心念之际,侍卫已经把他们领到一个厢房门前。那个房子简洁朴素,甚至有点陈旧,跟王府的亭台楼阁显得格格不入。
郡主在轿子里对侍卫小声说了几句,侍卫连忙走到房门前大力敲门。不多久,一个穿着褐色斗篷披风的人走了出来。
那人全身上下都被斗篷遮盖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长相,只漏了几丝银白色的头发在外面。他拄着拐杖,略微有点驼背,慢慢地走到轿子面前,拿出一个药瓶递到轿里,道:“请郡主服用解药。”段一听得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却猛然一震。
轿子里那人接过解药,没有说一句话。
那人也没有追问,就低头弯腰,在轿子面前等着。
少顷,郡主冷道:“走近一点,让我看看你得了什么病。”
那人应了一声,低头走近了轿子几步。
忽然轿里飞出一巴掌,清脆地刮在那人的脸上。轿夫们都吃了一惊,段一的心跳了一下,侍卫们却一副了然的样子。那人像没事似的,仍旧低着头,手连动都没动一下。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第一次的地方。郡主是有武功之人,如此用力在同一个地方打了两下,估计那人的脸已经肿了。轿夫们都把都别开,不忍再看。但那人还是连指头都没动一下,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郡主“哼”了一声,道:“看来你身体还不错嘛,受了我两巴掌还气定神闲的。”
那人道:“是郡主手下留情……”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横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房门前面,摔倒在地上,斗篷也落了下来,一头白发散落在褐色披风上,众人看了又是一惊。
原来那人一头白发,形态枯槁,脸上的样子看来却只有二十出头。他双颊尖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细薄发青,凤眼狭长,却一片荒芜。这么年轻俊美的人,却似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最吃惊的,却是段一,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跟他情如手足的秦轼之。他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只剩半条人命的白发男人,竟然是秦轼之。比起一个月分手前,他更加瘦弱,脸色更加苍白。银白的发丝,空洞的眼神,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冷峻决绝的秦轼之?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一直照顾他和百灵的秦大哥,竟然出现在王爷府,心高气傲的他竟然像奴才般对郡主低声下气。段一感到有点眩晕。
郡主似乎也吃了一大惊,道:“秦轼之,你……你……这头发……”
秦轼之吐了一口血,面无表情地爬了起来,把披风盖上,道:“属下容貌丑陋,吓到郡主了。”
郡主张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你……你好大胆,竟然敢对我用骨酥散。”
秦轼之低头道:“属下自知有罪,甘愿受罚。”
郡主愣了一下,探问道:“是不是我爹的命令?”
秦轼之摇头道:“是属下自作主张,请郡主责罚。”
郡主听了又举手要赏他一个巴掌,手却在半空停了下来,道:“哼!责罚你这种无精打采的奴才,弄脏了我的手。反正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等会要亲自问过爹。起轿!”
“谢郡主隆恩。”秦轼之鞠躬迎送郡主一行人消失在蜿蜒的楼阁中。
权力阴谋
郡主走了很久,秦轼之仍然立在那里,又吐出一口血,大笑道:“谁会去打一只命不久矣的狗?这就是世人的慈悲?真是可笑!可笑啊!秦轼之,你真是可笑!”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他不停地笑,不停地咳,直到站不起来,蜷伏在在冰冷的地板上,还是边笑边咳。当他笑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一双黑色的布靴出现在他面前。
“你回去。”秦轼之喘息道。
布靴没有移动。温暖的手指插进秦轼之蓬乱的白发中,沿着发丝落下。如此重复了几下,就把蓬乱的头发梳理整齐。那手里又魔术般出现一根青色的发带,麻利地把头发系起来。
秦轼之跪在地上,抚摸着整齐的长辫,直直地看着前方,道:“既然都已经白了,为什么不还它自由?为什么要系起来?”
布靴也跪下来,樱桃般的嘴唇落在长辫上,落下几句话:“我却觉得白发最绚烂,犹如生命最后的光辉,所以,我会一直守护着它。”
忽然,秦轼之却把发带一扯,白发又瀑布般散落在他的肩膀,脊背,一直延伸散落到地上。
无心愣了一下,叹道:“你明明很需要别人的爱,却总要拒人千里。难道接受别人的情,就这么难么?”
秦轼之拿起无心的手,把发带系在他手腕上,道:“我对别人,只有背叛、逃避和拒绝。接受,今生恐怕都学不会了。天下之大,不要把情放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
无心攀上他的脖子,道:“天下之大,没有你,我不再有心。对没有心的人来说,情、义、恩、怨都是过眼云烟。”
“你本就无心,何必无端多出一颗心,放在不值得的人身上,自讨苦吃呢?”
“这个问题,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