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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少千依旧笑得很讽刺,“恼羞成怒了?我以为修养上佳的融帝是个耐得住性子的翩翩佳公子呢,也不过如此。”说着站起身来,固执地朝昭德殿外走去。
燕礼恭也不拦着她,因为他知道那人走不了。果然,还未走上三步,燕少千就倒下了。
“不要试着挑战朕的耐心,这样,受苦的肯定是你自己。”看似善意的奉劝,配上那阴翳的脸色,正在告诉燕少千他绝不是在说笑。
然,燕少千是什么性子,倔犟起来又岂是一句话就能摆平的?此刻她又站起来,继续朝殿外走去。同样,还未走上三步,又倒下了。
也许有人会怀疑:燕少千怎会如此不济?事实上,这不是济与不济的问题。血液奔涌,却如刀锋般剖开筋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有除了痛之外的任何感觉。
但,她不能屈服。或者说,她不愿屈服。
一次又一次因无法支撑而倒下,一次又一次因挣扎而站起,从殿中央到大门短短百步之遥,竟走了一个时辰有余。
子夜了,昭德殿内寂静无声,还有两步,燕少千便可以迈出殿门,可她已经筋疲力尽了。黑色的天蚕锦被汗水浸得湿透,粘在她的身体上,勾勒出起伏的曲线。
燕礼恭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致,缓缓地踱步到燕少千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朕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是人话都是听得懂的。”气喘吁吁的回答,其言下之意明显就是“你说的不是人话。”
挥手又是一巴掌,“向朕低头有这么难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冷光四溢。
燕少千不语。
“都痛成这样了,都不肯向朕低头吗?”挑起燕少千的下巴,燕礼恭紧蹙的剑眉显示着一种难言的困惑,言语中泄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
依旧沉默。
“朕是很心软的,至少,对你是心软的,你痛朕也不好过。”诱骗似的开口,两个人,没有谁相信这是实话。
只有天知道,那里面有十二分的真心。
“只要你开口求朕,朕就饶了你,君无戏言。”引诱的姿态,哄骗的口气,燕礼恭都快佩服自己的耐心了。
唯独燕少千还是无动于衷。
不是她想无动于衷,而是,身体里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忘记了周遭,甚至,没有听到燕礼恭的说辞。她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自我保护的姿态。
长发披散开来,露出雪白的脖子,上面有蛇鳞浮现而出,与此同时,一道墨黑的影子出现在燕礼恭的面前。是燕少千的样子,却如冥灵一般,透过去可以看到后面的门,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影子消失了,蛇鳞却没有消退,燕礼恭呆呆的看着蜷缩着昏睡的燕少千,一种恐惧感袭上心头。
她会死吗?她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她的灵魂会消失吗?她的肉体将会被其他东西侵占吗?燕礼恭脑海里徘徊的都是这些问题,与帝位无关,与亲缘无关。
他一瞬间忆起燕少千与自己一道用晚膳时曾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燕少千看着满桌子的菜,问他:“极少有时鲜上到桌上,为什么?”
他凉凉地反问一句:“若朕吃时鲜上了瘾,不是正当季节的时候,朕又想吃得紧,御膳房该当如何?”
燕少千撇了撇嘴:“真是不痛快。”
“岂有你想的那般容易?这天下虽是朕的,可朕还不是任天下人摆布?”他开玩笑般说出最不堪的事实,微微耸了耸,故作轻松。
那时的燕礼恭着了一身宝蓝色银丝盘龙锦袍,金冠束发,有一点瘦削的样子,若是那琥珀色的眼睛里沾了泪光,必是单薄又孱弱,不过,那样的燕礼恭似乎是不存在的。
又过了片刻,燕少千举起酒杯,闲闲地吐出几句话:
一杯酒
二人对饮
三分明月映
连影四人举杯
五巡过后情思醉
六月天
七星闪烁
八仙围桌坐
清冷九重云霄
十分羡慕平常人
“这诗算我送三十七叔的吧,名字就叫思凡。”
没有人说过与她一样的话,没有人能像她这般懂这滋味的难耐。
从未有人与她一般和他朝夕相伴、同饮同食,从未有人可将他这一国之君视作平常人。
也从未有人能如她这般明了他每一字每一句的心思,只,她的心从不在自己身上……
现在重新念来,确有几分思凡的意味。“十分羡慕平常人。”燕礼恭冷笑一声:“十分羡慕平常人,朕如今就是思凡,恐也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言了吧。”
良久,他又喃喃自语了一句:“你若是平常人,便是最好了。”尾音颤动,是一声轻叹,哀了碧落苍穹。
第二十九章 帝王恋
次日的早朝,燕礼恭没有上。即位五年,从未荒废早朝的燕礼恭旷朝了。
此刻他身在爻园,守在燕少千的床边,一刻也不曾离开。燕少千还没有醒,也似乎不会醒,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颈上的蛇鳞越发的明显了,闪亮的蛇鳞,墨绿色的,透出一种神秘的光泽。
微红的发丝散落在锦缎的被面上,有几分虚弱,衬着脖子显出别样的艳丽,燕礼恭伸出手,撩起一簇,细细地抚摸、细细地端详。
而已达庆华的许驰远此时也得到了他的飞鸽传书:速归,潦草的字迹宣告着紧急的迫切。
十年前,闻人辛第一次站在燕礼恭的面前时,就被那种阴冷的从容感征服了。事实也正是如此的,无论是什么时候,燕礼恭都没有露出过惊慌与忙乱。
可现在,燕礼恭在慌张,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他如此失态?许驰远很想知道,但心里更多的是担忧。这种担忧于脑海中徘徊了不消片刻,便教闻人辛坐立难安。
于是,交代了些事情,单策一骑,朝长安奔去。
他走得太急,忘记了两样东西:一封传书,一块玉佩。
传书上是御笔写就的“速归”,玉佩上是精工雕刻的“闻人”和九条五爪青龙。杜涵川就凭着这两样东西,还有四个字、九条龙,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局已经设了太久。
许驰远怎会有闻人楼至宝“天罡破云弓”?怎会有闻人楼的掌楼印信?印信上又怎会有皇家标志?几个问题一问,答案便已揭晓。
许驰远便是闻人楼楼主,闻人楼便是皇家暗卫藏身之处!
燕少千相貌如此显眼,融帝早该知晓,不然,皇家暗卫是用来做什么的?更何况,那暗卫长还是许驰远?
原来,这一切早已在融帝掌中。
杜涵川强压着内心的震动将这一切收拾妥当,才去告诉韩若鲤:总督大人先行一步赶回长安。
闻人辛风尘仆仆地赶到长安时已是酉时,回闻人楼歇了片刻,换了身墨色的衣衫就匆匆去了皇宫。
然,燕礼恭不在昭德殿。
许久之后,闻人辛在爻园找到了他。
那不是闻人辛认识的燕礼恭,那样一个失了锐利阴冷的男人,不是他记忆中“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融帝。
窗是敞开的,微凉的夜风透过开口吹了进来,晃动了昏黄的烛火,明灭之间映得不远处的二人如入画的影像。
燕少千依旧昏睡着,微红的发丝越发的显出赤色的痕迹,散开,垂下,一绺握在燕礼恭掌中。
燕礼恭坐在床沿、倚着床头,已经困得睡了。线条冷峻的面庞朝向内侧,琥珀色的眼睛虽然闭着,但隐约可以想象:那琉璃般的眼睛睁开的时候必是眨都不眨地望着那躺着的人。
闻人辛陡然内心一阵绞痛,手脚亦是冰凉。只是不足三月的时日,难道冷血无情的融帝就这样将心交给了这个酷似肃王燕礼慈的女子?
今日,燕礼恭没有束发,漆黑如夜的发丝搭在肩头,平添了几分柔丽,不似素来的俊朗冷清。依旧是宝蓝色的银丝盘龙锦袍,瘦削的身体就这么斜倚着,周身都是落寞的影子。
悄无声息地靠近,在离燕礼恭只有一尺距离的地方伸出美丽的右手,缓缓地、极其轻柔地拨开那人的额发,露出光洁宽广的额头,下面是一双闭着的、可以顾盼生辉、勾人心魄的眼睛。
情不自禁地抚上那人的眼睑 ,冰凉的手指刺激了那人的神经,指下的眼睛猛然睁开,一道厉光飞射而来。看清眼前的人是闻人辛,燕礼恭收起凌厉的眼刀,双眉倦怠,挥了挥手,闻人辛让到侧旁。
坐直了身子,燕礼恭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微微动了一下已经麻痹的手脚,回头再看了看仍是昏迷不醒的燕少千,理了理被褥,没有再给闻人辛一眼。
“陛下,发生了什么?”闻人辛被这种无视激怒了,然他更关心其中原委。
燕礼恭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燕少千,那人睡着的样子与平日里清醒时是截然不同的:飞扬的长眉虽然依旧是斜斜地插入鬓角,但远不是飞扬跋扈的戾气,而是一种令人刮目相看的英丽。
无情的慈悲目紧闭着,觉察不出其中的凉薄,反而油然而生出几分婉约,翘起的眼角如同一个欲将翩飞的梦境,遥远而旖旎。
秀挺的鼻梁显示出一种别样的锐利,凛然而不可侵犯。还有抿着的刻薄的双唇,苍白得几近透明,但那种少见的羸弱让人心动不已。
燕礼恭被蛊惑了, 着魔一般俯下身,可探到一半又止住了,突然间转过来正对着闻人辛,也一样静静地看着,毫不言语。
闻人辛是个男人,是个极美的男人,美到有绝世的妖娆,如盛开的罂粟花。他还是一成不变的装束:一身墨色的长衫,浅绣银丝,隐约可见罂粟花招摇着绽放。头上向来空无饰物,柔亮的长发用一根同色的锦带系着,直直的垂在身后,动起来的时候,荡漾着一种勾魂的美艳,摄魄且迷人。
与他相比,燕少千失色很多,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燕礼恭不言不语地走出房门,闻人辛跟随着,二人对坐在清辉遍洒的院落中,不知如何开口。
石榴花已经开过了最盛的时候,几点残红在月下空自凋零,看得闻人辛又是一阵心酸:“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能不问,但问得很轻,燕礼恭只是刚好可以听到。
微微摇了摇头,燕礼恭张开了紧闭着的嘴,原本饱满的双唇,今夜有些许的干瘪,吐出来的声音较平日也更为低沉沙哑:“朕,爱上了自己的侄女。”
他已经想了整整一天一夜,自她昏睡开始,那极度的惶恐让他无法否认他对这个女子的感情,她的无畏、她的通透、她的才华,让他不可遏制地心动了。
她明白他的无奈,她懂得他的意趣,但她毫不在意。她灼灼地发光,让人无法忽视,于是,他不顾所谓的亲缘,极不愿意且又无可奈何地爱上了她。
他折磨她,可自己也会痛;他不折磨她,那他自己更痛。他厌恶那个与她相伴整整十三年的男人,却在对峙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恼怒,然他更慌张,他害怕失去。所以,即使用胁迫的方法,他也要留下她。
可听到他如是说的闻人辛又作何感想呢?
闻人辛明白燕礼恭对燕少千的感觉,从他看到守着燕少千寸步不离的燕礼恭时他便明白了,还有那人醒来后目光缱绻温柔的神情,让闻人辛很清楚地知道:这个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终于把自己的心交给了一个绝对不可托付的人 。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燕礼恭会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