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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她手中取回那块石头,后来就一直贴身藏着,觉得冷的时候就握在手中。
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也一起死了,该有多好。
活着,我被打碎肋骨。
活着,我学会如何杀人。
活着,我强迫自己残酷冷血。
活着,我为了得到权势不择手段。
活着,我刻意迎奉楚王,即使被他暴虐蹂躏时,仍然必须装出一副沉迷的模样。
这样的活着,觉得漫长而痛苦。
唯有细腰,她是我那痛苦生活中的唯一依靠,或者说我们曾经彼此依靠着对方。
月至中天,照出脚下短短的影子,我心中一动:“这个时候,细腰已经进入地宫了罢……”
王上对细腰说:“只差最后一件事了罢。”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王上与细腰有过约定,细腰要奉命做几件事情?
所以,细腰才会回来?
只是,以王上的性情,这最后一件事无论细腰完成与否,都是要至她于死地。恐怕王上已经设下圈套,即使细腰可以从地宫中出来,也会被处死罢。
细腰,你真的太傻了!
待想到这里,募然惊觉我竟然已经往地宫入口掠去。不由苦笑一下,我又何尝不是傻?
然则我现在还不能任自己陷入死境,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提醒细腰,让她赶快逃离罢。
借着夜色掩饰,我轻易的躲过巡逻守卫,悄悄潜入地宫。
地宫外围是我们自小生活的地方,腰间的伤好了之后,我们便要接受各种训练,除了杀人的技巧之外,还有潜行、生存等各种技巧。训练的方法很简单,给我们一人一把匕首,把我们分成若干组,然后一组人分散关入黑暗的地宫中,只有前几个找到出口的人才能通过训练,其余的人如果不是被同伴在黑暗中用匕首杀死,也会因为迷失在地宫深处而死于非命。通过这样的方法,一年之后,曾经和我一起受训的一百多个女孩已经只剩下八个了。
因此,这地宫的外围,即使闭着眼,我或者细腰也决不会走迷路。
但是地宫深处,道路诡异,即使我这样方向感极强,也不敢轻易尝试。
有一回,细腰差点在里面迷路,是我把她找回来的。我们在里面发现一座貔貅雕像,貔貅的口中含着一颗红色的珠子,我忽然意识到,也许那就是离火天珠。
不仅如此,那貔貅雕像之后,很可能还有一条通往宫外的通道。
楚宫之中,存有部分残留的地宫地图,我曾经见过。残缺不齐的图中绘着一个模糊的貔貅图纹,引出一条道路。我凭着当年记忆中的印象,对应着图上几条勉强可辨认出的道路推测,那应该就是我和细腰曾经到达过的地方。
然则,却不知那通道机关如何开启。我想也许和貔貅雕像有关。
已经渐渐深入地宫,通道黑暗寂静,我没有任何东西照明,也不敢用,唯恐引来敌人——王上很可能派了其他人来。
不知道细腰会走哪一条路。我伏在地上凝神细听,附近果然有两道脚步声,但那不是细腰,细腰的脚步声要比所有人还要轻,她本来就是我们之中最出色的。
我想细腰很可能会走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她迷路的那次,已经十分深入地宫中心,也是我们唯一深入过的一次。若是我,也会选择那条路,毕竟在我的记忆中,那条路似乎没有太多机关,安全许多。
黑暗中,我几乎失去了时间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无声前进了多久,却随着脚下地面的触感变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到达貔貅雕像那里。
再次伏地聆听,先前那两道脚步声已经没有了。看来他们只敢守在外面,并没有深入。
往前走,视野中渐渐有了朦胧的微光,能够勉强分辨出四周甬道轮廓。确实没有走错,再往前走数十步然后转过两个弯就可以抵达一个不大的厅室,厅室的中央,便是那座貔貅雕像。
忍不住加快脚步走去,转过弯,恰恰看见细腰正站在雕像前,把手伸向貔貅口中的红色珠子。
“细腰,先不要动。”我顾不得掩饰,低喊出声,声音回荡在石壁间,异常的响。但愿不会有别的人听见?
细腰看见我出现,先是讶异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些冷笑,对我说:“你又要来杀我了么?”
我心中一涩,低声说:“我要杀你,五年前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细腰显然并不相信我,警惕的后退一步,半躲在貔貅雕像之后,一只手伸向发间。
“是么?那我倒要感谢你五年前没有把我杀死?”她冷冷的说。
“细腰,你不相信我没有关系。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和王上有约定?王上已经起了杀机,外面埋伏着人,只怕只要你一出去就会杀了你。”
“飞舞,你又是何必再来演这场戏呢?最希望我死的,不就是你吗?我不死,你怎么会被封为燕妃呢?小时候你一直说你要出人头地,现在你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细腰淡淡的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飞舞,你一路追到这里,莫非是觉得一定要亲自动手才比较放心吗?或者说,这次杀了我之后,楚王又会给你什么赏赐?”
“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样的天真吗?不错,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是和楚王有约定,我只是答应了一个人,要为楚王做三件事。等到这最后一件事做完,我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楚王有杀我之意,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不过他要是以为派你来就能够对付的了我,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她话音渐低,忽然拔出了发间的透明发钗,一头乌黑秀发披散下来。
我正一愣,一道璀璨流光划过幽暗厅室,那发钗已经瞬间逼至我面前,下意识往后一弯腰,身体几乎与地相平,透明发钗贴着我的鼻尖而过,削断了我的一缕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回到细腰的手中。
我这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发钗,而是一柄极薄锋锐的细刃,尾端连着长长的银色细锁链,那银链中闪着晶亮的光,异常的璀璨。
不等我反应,无色刀刃再次袭来,我狼狈的就地一滚,堪堪避过。左手一把拽住银链,腰间蝉翼剑弹出,就势一挥,切在银链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银链竟然分毫未损,反观蝉翼剑,已经崩了一个缺口。
我心中一惊。这蝉翼剑是从前自楚宫皇室库房中挑出为我所用,薄如蝉翼,柔若柳丝,其利可切金断玉,莫说这般纤细柔软的银链,便是儿臂粗的玄铁锁链,只消配合我的内力,切起来如切豆腐般容易。
然则遇上这银链,竟然剑刃反而崩坏。
不由有些惊疑不定,募然省起,忍不住说道:“这是淬银?”
细腰哼了一声:“你倒是识货。”
相传淬银是天降宝物,其坚比金,其柔比丝,其光华灿烂,宛若流星。
这淬银与当日我们在流焰谷找到的淬银似乎有些不同,要璀璨的多,而这般精致纤细的银链也绝非普通工匠能够做成。
莫非细腰在流焰谷另有遭遇?
淬银锁链的两端分别被我和细腰拉着,绷成一条直线,暂成僵局。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暗暗运气平复急剧心跳。细腰方才那两式威力极大,若换做旁人,只怕此时已经躺倒在地上。
“细腰,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可你想一想,我杀人何时有过失手?莫说是趁你毫无防备时背后刺你一剑,就是此时我与你正面交手,也未必真的不能一剑刺透你的心脏。”
我说的却是实话,细腰这几年未见,似乎功夫又有所精进,然而我也从不敢荒废功夫,每日里必定都会勤练。楚宫之中,弱肉强食,不断有新的像我和细腰这样的舞姬被训练出来,我如果要保住现在的地位,就决不能有所松懈。倘若连自己也不能保护,还能谈别的什么?
细腰大约是终于想起了我曾经的和她一起出任务,是怎样当着她的面轻轻一剑刺入敌人心脏的。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功,我的本事如何,她最清楚不过。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说道:“即使那样又如何?就算你没有存心杀我,你也是为了荣华富贵在我背后刺了一剑。从那时候起,我就再也没有名叫飞舞的姐妹了。”
我不由苦笑,她说的是极,无论怎样,我总归是对不起她的,我早就该无颜见她。
“无论怎样,这一次王上是真的要杀你,你千万不可以回去。这貔貅雕像后面,应该有一条通往外间的通道,你还是赶快走吧。出去以后,去找你娘,带她一起离开楚国。那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我涩声说。
细腰眼睑垂下,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我娘去年就死了。她身子一直不好,又失去了我,一个人孤苦无依,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是死在我面前的。”猛然抬眼注视着我:“你知道那种滋味吗?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渐渐皮肤失去血色,冰冷僵硬……”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着,泪水已经沿着脸颊落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还亲眼看到我娘被人砍断双手,挖去眼睛,然后在雪地上爬向我,黑洞洞的眼框对着我,她说'飞舞,你要活下去!'”
“细腰,你以为只有你才是不幸的吗?这楚宫之中的女子,谁会真正的幸福?若我是幸福的,又怎么会如你一样被他们残酷的打碎肋骨束成这样纤细到恐怖的细腰,然后在地宫中苦苦挣扎,学会如何冷酷无情的杀人?你以为我很喜欢当燕妃,喜欢被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压在身下明明恶心的想吐却还要装出一副婉转承欢的模样么?小时候我常常夜里自恶梦中惊醒,每回你问我做了什么梦,我都没有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我梦见满天的血与火,我梦见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我全家一百七十四人统统都被残酷的杀死,然后葬身火海。我梦见我母亲凄厉的喊声,她要我活下去,要我不要忘记这仇恨,要我……”
手颤抖着,再难抓住淬银锁链,透明刀刃划过我的掌心,带出一道血迹,却并不觉得疼痛。
“细腰,你明白吗?我有我必须实现的承诺,我身上背负的是一百七十四个亡魂的怨恨。即使化身修罗,我也在所不惜!”
细腰怔住了,无色刀刃落在地上,却并没有收起。
正要说什么,忽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闷响,脚下猛然发生剧烈的震动,头顶上也有泥土与碎石纷纷落下。
是有人触动了什么机关?这地宫年代久远,难保牢固,还是赶快离开为好。
细腰也在瞬时反应过来,淬银锁链一收,另一只手伸向貔貅口中红色珠子,便要拿出。
“小心!”眼角余光看见有什么一闪,下意识撞开细腰,红色珠子自细腰手中滑出,滚落在地上。腿上一阵剧痛,接着慢慢麻痹起来,两支十字镖刺在小腿上,只怕是有毒。
下一刻,我看见貔貅雕像慢慢移开,雕像之后露出一道窄门,与此同时门顶上又有一道石闸缓缓降下。
不假思索,我奋力起身,又用力推了细腰一把,她踉跄的跌入窄门之后。
“从那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