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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我除了她外没有其它的女人,她不知道的是我早就换过了几任的男友。过了三年,她还是没等到她想要的承诺,她终于坐不住,天天追在我身后,左推右敲,无非是婚礼的事。我被她烦的受不了,一说分手她就闹自杀,再不然就一哭二骂,弄得我连自己家都不敢回,省得烦心。」
活该。我默默在心头骂了一句。别人给你真心你不要,所以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我在酒吧中胡混,正巧又遇上莱雅,她笑说,她刚刚下班,如果心烦的话,她可以免费陪我一晚。」
他说到这里,看着我说:「你别误会,莱雅就像你现在一样,听我诉苦了一个晚上。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这的确是母亲会做的事情。如果可以,她总会尽量避免出卖自己的身体。
情妇不等于堕落。母亲常感叹的说,让女人变成情妇的是男人,说女人淫荡的也是男人。这个社会里,女人如果没有依附,就会被人糟蹋。做女人,不容易。
「后来和莱雅接触多了,她慢慢说出自己的事,还给我看她儿子的照片,说这两个是令她骄傲,给了她生存下去的勇气的天使。她说,希望能看见儿子结婚生子的时候,那样的话,她就很满足了。」
我听着,眼眶中承受不住的湿意顺着脸颊流下来。我迅速擦掉。
「对不起。」谷元恒沉重的气息环绕住我,他苦笑着说:「如果不是我的独断,和你母亲假结婚来甩掉另一个女人,也许你们现在还能乐融融的在一起……没有我的话,你们会更幸福吧。」
他的大手摸上我的头,和着叹息,似乎想安慰我。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脱离他的气息。
「你现在想什么?赔偿我?!还是想充当父亲的角色?你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
我实在不能理解,他这样对说我究竟算是什么意思?!
母亲已经死了,谦彦也走了。
这算什么?!!道歉?
我不需要!
他的手僵在空中。
「……我不知道。」他的脸,一下像是老了十几岁,苦涩的语句在寂静中飘过,「我已经不在年轻,也没有钱,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只有你……你也要离开吗?」
鼻间一阵酸楚,我咬着牙,转身就想逃。
他却比我的动作更快,一把住我,从身后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那个充满心酸苦涩的怀抱。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离开……我就只有你了。」
低沉的嗓音不断重复着,像是一首残酷的催眠曲。
不会让我入睡,如同咒语一般折磨我的耳朵,紧紧束缚我的思绪。
「凭什么要我原谅你?!」我忍无可忍的大叫,双手紧握,「我要走,你能阻止得了吗?!你留我做什么?!你以为谦彦还会傻得乖乖回来吗?!我告诉你,我早就跟谦彦说了,永远都不要回来!所以,你就别浪费心机在我身上!!」
我气他,更气自己!早就该离开了,为什么还要拖到今天?这里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留恋?他是死是活于我何干?他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谦彦吗?
「放手!」
我气得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的手臂捆得更紧了,刚刚生出的胡渣子刮过我的耳际,明明痛得闷哼,却还是不肯松手。
我闻到他身上微微发酵的酒味。
「你是喝醉了吧?」我越发肯定。
以谷元恒那种眼高于顶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软弱的祈求我不要离开呢?而且他也不是那种需要找人谈心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毫无缘故的跟我说起母亲的事?
唯一的可能性,他醉了。
天知道他从酒吧出来后还去什么地方喝过什么酒,回家又猛灌啤酒。
我回头看向他,眼神呆泄,还说不是喝醉?
「谷元--」
最后一个字卡在唇边,被另一双唇吞咽了。
我吓得浑身僵硬,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才反应过来,一拳挥在他脸上!
他站立不稳的退后几步,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震得地板都微微浮动。
好恶心!
混合了烟味还有酒味的感觉在口腔中扩散,胃部紧缩,我捂着嘴冲进浴间,两手扶着洗水槽干呕。
当然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拿起牙刷,手抖了好几次,挤了一大砣牙膏,刷得牙床都微微发痛,吐出的泡沫中带了红色,又用冷水漱了几次口,才拿起毛巾擦。
洗水槽上的镜子,映出了一个满脸被揉得发红的我,眼中闪烁着水泽,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我茫然的想,这张陌生的脸,不可能是我。
我呆呆的看了镜子许久,才放下毛巾走出去。
谷元恒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抬头看着我。
一刹那,我想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问,为什么要吻我?
戏弄我,是这么好玩吗?!还是你见了男人就发情?!
但我们只是互相看着,谁都没说话。
……
许久,才听他轻声说:「我醉了。」
他的左眼下微微浮肿,如果不是因为我当时太愤怒,手抖了一下,那一拳就该正中眼眶了。不过他坐在地上的那副样子,是有点惨。
「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说完之后心情更恶劣,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越过他进了卧室,反手锁上门。
从那晚后,他几乎像是人间蒸发般,我只是在出门上班时见过几次他的背影,缠绕了几层的疲倦和沧桑。
他需要的东西,我无法给予,而且我自己的事都够烦的,哪有心情理他。
于是,当岳文遄约我外出时,我答应了。这件事情拖得够久了,我已经不想再感受一次失去母亲时的心情。
他约我的地方是一家日本料理,一家非常优雅有情调的日本料理,菜单上的数字比普通料理店的多了一个零。
如果不是他约我,我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种有钱人消费的地方。东西又贵又不实惠,一个巨大漂亮的碟子内能吃的东西只占了百分之十的位置。
他默默的呷着清酒,沉闷的气氛充塞了整个单间。
我不自然的咳了声,「谢谢招待,我也有话跟你说。」
岳文遄放下酒杯,露出一抹苦笑。
「你是要拒绝我吧?」
我微微愕然。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面对一个伤害过自己家人的家伙,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心里不难受才怪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用什么手段逼你的,赵裕岷那个家伙已经严重警告过我了。」
他叹了口气。
「真羡慕你,被人保护着……」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一副带着微酸的羡慕。我没钱没势,每天为了生活忙碌奔波,现在我还担负了房租和多了一个人的生活费……坐在云端上,含着金匙出生的大少爷又怎么能明白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苦。
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既然是这样……」
我还没说完,他突然捉住我的手,指尖上传来的微微颤抖,但他还是紧紧捉住,不肯放松。
「就当我求你,去看看我爸爸……他,入狱时身体就不好,你知道监狱都不是人待的地方,他在那里过不好,生病了都不许我们带医生看他,随随便便让狱医胡乱打两针就算了。我爸爸一出来就想见你,可是奶奶不许,你知道他花了多大努力才说服奶奶让他见你。」
我摇摇头,手被他捉得生痛。
「那是你们家的事。我母亲死了,你爸爸还活着,我和弟弟成了孤儿,你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你为什么要求我去见他,就算是见面,也该是他来见我不是吗?」
「爸爸他……身体不好,你如果有点同情心的话,可不可以……」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猛然抽回手。
这样就觉得痛苦了?真是不知人间险恶的公子哥。如果他经历过一半我所经历过的事情,今天他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我是个私生子,母亲又是个情妇,这是个到哪里都不讨好的身份,再加上我的长相不讨好,从小就没有什么人缘。
小时候最常听到的赞美:这孩子长得很阴险。和谦彦备受欢迎的脸成为家长们眼中的奇观:看,情妇生出来的孩子就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不同品种,天知道那女人和多少男人睡过。
从小学到初中,找碴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冷讥热讽背后造谣,当面大骂直接动手的都有。老师能管得了多少?我唯一感受过的同学爱就是被打后,谁都说没看见。难道是我一个人平地摔出这么多伤痕吗?
在学校里我只学会了一件事:要比所有人更毒更坏才能生存下去。
别人骂我一句我操他全家最后再补送一拳,别人打我一下我就打到他三个月下不了床。
在初二时,我已经是学校所在那一区的共认大哥级坏学生,他们私下还封了个乱七八糟的名号给我,排了个什么风云人物榜。还有学生以为我是混黑社会,自愿要成为我的『小弟』。
我对那些根本没有兴趣。
我只是想折磨那些曾经折磨过我的人。
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过得好。只有这样,我才能不被欺负的活下去。
「同情心?」我冷哼了一声,「我和弟弟流离失所的时候,谁同情过我们?你让我有同情心?哈,那种东西早就被我扔了!」
我掏出钱包内所有的钱扔在桌面上,起身就走。
「见悟!」
他站起来拦住我。
「别叫得那么亲切,你不是我的朋友。」
「好,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但如果我告诉你,当时你母亲被害时,事实并不是你知道的那样。」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他急忙说:「我不是骗你的,谷元恒当时并不在场,他看到的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事情的真相,我爸爸知道的最清楚。」
那又是什么意思?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慢慢成形。
岳文遄怕我不信,拉着我的胳膊生怕我马上离开,急促的说:「你不信你可以去问谷元恒,那天他倒底看到了什么?如果你觉得有一点疑惑,那就来见我爸爸,他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求求你……就当是看在我的份上,不,看在允军的份上。」
「这又关李允军什么事?!」
「我还爱着他,我知道他仍旧爱我,如果不能解开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允军他绝对不会再接受我。」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我越听心越烦。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下次,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我匆匆甩开他的手,他却不死心的硬把一张字条塞在我手中。
「我家的地址,请你想通后一定要来,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冷嗤了一声。
后悔?
我唯一的后悔是……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那个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址,在岳文遄一个月来不懈余力的天天给我写那么一遍,就算我闭上眼睛,依然能在脑海中清晰的看见那张纸条上的字体。
岳文遄的字迹真丑。
我不屑的把纸条撕得粉碎,扔向天空。
第九章
我发现不对劲时是和岳文遄见面后的三天,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谷元恒了。
以前他上班时,我一天怎么也会见他一次。有时他很晚都不睡,我下班回家时,他还在灯下抽烟看杂志报纸什么的。
现在刚刚进入七点,他通常都会在这时候出现,如果我没有记错,最近一次见面好像是上个星期的事了。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年,就算平常怎么不亲切,总是惹我生厌的人,消失了几天后,竟让我有些挂心。
他这么大个人,应该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