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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1)
四年后
刚入冬,汀城就冷得不像话,早晨;南珍走在上班的路上,一阵风吹来,刮跑了她的围巾。
围巾被吹了一路;南珍就小跑追了一路。
好不容易这阵风停了;她才能捡起围巾,边咳嗽边围住口鼻。
她仰头望了望天;天很蓝。
片刻的停留后;她挤上一班公车;去往工作的蛋糕店。
打卡,换卫生服,洗手,进操作间,南珍做坏了这个月的第三个生日蛋糕。
蛋糕师每个月的次品指标是有限额的,南珍已经用完了这个月的限额。
她很不舒服;胸口像是闷着一块大石头;每一次咳嗽都很疼。
同事看见她面前那个画歪了嘴巴的猫咪蛋糕,关心问一句:“你这咳嗽的毛病还没好?治了没有啊?”
南珍的脸上带着口罩,说起话来闷闷的:“小毛病,换季就会这样,过几天就好。”
她不愿多说,治病?现在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对她来说。
南珍去报损,然后回了休息室坐了一会儿。
这几天她总是能想起从前,从前啊,也不远,也就是四年前的事。
那些事她记得那么清楚,那些人她从没忘过。
……
领班进来叫她:“南珍,有个蛋糕单子,你来做。”
南珍点点头,站起来时竟然有些晕眩。
大概是没吃早饭的原因,南珍想。
重新戴上橡胶手套和口罩,她回到操作间,拿了个16寸的蛋糕胚,看制作要求。
是一个老人的生日蛋糕,寿桃款式。
南珍拿着抹刀糊奶油,胸口的那阵恶心倏地如海浪涌起。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停下手,捂着胸口咳嗽,要等阵子过去才敢再下刀。
这个月她已经没有限额了。
咳到就要喘不过气时,南珍感觉喉头有一股热流涌上来,她用手捂着,快速跑去水池。
可以感觉到领班在她背后露出不满的眼神,南珍强忍着压下一切感觉,死死用手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可反压必有反弹,下一波咳嗽更加剧烈,几乎咳出了肺。
幸好领班不再盯她,转身离开操作间。南珍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松下来,她的胸口渐渐平息,那种难受的感觉渐渐散去,她想重新洗手去工作,却怔住了。
她的手心有一滩血。
操作间里机器的搅拌声,烤箱的工作声,抹刀触碰不锈钢操作台的声音,她所熟悉的这一切,统统再也听不见。
掌心的红色是那么刺眼。
“南珍。”领班又进来了,喊她出去。
同事做完了一个蛋糕,过来洗手。
南珍慌张地冲水,掌心向下。
她的同事没有注意到水池里淡淡的粉红。
“南珍!”领班又喊了一声。
南珍回神:“哎,就来。”
***
跨过门,走出去,领班对她说:“南珍你最近工作效率很低,我们是做食品生意的,对你们的健康要求是很高的,你……”
“我很健康,今年的健康证也已经办好了。”南珍抢着说,胸口又难受起来。
领班顿了顿:“你到底是什么病?还是等你好了再来吧!我们也要对顾客负责……”
“领班!”南珍打断她的话,“我今天请假!”
说完,她边往更衣室走边脱卫生服,顾不得管是否有得到领班的允许。
出来时,南珍忘了打卡,等坐上车才想起。
她看了看自己的食指,那里的指纹什么时候变得很淡很淡?
下了公交车,南珍进了一个小区。
那里都是小学的教师房,姜维住在那里。
来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有着很温柔的笑容。在她的身后,有个小小的男孩坐在地上,正在玩一个模型玩具,对家里的访客并不感兴趣。
女人笑着说:“姜维还没下班。”
南珍干巴巴的解释:“我正好路过……就上来坐坐。”
女人招手让男孩过来,说:“小鱼儿,南珍姨来看你了。”
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没有听见,女人又叫了两遍他的名字。
小小的孩子扬起细细的脖子看了看妈妈和阿姨,不做声,黑黑的眼珠子沉静似墨潭,很快便又低头兀自玩玩具。
南珍痴痴地看他,从脑袋上绒绒的毛发到脚上卡通的袜子,一一记在心头。
“中午在这吃饭吧?”女人说。
“不了。”南珍站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女人过去牵男孩:“小鱼儿,南珍姨要走啦,我们跟她白白好不好?”
男孩不让妈妈牵,抽走了自己的小手。
女人笑着朝南珍招手:“你来看看,姜维给他买了新玩具,他连我都不让碰。”
南珍站在门口:“不了,我不过去了……我真的要走了。”
***
从进门到出来,前后不过五分钟。
姜维家的门关上后,南珍在楼梯间站了好一会儿。
从小区到车站的一段路迎着风,南珍又开始咳嗽。
坐车到郊区,下车再走一会儿,她就到家了。
南珍旋开门,眼前是斑驳的墙壁,里面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家里很静,连她轻轻的一声叹息都显得太过明显。
忽然卧室闪过一个人影,连香玉骂骂咧咧的走出来。
她老了不少,原来被南珍好吃好喝供养的微胖脸庞已经消瘦成了很刻薄的面相,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肩上,尖声问南珍:“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南珍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问她:“妈,你吃过饭了吗?”
连香玉一脚踢开断了一只腿的椅子,说:“家里什么都没有你让我吃什么!”
南珍放下包要去给她做饭。
“吃面好不好?”她问。
连香玉却跟进厨房,淡淡说:“算了,你去休息吧,我来做饭。”
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南珍开始恐慌。
“妈……”
连香玉知道她要问什么,干脆把锅一摔:“我昨天输了两千块,你等等吃完饭给我!”
南珍张口想说什么,被她堵住:“不要跟我说你没钱!你可以先跟单位借一点,今天我手气一定好,赚了就还给你!”
说完就把南珍赶出了厨房。
南珍呆呆立在外面,两千?她身上连两百都拿不出来。
一个礼拜前连香玉开口问她拿了五千,她已经是先跟单位出纳预知了下个月的薪水,再借是没有可能的。
那天连香玉也是这样的,给她做饭,然后说:“我手气好一下就赚回来了。”
哦不,是这几年里,她都是这么说的。
可她手气好的时候真的很少。
***
“咳咳咳……咳咳咳……”
南珍捂着嘴,生怕再喷出一口血。
连香玉端着一碗面条出来,冲她喊:“我到庙里抓了香灰,你等等喝一次,马上就会好了。”
南珍看着那杯掺了香灰的水,转向那碗面条。
她一口口吃面,连香玉就坐在旁边看着,跟她说对家有多不懂事,连个子都不喂,她当然输的厉害。
南珍停下筷子:“妈,你别再去了,家里的情况……”
“好了好了。”连香玉不想听,转身回了房间。
家里只有一张床,两人睡一起,但连香玉常常通宵麻将,很少回家。南珍吃完了进来和衣躺下,却见连香玉坐起来,看着她说:“其实不只两千。”
“到底多少钱?”
“一万。”
“噗!”南珍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泛黄的被套上。
连香玉怔了怔,那抹红刺了她的眼,她疯魔似的开始尖叫:“要死人啦,要死人啦!”
“妈,妈……”南珍想让她平静下来。
连香玉挥开南珍的手,好像那是多么恶心的东西,披头散发从家里跑了出去。
她在门口撞上一个人,抓住那人的隔壁一个劲的说:“死人啦,死人啦,你快来看呀!”
那个人,是姜维。
他下班后听妻子说起南珍过来的事,放心不下就来看看,结果正好撞见这一幕。
卧室里,南珍面色白如纸,唇畔淌着血,朝他无力地笑了一下。
“我送你去医院。”姜维慌张地说。
***
人来人往的住院部走廊里,站着被南珍赶出病房的姜维。
她的病确诊了,传染型肺结核。
姜维拍着门喊她:“南珍,南珍?没事的,我都是大人了,抵抗力很好的,你让我进去,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南珍!南珍你开门!”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人,南珍给他打电话:“姜维你一定要带小鱼儿去检查一下,我,我今天早晨去过你们家。”
姜维安慰她:“哦,没事的南珍,哪里就有那么巧?你赶快治好病,小鱼儿上次还说想跟你一起捏面团。”
南珍说:“走吧,快走,你走了我才安心。”
她真是后悔死了,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就跑到他家去?要是害了孩子该怎么办?
姜维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见护士进去给南珍扎针了才离开。
南珍一看姜维走了,忙制止护士,说她不用药。
护士不满地说:“我手上这瓶都开过了!你不扎也要算钱的。”
南珍看着那瓶药水:“那就这瓶算上,其他请帮我退掉。”
护士看了看病历:“南珍是你吧?”
南珍点点头。
“你搞清楚自己是什么病了吗?你这一型特别危险,不治会没命的!你开什么玩笑!”
南珍低着头:“我不治了。”
说来说去就这一句话。
护士端着瓶子:“那我去叫医生来,你自己跟医生说!这个责任我付不起。”
“谢谢。”南珍还说谢谢。
护士就没见过这么想死的人!
不久,南珍的主治医师来了,南珍也就是一句话:“我不治了。”
要不是办出院需要医生签字,她早就走了。
医生见多了这类人,明白是为了什么。
“你想好了?站在医院的立场,还是希望能坚持治疗,你咳血了知道吗?已经不能再拖下去。”
“……我不治了,你给我签字吧。”南珍说。
作者有话要说:下部开始!~_(:зゝ∠)_
马上就英雄救美啦~~
☆、第58章 (2)。。。
南珍拿着医生签的出院单去楼下结账,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本人南珍自愿放弃治疗。
她书念得少,字也写的不好看;一字一顿的,与旁边龙飞凤舞比起来,看着心里特别难受。
幸好医院可以刷卡;几个血检和检查费交完后,南珍跑去医院里面的取款机查了下余额。
站在原地想了想后;她将卡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
再抬头看天时;忽然就放松了。
做完她应该做的,该不该留这条命;老天说的算。
回到家后不见连香玉,南珍有些遗憾;毕竟可能是最后一面。
她将全部家当留在了小桌上,整整两千块钱,只有那么薄薄的一点厚度。
她在锅里闷了米饭,等连香玉回来了就能有东西吃,她还把弄脏的被子换了一床;免得她睡不好觉。
都整理好了,也该走了。
去哪里呢?
南珍想找个地方安静的结束这一切。
可大门却被砸响,男人粗哑的声音并不好听:“开门!你以为躲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再不开门有你好看!”
南珍以为是敲错门了,隔着门说:“你们找谁?”
“连香玉是不是住这里!给我出来!”
南珍急喘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