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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赤红着眼睛,怒瞪贾琏。贾琏原本心里有愧,又见凤姐儿挺着大肚子,也不敢说别的,只瞅了个空子便钻了出去。
安姐儿傻了眼。这丫头仗着自己生的比别人好些,又是凤姐儿的陪嫁丫头,心里难免有些想法——陪嫁丫头,可不就是以后的通房吗?若是伺候的好,十有**是要抬成姨娘的。再见了贾琏年轻俊俏,心思便更盛了些。原以为凤姐儿有了身子,怎么也得从身边选出来一个通房,却不想好几个月过去了,依然没什么动静。且近日听凤姐儿的话音儿,竟有将自己配了小厮的打算,不由的有些急了。便趁着贾琏回来端茶倒水的机会,着实地撩拨了几回。见贾琏也似有情,安姐儿便暗下了决心。
恰巧今儿个乞巧节,小丫头子们都去了园子里凑热闹,凤姐儿也不在,安姐儿便装着自己不舒服,留下了值守。待得贾琏回来,安姐儿似羞似喜几许秋波,便撩拨的贾琏和她成了好事。
只是不成想,贾琏虽然风流多情,却是个没有担当的。原本就心里有愧,见凤姐儿如此撒泼,竟自己跑了!
又听得凤姐儿叫道:“都死在了外边不成?还不进来,将这不要脸的小蹄子给我拉出去!”
安姐这时才真正地害怕了,见丫头婆子们都进来了,更是羞愧难当,慌忙抓起一件外衣裹在身上——却不想慌乱间裹了贾琏的外袍。滚下床来,跪行到凤姐儿腿边一把抱住,哭道:“奶奶,奶奶饶了我罢!看我这几年在奶奶身边伺候的情分上,饶了我这遭吧!”
凤姐儿一脚便将她踢开,指着她道:“情分?你一个下流胚子,配说这两个字么?”又喝命,“给我狠狠地打她的嘴!看她可还敢挑唆主子,勾引主子不敢!”
几个小丫头子见安姐儿身上胡乱裹着件袍子,却是遮不住身上的痕迹,都红着脸不敢过来。婆子们却都是过来人了,有什么可避讳的?当下过来按住了安姐儿。也是这安姐儿素日里牙尖嘴利不得人心,一个婆子便甩开手,噼噼啪啪地打了下去。
平儿见安姐儿一张俏脸瞬时肿胀了起来,鲜血淋漓,心有不忍,却也不敢求情,只得缓缓地劝凤姐儿:“奶奶若要教训她,只拉了她出去教训,何苦自己看着生气?再者,真在奶奶屋里打出了什么好歹,说出去到底不像。”
凤姐儿闹了这一阵子,也是疲惫不堪了。见安姐儿着实受了些教训,便叫婆子:“拉出去打她三十板子,扔到柴房里去!”
说着,自己便扶了平儿要站起来。只这一站,便觉得眼前发黑,肚子一阵发紧,腹内登时绞痛不已,哀叫一声,委顿在地。
平儿吓得抱着凤姐儿,只哭叫:“这是怎么了?奶奶可是哪里不妥当了?”
有婆子看凤姐儿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说不出话,心知这是凤姐儿这一闹,动了胎气,怕是早产了。便忙叫众人抬了凤姐儿到另一边的屋子里,这里机灵的便有的去报知贾母王夫人,有的赶着去烧热水。登时忙乱了起来。
贾母等人到时,凤姐儿已然发动了,好在接生的嬷嬷是早就找好接到了府里等着的,此时已经到了。血房不利,众人只得在外边的廊上坐了。
贾琏也跑了回来,贾母已知事情前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贾琏,也不再说,只焦急地等着。
凤姐儿痛叫了一个多时辰,便生下了自己的长女,昏睡了过去。
☆、第五回
且说七月初七乞巧节,凤姐儿因着贾琏在家里偷腥儿大闹了一场,不料动了胎气,早产下一个女儿。
贾琏乃是长房嫡子,这个乃是他的头一个孩子。贾母见是个女孩儿,虽心里难免失望,但看了凤姐儿生产后昏迷了过去,惨白着一张俏脸,连嘴唇都无一丝血色,哪里还有往日那个俏丽娇媚八面玲珑的样子?便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邢夫人原本就觉得凤姐儿自进门就和王夫人亲近,平日里不将自己这个正经婆婆放在心上,早就对凤姐儿不满到了十分。如今见她糟了罪,又只生了个女孩儿,虽说不上幸灾乐祸,到底也是没放在心上,不过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罢了。
王夫人先时还为着凤姐儿忧心——到底是自己的侄女儿。及至听说生了个女孩儿,仔细思量了一番,倒觉得这样也好。至于好在何处,只有王夫人自己知道了。
不过身为这荣府里的当家太太,王夫人还是尽职尽责的:一面叫人赶紧着在府内挂红绸,一面安排婆子天明去王府报信儿,一面又着人去给凤姐儿做些补气补血的汤品,一面叫奶妈——幸而这是早就挑好了的,好生地包了新出生的大姐儿照看着。合府足足地忙乱了大半夜。
却说贾琏初时在产房外探头探脑,听着凤姐儿的痛呼声一声比一声惨烈,只觉得心惊肉跳。
若说贾琏这人,原本也是跟着贾母长大的,所有的待遇纵然比不上后来的贾宝玉那么,那也是锦绣丛中长大的。
贾琏性子中有一点酷似其父贾赦,就是风流多情,喜欢美貌柔媚娇娇软软的女儿家。
先时凤姐儿没进门时,还有两个通房,都是伺候着跟他一起长大的,相貌不必说是好的。后来凤姐儿拈酸,一进门就发嫁了这两个通房,自己正和凤姐儿新婚燕尔神洽意甜之际,便也随她去了。
如今凤姐儿几个月的身子了,贾琏早就憋了一腔子火。再者素日里也常见那安姐儿。两个人之间眉来眼去的也都留了这个心,故而今儿晚上安姐儿稍一撩拨,也就顺水推舟了。只不成想却害得凤姐儿早产了。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只心里念菩萨保佑,待得听见平安产下一女,心里一松劲儿,便跌坐在了游廊上。
贾母见他这样,心中不免更加气恨,只恨恨地骂道:“呸!下流的东西,有这会子怕的早时候做什么去了?你莫不是昏了头不成?那些脏的臭的都往屋子里拉?凤丫头若是有个好歹,我看你到哪里去再找这么个媳妇儿去!”
贾琏只垂了头不敢回言,口称自己该死不绝。
倒是邢夫人看不过去了,劝道:“老太太且息息怒,今儿个这事儿虽是琏儿的不是,”说着瞟了一眼王夫人,“然不是我做婆婆的说,若是二奶奶往日大度些,琏儿也不至于此。如今既然母女平安,也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太太且饶了琏儿这一回吧。”
王夫人原本还心里庆幸着凤姐儿平安产女,听了邢氏的话,再看她脸上似笑非笑,分明只是在说自己王家的女儿霸道,不能容人。只是这个时候也不好和她争执,也只得顺势劝了贾母。
贾母知道此事原也有凤姐儿的不是,当下也不再说,只嘱咐了平儿等人用心伺候凤姐儿:“就说我的话,凡事过去就算了,不许她胡思乱想。若要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去找我要。调养好了身子,再给琏儿生个儿子是正经。”
邢王二人见折腾了这许久,贾母已带了疲色,便劝道:“折腾了大半夜,老太太也该回去歇着了。若只顾得心疼琏儿媳妇,只管留在这里,倘若明儿个身上有个不得劲儿的,还不是让凤丫头他们心里过不去?”
贾母原也有些支持不住了,便带了鸳鸯等人回去。邢王二人一时也各自回房了。
第二日一早,往各家亲朋处报信的,请太医的便一溜烟的去了。一时请来太医,为凤姐儿诊了脉,便说是气血两亏,伤了身子,须得好生调养了。贾母贾琏等人听得没有性命之碍,倒也不急了,至于调养,府上什么没有?只捡那好的来补便是了。
一时东西两府中得了消息的便都过来道喜,贾珠也让李纨过去看了。李纨乃是嫂子,自然没有那血房的忌讳什么的,只管叫人轻轻地打了帘子自己进去。
却见凤姐儿躺在床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了大红绫被,头上戴着绣了缠枝花样儿的抹额,黄黄的一张脸儿。平儿只在一边端着一碗汤劝呢。
见李纨进来,平儿忙把手里的碗放下给她见礼。凤姐儿挣扎着要起来。
李纨忙上前两步:“我的姑奶奶,你可起来做什么?”说着,按住了凤姐嘴里劝着,“这生了孩?p》拥目刹槐缺鸬模粢帕朔缡芰肆梗强傻寐湎乱槐沧拥拿 !?p》
凤姐儿听了这般,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大嫂子!”慌得平儿忙舀了帕子蘀她擦。
李纨劝道:“你看你,才说着怎么就又哭了起来?月子里掉眼泪会坏了眼儿,可不是玩的。快点好生擦了,咱们姐妹儿说说话。”
平儿接口道:“大奶奶说的是呢,只是二奶奶凭谁说,都不肯听。如今大奶奶来了,蘀我们好生劝劝罢。”说着对着李纨一福身,便退了出去。
李纨便叹了口气:“你气性也太大了些,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若要是为了那个没脸的丫头何至于此?伤了你自己的身子,倒是谁来受罪?”
凤姐儿心里酸痛,只忍了半日眼泪方道:“大嫂子,你知道我素来是个要强的,我只没想到他……”说着又哭。
李纨坐在她旁边,轻轻地蘀她擦了擦眼角:“好了,你要是心里过不去,等你好了重重地处置了那丫头也就是了。可别因着这个弄得你们两口子生分了。”
凤姐儿咬牙道:“正是呢,我断饶不了那小贱人!竟差一点儿害了我的大姐儿!”
李纨拉了凤姐的手,劝道:“男人可不都是这样儿?不说咱么这样的人家,你只看那小家子小户的,三妻四妾的尚且多了去,你若因为这些伤心,只怕是没完的。”
见凤姐儿眼圈红红的,看起来也是分外的可怜,叹口气又道:“如今别的不说,你可能打了闹了多少?先时你打发了屋里人出去,老太太她们嘴上便是不说,心里又如何呢?所以我们这样的人家姑娘出门子,总要有几个陪嫁的丫头。为了什么,不必我说,你还能不知道?如今你也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只管好好地坐满了月子,养好了身子,再细细谋划这事儿罢。”
凤姐儿沉默不语,李纨知道她一向性子酸烈,容不得有人在她卧榻之侧。心里叹息,也不肯再说,只劝道:“昨儿老太太可是为你担足了半夜的心,你只看老太太,也该好生地保养了。”
说着,又问大姐儿。
平儿一直在门外伺候着,此时听到李纨问,便忙叫了奶妈子从对面的屋子里将大姐儿裹好了抱过来。
李纨看了,见那软软小小的一团,到底是早产了,显得比一般的孩子弱了不少。伸手接过来,把孩子抱给凤姐儿看:“你瞧瞧,这小丫头长的多俊!”
到底是母女连心,凤姐儿昨日生产完了便昏了过去,今日才是头一眼见到女儿。见了女儿瘦瘦的小脸,心里一酸,眼圈又红了。
李纨只得让人先将大姐儿抱了回去,又劝了几句方才出去了。一时又有贾母邢氏王氏等人遣了人来看凤姐儿不提。
却说宝玉昨日夜里听得凤姐儿临产,若是按着上一世,只怕早就跑了去蘀贾琏着急。如今却知道凤姐儿此胎必然无忧——乞巧节出生的,除了巧姐儿还有谁?便安安稳稳地睡了。
至今日一早,果然听得众人说府里多了个小大姐儿。宝玉便想去贾琏院子里看看小侄女儿。
李嬷嬷乃是他的乳娘,从小把他奶大,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便笑道:“若说是你去看看倒使得,只是可千万别进了二奶奶的屋子——忌讳着呢。”
宝玉笑道:“我自然知道的,如今只是去看看琏二哥哥罢了。”说着也不等丫头打帘子,便自己出去了。
李嬷嬷忙带人跟上——上次宝玉被摔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