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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宝玉,姐妹三个都站住了,探春先笑道:“二哥哥今日来的早。”
宝玉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忙朝后边儿的茜雪低低吩咐了一句,茜雪转身去了。
几个人进了屋子,贾母也才梳洗罢了。见几个人都穿着猩猩毡或是羽缎的斗篷,忙问:“下雪了?”
宝玉坐在她前边儿笑道:“是了,好大的雪呢,足足有一尺来厚了。”
正说着话,邢王二人和李纨凤姐儿等人都过来了,便是贾环和贾兰两个,也跟在后边。
一时又摆上饭来,贾母见贾环来了,便不好叫邢王二人伺候着,笑着吩咐:“叫这几个小孩子们陪着我吃了就是了。这里不必你们立规矩了,只一会儿齐往东府里去便是了。”
邢王二人告罪出来了,贾母带着宝玉几个吃了饭,又叫李纨凤姐儿吃了。便有丫头过来通传:“老太太,东府里大奶奶和小蓉大奶奶都过来了。”
原来因着说好了今日齐往宁府里边儿赏梅,今日一大早,尤氏便带了秦氏亲自过来接贾母。
门帘子一掀,果然尤氏婆媳进来了。贾母见她们两个亦都是穿了避雪的衣裳,外头接着一层雪珠儿,不免开口道:“这大冷的天还跑这一趟做什么?我们又不是不认得,没得受了些雪气。”
说着,便忙叫人给看座。
宝玉几个早就站起来向尤氏问好,秦氏又过来见过了凤姐儿几个长辈。乱了一盏茶功夫方才坐下了。
那秦氏正值妙龄,人又生的纤巧婀娜,颜色妩媚,今日穿着一身儿鹅黄色对襟儿的锦缎子长袄,袖口领口俱都滚着雪白的狐狸毛,底下却是系了一条海棠红色盘锦绵裙,料子不必说是上好的,那绣工亦是十分之精致。满头青丝高高梳起,发间插着钗环珠钿,俱是那样式好的。尤其一支赤金点翠五凤挂珠钗,那珠子溜圆,莹润非常,衬着秦氏娇媚的面容,越发的璀璨生光。她与凤姐儿一向交好,此时正低声跟凤姐儿说着什么。
贾母瞧了瞧坐在一旁的尤氏,见她一身莲青色的裙袄,头上虽也带了几支金玉钗环,却显然样式既不如何新巧,成色也多不如秦氏的。皱了皱眉头,心念转了一转,却是端起茶盏掩下了眉间的不喜。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贾母含笑道:“雪里头的梅花儿最是好看,须要扰了你们这个兴头。”
当下穿戴得严严实实,扶着尤氏和凤姐儿的手,带着邢王二人宝玉并一大群的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往宁府里边来了。
贾珍领着贾蓉也迎了出来,一见了贾母便先请下安去,口内笑道:“孙子还以为老太太不过来了,这里正着急呢。”
“呸!你媳妇儿请我,我为什么不过来?若是你来请,我是再不来的。”贾母随口啐道。
贾珍讪笑着起身,凤姐儿早就避到了后边儿,贾珍和尤氏两个便一边儿一个扶了贾母往里边儿去了,只是一抬头间,便看见秦氏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贾珍心里一荡,险些呆住了。
贾母感到托着自己手臂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一瞟之下,正巧看到了秦氏抿嘴笑着的样子。心里一沉,这个秦氏,在自己公公面前,可也太过放肆了些罢?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贾母随即压了下去。她自认为荣宁两府百余载望族,还不至于出此上不了台面的人,想来,那只是秦氏平日里温和惯了的神色罢?
待到了屋子里头,落座奉茶,贾母方问道:“今儿是怎么个安排法?”
秦氏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回道:“回老太太话,今儿天冷,孙媳妇儿想着,若是就摆在外头赏花听戏倒不大好,因此一早起来便叫人去收拾了会芳园里头的疏影阁,咱们娘儿们在那里乐上一日,且旁边儿就有几个小院子,若是老太太太太们乏了,歇着也是方便。爷儿们便在会芳园外边儿的厅里。老太太看如何?”
贾母点头,凤姐儿笑道:“平日里就说你是个稳妥人,自然安排的□妥当。老祖宗,咱们这就过去?”
当下一行人又往会芳园来。一进园子,便有一股细细的寒香扑面而至。
那疏影阁原?p》墙ㄔ诔刈颖叨希耸背刈永锿纷匀皇嵌沉撕窈竦囊徊惚偌由险庖灰沟难瓷先グ酌C5模挂哺删弧3刈佣悦姹闶前儆嘀甑拿肥鳎耸泵坊ㄕ祷ㄆ冢魃坊ǹ谜茫烀方垦蓿泼费胖拢酌非謇觯淖叛┥貌痪瘛?p》
宝玉见了心里先是欢喜,复又想起那一年的芦雪庵中赏雪咏诗,访妙玉乞红梅,心里一时又是失落又是难受。想林妹妹走了也有七八日了,不知此时到了何处,路上是否也如京里这般寒冷?可有人蘀她想着多添件衣裳?多送个手炉?
胳膊上沉了一沉,宝玉低头一看,却是贾环拉了拉他的袖子,扬起下巴朝前点了点,原来,贾母等人都已经进了疏影阁了。
朝着贾环感激地笑了笑,拉起他一起跟上去了。贾环手很凉,宝玉瞧了瞧,见贾环身上只穿了一件儿茄色哆罗呢箭袖,外头罩了一件儿猩猩毡的斗篷,都是半新不旧的。宝玉看着眼熟,想来都是自己往日穿过的。
这两年贾环跟自己关系还是不错的,一口一个二哥哥叫的也甚是亲密。宝玉先前虽然对贾环并不如何亲近,此时倒也心有戚戚。想来,即便是在太太的院子里,底下人对贾环也是并不尽心的。
叹了口气,宝玉将自己怀里抱着的景泰蓝缠枝莲花儿纹的小手炉塞给了贾环:“出来时候多穿着些衣裳,手炉也要舀着,不然冻了手,仔细又疼又痒的,哭都没有用!”
一行说着,一行进了疏影阁。
疏影阁里早就摆下了各色新鲜的果子点心等物,角落处也有几只小小的风炉,上边正烫着酒。
宝玉对喝酒吃果子看戏都没什么兴趣,便对贾母道:“老太太,我去上头看看。”
贾母略一犹豫,秦氏已经笑着说道:“宝二叔真是会乐呢,站在楼上看那园子里,眼界又宽,看的又真着。上边儿我也命人拢了火盆了,老祖宗放心,断然冷不着二叔的。”
贾母这才罢了,点头笑道:“果然稳妥。”依着秦氏的出身,配宁府的承重孙本就是低了,贾母曾经劝过贾珍。无奈贾珍一意认定。贾母也不好过多干预,只略劝了劝尽了长辈之责便罢了。
不过这两年见秦氏行事稳重,落落大方,倒也有几分喜欢。嘱咐宝玉道:“仔细这些,别站在窗户边儿上。”
宝玉忙不迭地应了,贾环趁机道:“老太太,我也跟着二哥哥上去瞧瞧。”
贾母还未说话,王夫人先就拦道:“好孩子,上边儿哪里有这里热闹?又有吃的又有玩的,等一会儿还有小戏子来唱戏,好生坐下罢。”
若是王夫人没有这番话,贾母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却是觉得分外刺耳,没有别的,贾环虽说是庶出,可跟宝玉处得也是不错的。都是自己的孙子,虽说自己偏心宝玉,可这环儿好歹也是宝玉的兄弟,相处的好了,难道还有什么坏处不成?贾母冷眼看着,贾环固然不及贾珠和宝玉两个,可也是灵透的人,日后说不定是宝玉的一个帮手呢。
王夫人这个嫡母,说这些个场面话,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拦着两个孩子接触?
微微沉了脸,宝玉见了忙抢先说道:“太太,环儿跟我上去也好,省的他坐在下边儿淘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横竖一会子就下来的。”
王夫人无法,只得吩咐贾环:“不许跟宝玉在上头胡闹,仔细我告诉你们老子!”
贾环忙笑着应了下来,跟在宝玉后边儿上了阁楼。贾母见茜雪麝月并跟着贾环的丫头穗儿都跟着过去伺候了,犹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看,“珍珠,你也上去伺候。”
珍珠答应了一声,也忙追了上去。
宝玉上了二楼,觉得比底下更要暖和一些。里边儿各色装饰极为雅致,想来是秦氏的手笔了。
推开窗子,一股冷气袭了进来。因为没穿着外头的大衣裳,贾环先就缩了缩脖子,叫道:“好冷。”
宝玉看了看他,笑道:“冷了就到中间去,那里有个大火炉。”
贾环摇了摇头:“不去,二哥哥非要上来看,我倒是想看看这里看见的景儿有什么好的。”
天色依旧阴沉沉的,落了一夜,此时雪非但没有小些,反倒是越来越大了。眼前迷迷蒙蒙的看不清对面的景致,只有那一种冷香悠悠传来。
贾环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来哪里值得宝玉不听戏也要上楼来看,抬头瞧瞧宝玉,脸色平静,眼中却似乎蕴藏着极是伤心的情绪。摸了摸鼻子,贾环觉得自己琢磨不清这位二哥在想什么,可也不再想陪着他站在这里吹冷风,索性自己走到屋子中间儿。
秦氏带着两个丫头也上来了,吩咐那丫头将手里的茶点放下,笑道:“两位叔叔过来尝尝这些点心,都是才做了出来,还热着呢。底下就要开戏了,老太太问两位叔叔,可要下去听听不?”
宝玉回身笑道:“才上来,等一会子再下去。”
秦氏也不多言,带着丫头又匆匆下去了。
珍珠见贾环已经拈了一块儿点心吃,过去倒了一杯茶放到贾环前头,轻声道:“环三爷,点心若是冷了,吃些热茶送送。”
贾环不在意地挥挥手,“知道了。多些珍珠姐姐了。”
珍珠福了福身子,又走到宝玉身后劝道:“外头虽是好看,二爷也好歹在意着些。若是实在想看,奴婢下去舀了大衣裳上来罢?”
宝玉皱了皱眉,他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招惹袭人了。只是如今,老太太怎么又让她上来了?
不好冷着她,只回身淡淡说道:“不必了,我也就不看了。”
转身走到贾环身边儿,朝他脑袋拍了一下,“下去听戏。”
麝月扑哧一声笑了,看了看珍珠,拉着茜雪跟了下去。珍珠脸色涨得通红,忍着眼泪,咬了咬嘴唇也跟了上去。
果然底下戏已经开场了,尤氏见了宝玉两个下来,笑道:“我就说你们是耐不住的,底下锣鼓一响,定要下来。快来点两出好的让我们听听。”
王夫人看了她一眼,勾着嘴角道:“他们能知道什么好戏?每日里念书念呆了一样。倒是叫他们蹭着听听也就是了。”
宝玉无心理会,又见贾母朝他招手,便过去坐在了贾母的下首。贾母笑问:“上头看着好?”
宝玉点头,“就是冷了些。这不就下来了。”
这一日不过就是吃酒看戏,末了走的时候倒也从梅林中转了一转,算是圆了赏花之事。
贾母等人都是坐车过来的,秦氏恐从园子到仪门这一段儿路滑,又叫了几个婆子抬了软轿过来,扶着贾母上去了。婆媳两个直送到仪门,看着荣府众人回去了方才罢了。
宝玉跟在大伙儿后边走着,脑中回想着贾珍这个园子,似乎跟上辈子哪里不同。哪里呢?
天香楼!
☆、第三十三章
宝玉忽的想起了天香楼,隐约觉得有些什么事情被自己一直忽略了,只是想不起来。
他自从重生后,便一直希望能有所作为,至少能够改变一些事情。此时却是生出了一些失落之感,甚至是对自己前生一味要做一个“富贵闲人”的痛恨。但凡他将心思放在这些所谓的俗事上一些,也不至于现在若干次的想起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
闷闷地回了自己屋子,可人等见他兴冲冲地出去,却又这幅样子回来,都是面面相觑。
可人沉稳些,也不多话,忙着帮他脱下了外边儿的大氅,笑道:“雪可真是大呢,二爷想必冷了,正巧有才得的茶面,不如兑一碗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