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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晨曦刚刚散尽,容美宣抚司演武场上,一名体格健硕、蓄着长须的中年汉子正手持大刀,横切竖砍,演练武艺。此人正是宣抚使田楚产,田楚产可谓文武全才,不仅会吟诗赋对,一身武艺更是精熟,剿灭安邦彦时,手头的大刀不知饮过多少人的鲜血。
田楚产正练得高兴,且见田玄疾步而来,站在场外,安静的等田楚产演练完毕。
田楚产心知田玄有急事,立即结束了演练,拿起田玄递来的毛巾,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嗯,不错,有长进,什么事?”
田玄躬身答道:“启禀宣抚使,董海川的家将叛逃,口口声声要见您!”
“哦?你前些日子不是盯上了董海川么,有什么发现没?”
田玄摇了摇头,“董海川除了与邦泰联系多点外,并无其他可疑之处!”
田楚产微微笑道:“现在,他的家将都跑来了,可见董海川还是有可疑之处嘛,好好想想,到底什么地方没注意到!”
“谨遵宣抚使吩咐!”
田楚产审问董海川的叛将后,除了知道董海川经常向邦泰提供容美的内部消息外,一无所获。
不过,这已经给了田楚产足够的借口,田楚产立即召集心腹商议,准备捉拿董海川。
众将听闻董海川乃邦泰的线人之后,无不愤怒异常,纷纷痛骂董海川,并要求田楚产立即派兵除掉董海川。
田楚云身着黑亮的板甲,显得威风凛凛,上前一步,抱拳道:“宣抚使,此事不能再拖,今日董海川能泄露消息,明日他就会与邦泰一道进攻我容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田楚产神情严肃,缓缓道:“董海川肯定要剪除,关键是如何剪除,是直接派兵,还是用别的办法!”
田楚云面露不屑之色,“区区三千多壮丁,能挡得住咱们的兵锋?不如以雷霆之势剿灭董海川,顺带着震慑邦泰那帮孙子!”
赵立仁眉头紧皱,出列道:“宣抚使,从这名叛将掌握的情况看,他并非董海川心腹,现在董海川到底有什么打算,咱们还蒙在鼓里,不如静以制动,派人详细打探后再做打算。再说,兵凶战危的,战场上什么意外都有,一旦偶有挫折,岂不是助长了邦泰的嚣张气焰?”
田楚产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却被信使的急报声打断:“报……董海川点兵三千,打着宣抚司的旗号,往长阳而去……”
心腹们一听,惊得目瞪口呆,田楚产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快叫郎中……”
心腹们手忙脚乱,又是拍背,又是擦拭鲜血的,忙得不可开交……
田楚产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长叹一声:“林纯鸿真毒,太毒了,时至今日,我除了造反,还有什么选择!”
赵立仁递过一碗参汤,安慰道:“宣抚使,事情远未到那个地步,只要咱们立即出兵,剿灭董海川,不仅不会背上造反之名,还于朝廷有大功!”
田楚云也大吼道:“林纯鸿欺人太甚,不如咱们打下枝江,毁掉他的老巢,向朝廷揭露他蓄养私兵意图造反的事实,出一口心里的恶气!”
赵立仁点头道:“楚云兄说得对,现在林纯鸿率兵在外,整个枝江人马不多,咱们可用兵力超过三万,打下枝江应该不难!”
众将也纷纷支持趁林纯鸿主力不在,彻底消灭林纯鸿这个最大的敌人,以绝后患!
田楚产摇了摇头,叹道:“晚啦,晚啦,多给我们一天的时间,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糟了……”
说完,田楚产忽然站起,脸上露出决绝之色。心腹们大惊,纷纷上前扶住田楚产。田楚产用力甩开左右的扶持,厉声喝道:“既然林纯鸿想玩大的,咱们就陪他玩下去,鹿死谁手,现在还不知道呢!”
“田玄!”
“在!”
“立即率本部人马抢占三斗坪,务必将月白风清楼的细作一网打尽,带回来详细审问!”
“诺!”田玄应声而出。
“田楚云!立即点兵一万,进兵五峰,务必剿灭董海川!注意了,进兵途中务必小心谨慎,免得中了埋伏!”
“诺!”
“田楚义!立即从杨板桥抽调一万精锐,尾随田楚云进兵!”
“诺!”
“赵立仁!立即起程至石柱,到了石柱后,相机行事,求来救兵也好,求秦良玉出面调解也好,务必将石柱宣慰司卷入争端!”
“诺!”
下完命令,田楚产再也无法支撑,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赵立仁大惊,正要扶住田楚产,田楚产挥手道:“去吧,快去吧,容美命悬一线,容不得耽搁……”
第158章 美人心计
三斗坪商旅繁盛,酒店、洗浴、花柳、射艺等休闲服务设施一应俱全,真可谓温柔富贵乡。不过,这一切已经变成了昨日黄花,此刻,三斗坪一片混乱,往来的商旅、大小店的老板、兜售土特产的小民纷纷往码头涌去,聚集在码头上,等着上船。
邦泰一时之间哪能组织这么多船只?眼看着船只慢慢减少,越来越拥挤的人群骚乱起来,为了争夺一个船位,逃难的人互不相让,大打出手,场面愈发不可收拾!
三斗坪的护卫队立即上前弹压,刹那间,皮鞭噼啪作响,夹杂着人的哀嚎声,整个三斗坪一片末日景象。
“走!你赶紧走!带着酒楼的人立即走!”三斗坪理事成杰的咆哮声如同山崩海裂一般,喷向娇滴滴的崔玉儿,当然还有大量的唾沫星子。
崔玉儿并未听从张凤仪的劝告,执意返回了三斗坪。月白风清楼是她的心血,不看着每个酒楼的线人撤退,她不会安心。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崔玉儿粉拳紧握,发出的声音犹如磐石一般,“我要看着每个人撤退!”
成杰额头的青筋忽然显现,暴喝道:“尽捣乱,还嫌我这里不够乱吗?滚,立即滚,伤了你一根汗毛,要我怎么向将军交待?”
暴怒之中,成杰说了一句大实话,邦泰上下把崔玉儿当主母供奉着,不容她有任何闪失。但这实话并不适宜在公开场合狂吼,旁边的护卫纷纷侧目,看着崔玉儿的眼神分外不一般。
成杰后悔的念头一闪而逝,立即令道:“杨四,派两个人把崔老板架到船上去!”
下令完毕,不再理会崔玉儿,转头往混乱的码头奔去。
杨四接令后,到底不敢造次,抱拳道:“崔老板,请随小的上船,田玄转瞬及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旁边的张凤仪也拉着崔玉儿的手臂,催促道:“崔老板,走吧,你留在这里,除了让成理事分心外,并无丝毫作用!”
崔玉儿挣脱张凤仪的拉扯,对杨四喝道:“杨四,我现在以军情司清江处管事的身份命令你,不用再理会我,马上去维持秩序,若有延误,军法从事!”
杨四犹豫片刻,最终率着两个护卫离去,旁边的张凤仪跺脚道:“这是何苦!尽是添乱……”
崔玉儿转头看向张凤仪一行四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
一阵紧似一阵的锣声骤然响起,这是三斗坪示精的锣声,田玄到得好快,千余人马如狂风一般,往码头边袭来。
“容美蛮子来了……”人群中,刚刚恢复正常的秩序马上陷入了混乱之中,哭喊声骤起,每个人卯足了劲往码头旁边挤。
“结阵!”成杰顾不得维持秩序,立即令护卫准备迎战。
然而,田玄的千余精锐岂是区区四百护卫所能抵抗?仅仅一轮冲锋,四百护卫就被冲得七零八落,陷入到各自为战的境地。田玄率领队伍得势不饶人,令一部缠住护卫队,另一部冲入人群中,试图将船只驱离岸边,让余下的人群成为他的俘虏。
披坚执锐的甲士犹如狼入羊群,势不可挡,人群发一声喊,哭爹喊娘的四散奔逃。尤其是靠近船只的人群,发了疯似的往船上挤,于是乎,不计其数的人从搭板上跌落水中,转瞬之间被冰冷的江水吞没。有的水性好,游到船边,紧紧的扒住船舷,嘴唇冻得乌黑,哆嗦着祈求船上的人拉他们上船。
“快上船,东首的船只还留有空位!”张凤仪大急,恨不得扛起崔玉儿就走。
崔玉儿探手入怀,紧紧的握住一把匕首,心念更为坚定:不成功就成仁!她的手心的全是汗,一双手也忍不住颤抖。
突然,崔玉儿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张凤仪的双臂,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极为惊恐地大声尖叫:“张将军,血!血!他们杀人啦!杀人啦……”
张凤仪暗自摇了摇头,心道,到底是从未见过鲜血的弱女子,居然吓成这样!
如同鬼魅的尖叫盖过了四处的惨呼,吸引了大量的目光,田玄一见崔玉儿,大喜,大声下令道:“抓住那个贱人,赏银五百两!”
崔玉儿更为惊恐,尖叫的声音更为吓人:“张将军,快走,他们连白杆兵都不放在眼里!”
张凤仪心里电光一闪,终于明白崔玉儿想把石柱土司卷入纷争的企图,忍不住大怒,一把甩开崔玉儿,大骂道:“贱婢,凭地歹毒!”
这一甩,力大无比,直把崔玉儿甩出丈余远,摔得崔玉儿七晕八素,顾不得身上的剧痛,爬起来就往船上跑。
转瞬之间,田玄的甲士闪电般向张凤仪攻来,他们把张凤仪当成了崔玉儿的侍卫,下手毫不容情,直欲置张凤仪于死地。
张凤仪四人不得已,拔出身边的朴刀与甲士战成一团。秦永成一边遮护张凤仪,一边怒吼道:“我们乃石柱宣慰司秦柱国麾下……”
甲士们哪管什么石柱宣慰司,纷纷围拢过来,将手中的刀枪往张凤仪四人身上招呼,试图剿灭当面的“张将军”。
张凤仪四人久历战阵,迅速组成一个三角形,锐利无比,虽然缺少长兵器,少了七分的攻击能力,但足以自保,甲士们一时之间哪里能近身?
成杰虽陷入苦战之中,眼角一直在观察周边,见崔玉儿的举动反常,立即反应过来,抽空捡起手头的一杆长枪,往张凤仪抛过来,大吼道:“张将军,接枪……”
张凤仪听到成杰的吼叫,抬头一望,容不得她细想,伸手抄过长枪,紧握于手,顺手刺出,一个甲士立即倒地身亡。
长枪在手的张凤仪越战越勇,不仅将身边的甲士赶开,杀得性起,还往围攻护卫的甲士冲去,片刻之间,又是两个甲士倒地身亡。
秦永成暗暗叫苦,但又不得不紧跟张凤仪,一把朴刀舞得滴雨不漏,遮护住张凤仪。
田玄大怒,心里早认定张凤仪乃林纯鸿麾下的猛将,手一挥,集中了一百多甲士围攻张凤仪。在他的心目中,擒获张凤仪这样的猛将可比崔玉儿值钱多了。
张凤仪猛喝一声,上前两步,一把长枪使得出神入化,挑翻一个,刺死一个,逼得两百多甲士纷纷后退,避开张凤仪的锋芒。
张凤仪怒极,吼道:“吾乃秦柱国麾下张凤仪参将,谁敢一战,尽管上来!”
山谷中,回声马上传回来:“吾乃……张……参将,谁敢一战……”
田玄一听,大惊失色,张凤仪的武勇让他胆寒不已,但是更让他纠结的是张凤仪的身份:石柱宣慰司张凤仪参将!
容美土司与石柱土司关系密切,田玄岂能不知张凤仪在石柱的崇高地位?
难道石柱土司与邦泰勾连在一起了?田玄手脚冰凉,不知所措。作为容美的接班人,他知道田楚产想把石柱卷入纷争的打算,哪想到,还未付诸行动,石柱土司居然在与邦泰并肩作战!
是退还是战?田玄犹豫不决。主帅的情绪立即传染给甲士们,甲士们大为懈怠,纷纷转头看向田玄。
成杰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