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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拂了袖子,快步走了。
厅里只剩下额头上渗着血的吴文彩和杨戬两个,杨戬站起来,将吴文彩扶起,笑呵呵的道:“吴大人辛苦。”说罢拿出手巾要给吴文彩擦拭额头。
吴文彩忙不迭的道:“下官来就是,下官来就是。”接过了手巾,咬牙切齿的擦了血迹,才苦叹道:“多谢杨公公美言了。”
杨戬笑吟吟的道:“应当的,杂家也不过举手之劳,吴大人不必言谢。不过话说回来,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吴大人,那什么王子再压一压可以,可是等下次陛下还要过问,杂家就爱莫能助了。”
吴文彩叹了口气,道:“是啊,可是平西王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若是平西王回来了,下官倒是能松一口气。”他咬紧牙关,道:“可是不管如何,平西王不回来,这海政的大局,下官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周全到底,殿下临行时将泉州托付给下官,下官只能舍了这前程周旋了。”
杨戬深望了吴文彩一眼,心里想,那姓沈的到底用的是什么法子让这吴文彩这么死心塌地?说起来这吴文彩好歹也曾是礼部主事,主事是正五品,如今做了这海政总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官,这倒是奇了。
他哪里知道,海政如今不止是沈傲一人的事业,也成了无数像吴文彩的事业,他们身处不同的地位,尽心的呵护着这幼苗长成参天大树,要他们割舍下这项事业,真比夺了他们亲身骨肉还要叫人不舍。
……
雷雨过后,港口清新无比,连海风的腥咸味道也去了一些。栈桥下浪花还在扑打着栈桥,一波波潮水,升上来,又如一条曲线一样泛着白花花的浪花翻滚着退下去。
灯塔这边是十几个引水员,这样的天气不太适合出航,所以出航的船只寥寥无几,偶尔会有些回航的商船出现,他们立即赶赴各号码头,引导商船靠岸。
这些引水员多是轮班的,所以也都是刚刚换岗,精神倒是够足,其实他们在这儿做活,其实消息最是灵通,南洋各国有什么时新的消息,各家船队近来又出了什么事,谁家谁家忧都猜得出个大概来。
泉州最热门的消息,眼下再不能比三佛齐国王子更惊人了,引水员在灯塔无所事事,少不得要扯到这个。
“听说行宫那边也震怒了,本来呢,我大宋想息事宁人,毕竟是王子,可是现在这个光景,那王子自己承认了是他授意指使,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这也是难保的事,行宫虽然震怒,可是事涉藩国,一个不慎,也是要出大事的,昨天夜里下着雨,你们听说了吗?不少藩国的使节都去探望那三佛齐国王子呢,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一起向我大宋施压。”
“这么说,连陛下也奈何不了那王子了。”
“眼下其实就是等平西王回来,平西王一回来,事情就好办。”
有人说到平西王,不少引水员都是点头,泉州这边对沈傲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狂热。
“不过听说平西王在大越国也是出师不利,这么久没传消息,肯定是征越受挫了。”
说到这个,许多人露出惋惜之色,有人道:“但愿殿下能平安回来。”
正说着,一个引水员朝十五层的灯塔上看到海岸附近一艘舰船渐渐驶入海湾,这人笑道:“来船了,我去七号码头二号栈桥那边指引,有人随我一道儿去吗?”
其他人也看过去,一个人欣喜的道:“是南洋水师的船,你看,是炮舰,足足有三艘,莫不是水师回来了。”
所有人立即激动起来,有人却皱起眉,道:“怎么才回来三艘,炮舰不是一直护翼左右两翼的吗?难道真的出了事!”
听了这人的话,许多引水员心沉了下去,所有人都批了蓑衣,带了斗笠提着马灯下去,都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港口处薄雾皑皑,弥漫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第775章 行宫觐见
驶入港湾的是三艘炮舰,在引水员的指引下,巨大的舰身划出水纹,停靠在几处栈桥,接着,一队队校尉搭上舢板与栈桥连接,许多人披着蓑衣下来。
暴雨中行船,未必会有什么危险,不过颠簸是肯定的,引水员透过薄雾,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住上栈桥的人,终于,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沈傲披着蓑衣,左右有人护着他上了栈桥,一步步走出来,他显得心情有些不好,不过步履还算轻快,一直到了码头这边,便叫人去备好车马。
因为回来的突然,所以并没有人来迎接,车马是在码头处借得,沈傲钻进去,重重的吁了口气,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想:“本王又回来了!”
“海正衙门。”沈傲坐在车上对车夫道。
泉州被一场雨洗涤个干净,沈傲轻轻掀开车帘,看着倒退的街景,多不多时,车马停下,沈傲从车中钻出,步行的校尉立即小心翼翼到车辕这边要搀扶他下来,沈傲摇摇头,从车辕上跳下,道:“不必扶。”
海政衙门门口,几个胥吏正没精打采的跨刀而立,藩王们不来,今日也没什么公务,今日天空又是阴沉沉的,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所以他们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这样的清早,实在打不起什么精神。
沈傲出现的时候,差役们不禁揉了揉眼睛,其中一个如见了鬼一样,指着沈傲啊啊的说不出话,另一个醒悟过来,大叫:“通报。”连给沈傲行礼都忘了,飞快折身进去。
过不多时,吴文彩就快步出来,因为走的急,差点儿被脚下的东西拌了一下,边上的差役扶住他,才没有摔倒。
沈傲踱步过去,吴文彩靠近沈傲的时候,几乎是拉住了沈傲的手,道:“殿下,回来便好!”
他看了沈傲身后一群风尘仆仆的校尉,想必是预料到了什么,道:“走,先里面坐。”一路与沈傲并肩而行,道:“陛下已经驾临了泉州,也是住在海政衙门,不过殿下也不必急着去觐见,这个时候,陛下未必能早起。”
沈傲笑呵呵的道:“陛下也来了,这倒是好极了。”
吴文彩道:“水师远征,为何连军情都没有传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故?”
沈傲道:“本王就是事先回来传消息的,水师还在规程上,本王便坐了炮舰先回来禀告军情了。”
等到沈傲与吴文彩都进了厅里,吴文彩脸色一变,道:“越国战事如何了?”
沈傲正色道:“先是拿了占城,此后一路北上,取下升龙,越国宗室三百余人已经全部押上了船,回泉州之后再明正典刑。”
吴文彩不禁搓着手,道:“当真?”
沈傲倒是笑了:“这有什么可作假的。”
吴文彩道:“殿下没有回来的时候,这泉州人心惶惶,尤其是藩王那边,更是左右摇摆……”将那努努王子的事一并说了。
沈傲听了,笑道:“努努王子,他爹怎么取一个如此欠揍的名字,这件事你不必和本王说,他既然已经认罪,唆使人当街行凶,我大宋律该怎么判决就怎么判决。”
吴文彩脸色骤变:“殿下的意思是……”
沈傲危襟正坐:“王子犯法与庶民罪同,本王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教你们按章办事。”
“可是……”吴文彩苦笑道:“昨天夜里,不少藩王去了知府衙门,夜探那王子,看这些藩王的意思……”
沈傲想了想:“你这么说,本王倒是想看看那些藩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这件事交给本王处置吧,陛下被那努努王子气的不轻?这也好,咱们做臣子的,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本王索性回来,就逗他开心一下。”
沈傲回来,吴文彩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再加上水师的胜利,也让他有了底气,便笑道:“好,一切听殿下安排,这些藩国搅得泉州不宁,也该殿下收拾一下,说不准反而能让他们收敛一些。”
沈傲和吴文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二人说到了马应龙,吴文彩笑道:“这两日倒是将马大人也气的够呛,现在殿下回来,一切都好了。”
沈傲喝了口茶,眼中闪露出深邃的光泽:“气一气也好,就权且是引蛇出洞,哪些是对大宋死心塌地,哪些是首鼠两端的,今日记清楚了,海政要深入,就要有人哭,有人笑,除了恩泽雨露还要有雷霆万钧。”
这时已经到了辰时,泉州居然放了晴,大风偃旗息鼓,暖和的太阳照耀下来,透过窗格,照的沈傲的脸略带几分红晕。沈傲站起来,道:“时候不早,本王也该觐见去了,这件事,本王还要和吴大人好好推敲一下,吴大人,告辞。”
吴文彩连忙起身道:“殿下这么说,倒是坏事成了好事,听得下官振聋发聩。”
沈傲淡淡一笑:“许多话看上去很有道理,可是大多数人却不能去做,有的是不敢,有的是有心而无力。吴大人其实也不是没有想到,只不过不合时宜而已,那本王就来做,本王反正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注定了要被人误解,那就索性再多一点骂名也无所谓了。”沈傲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略带疲倦,朝吴文彩淡淡笑道:“你不必送,这里距离行宫几步路,本王自己走。”
……
赵佶其实每日大清早就会醒来,这本和他的生活习性不同,只不过近来正服食丹药,这丹药需用清晨的露水服用最佳,露水采摘了来,也有时鲜,时候过了就污浊了,所以赵佶尽量起早一些,吃了丹药才用膳。
昨天的火气还没有消下去,所以用罢早膳,杨戬见天气放晴了,小心翼翼的道:“陛下,今个天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赵佶摇摇头:“不必,朕全身乏得很,也没这心情,去叫个人购一份邃雅周刊来,待会儿朕要看。”
他突然道:“赵紫蘅为什么总是躲起来,毕竟是朕的内侄,哪有三天两头看不到人的,朕到了这里,总要看着她。”
杨戬心里说,那清河郡主成日往画坊和成衣铺子里跑,怎么肯舍得来觐见。不过这句话他当然不敢说,讪讪笑道:“许是做了妻子,有了娇羞的心思。”
赵佶不由哈哈一笑,道:“你莫要替她遮掩,朕知道,他是去画坊了,都说那画坊是个好地方,朕却一直没有去,有空,你陪朕去吧。”
所谓画坊,其实就是类似于书画的批发市场,不过里头的书画参差不齐,有一些名人的真迹,更多的都是赝品,或者是一些讨生活的读书人作了书画拿来典卖的作品。这里头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书画琳琅满目,据说一日成交的书画就超过上万幅之多,除了一些行家想淘点真迹,也有一些人买回去装饰厅堂,番人光顾的也多,许多番人临回国时,总要带些纪念回去,别的东西太俗,唯有这书画总是和俗气不沾边的。
杨戬应了一声,眼珠子一转,道:“奴才陪着陛下去,只怕不能让陛下尽兴,倒不如等平西王回来,陪陛下一道去,那才有意思。”
赵佶也露出期待之色,随即叹息道:“只怕不会这么快回来,哎,劳师远征,若是真出了事,客死异……”他觉得这个词儿不吉利,立即收了话音,继续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不必伺候,你也去歇一歇吧。”
杨戬应了。
这时候外头有人叫道:“天晴咯,有谁愿意一起去晒衣服的吗?”
赵佶听到沈傲的声音,以为听错了,沉着脸道:“是谁在大声喧哗?”
杨戬道:“不是平西王是谁,啊呀,他回来了?”
赵佶也是目瞪口呆,心里说,怎么回来的这么快,道:“传他进来,堂堂亲王,在外头大喊大叫的成什么体统。”
杨戬小跑过去,果然看到沈傲穿着一件尨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