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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的住处就在童府,这是一处占地不小的建筑,可是内里却不奢华,倒是有一处不小的武场,童贯引着沈傲在武场外围走着,便听到远处一阵厮杀声,沈傲止步,看向武场,只见武场之内,一个浑身重甲的汉子手提着大刀,带着七八个骑士一齐在武场中驰骋,他一个口令,后头的骑士立即转换队形,一下子是一字阵,一下是箭矢阵,一下子又是各自散开,呼啸一声重新聚拢。
“射!”为人的骑士在风驰电掣中大呼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弯弓搭箭,朝向校场外围的靶场呼啦啦连续飞射三箭过去,竟是都中了红心,他身后的骑士听了他的呼唤,立即呈一字走马灯似的在靶场附近转悠,张开弓,向靶心齐射而去。
沈傲眯着眼,对那为首的骑士起了兴致:“此人是谁?”
童贯饱有深意的看了沈傲一眼,笑吟吟的道:“王爷,此人是舍侄童虎,王爷应当是见过的。”
沈傲略略一想,便有了印象,从前确实是见过一面,只是印象不深。不由道:“好弓马,是个人才,后头的那几个骑士都是他操练出来的?”
童贯笑意更深:“让王爷见笑了,舍侄胡闹了一些,在边军这边领的就是骑军,功劳倒是立下了不少,这几个都是他的亲卫,一手调教出来的。眼下宋夏战事就要停了,童虎本就是闲不住的人,在家里还不安生,偏要在这里打打杀杀,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沈傲抿了抿嘴,看到那童虎骑在马上如狼似虎的身姿,慢吞吞的道:“男儿当如此。”随即打了个哈欠:“本王乏了,还是先去歇了吧。”
童贯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咬咬牙,突然跪下:“王爷,杂家有个不情之请。”
沈傲皱着眉,负着手道:“童公公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童贯却不起来,道:“杂家只有这么一个侄儿,最是心疼不过,他这人虽是莽撞,却有一身好弓马,在边镇又立下些许战功,眼下西夏战事已停,再留在三边,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就请王爷收留一二,便是去武备学堂做一个校尉,杂家也绝无怨言。”
沈傲立即恍然大悟,朝周遭看了一眼,从门房去阁楼林立的地方直走就是,何必要绕这么大个弯子到这演武场来,童贯真实用心良苦。李清和两个教头、博士如今留在了西夏,武备学堂的骑军科那边,也确实缺几个教头。沈傲对教头的选择标准很是苛刻,除了要弓马娴熟,更要有领军作战的经验,没有实打实的功劳,是别想摸到边,这个童虎看上去倒是合适。
沈傲淡淡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童公公费了这么多功夫,原来只是为了这个,也罢,童虎的记档拿来我看看。”
童贯站起来,脸色顿时舒展,道:“王爷,都已经准备好了,教王爷见笑,请王爷过目。”
果然是早有预谋,什么都准备妥帖了,就等沈傲拍板。童贯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记档,递到沈傲手里,沈傲一看,上头有兵部和枢密院的大印,还有边镇的勘合,果然是一份功考档案,不过应当是前两年的。
他略略看过,随即笑了起来:“年纪虽然轻了一些,倒是真有几分本事,这个人,本王要了,过几日随本王去汴京,给个教头,往后如何,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童贯喜滋滋的道:“谢王爷抬举。”随即朝校场那边的童虎招手:“虎儿,过来见过蓬莱郡王。”
童虎犹豫了一下,飞马过来,直到数丈外才鹞子翻身似的下马,颇有卖弄的意思,朝着沈傲下拜道:“末将童虎见过王爷。”
若说是半年之前,虽是童贯推崇,童虎对沈傲却是不以为意,对什么武备学堂更是不屑于顾,边镇这边都是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沈傲便是位高权重,校尉就算是天子门生又能如何?教他去跟沈傲,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可是沈傲在西夏的作为让他大是吃惊,斩杀金国皇子,一千校尉歼灭西夏六千禁军,这个本事,别说他童虎,整个边镇也寻不到第二个有这胆量的人,西夏禁军的实力作为身在边镇的童虎岂有不知,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而沈傲区区一千人,居然在没有一个伤亡的情况之下,一夜之间,将他们斩杀殆尽,这份狠劲和本事,让他对沈傲和武备学堂刮目相看,从前还是童贯催逼着他去给沈傲效劳,后来就成了他整日缠着童贯引荐了。
他大胆的看了沈傲一眼,郑重其事的道:“末将略懂一些弓马,愿为王爷鞍前马后,请王爷恩许。”
沈傲呵呵一笑:“到时候若是犯了武备学堂的军规,可莫怪本王不给你叔父面子,起来吧,过几日随本王回京。”
第649章 谗言
万岁山升腾起淡淡的薄雾,年关刚过,可是喜庆还没过去,赵佶在年关时操劳了十几天,今日总算得下闲来。在这万岁山的曙光亭,遥遥望着远处的景致。
蔡京一脸晦暗的坐在亭中,饮着从泉州送来的武夷茶。
天下贡茶何其多,可是偏偏近来赵佶也爱上了这武夷茶,蔡京也是福建人,从前也钟爱武夷茶的色香,只是这极品贡茶饮入口中,却是苦涩不已。
沈傲爱喝武夷茶,这武夷茶才成了宫中最常喝的茶水。
赵佶眺望了许久,这里风大,将他的衣衫吹的飞了起来,杨戬给赵佶送了一件外衣过来披上,赵佶紧了紧衣衫,慢吞吞的道:“这里还是比不过庐山,万岁,万岁,却没有登高望远的感觉,早知如此,就不该靡费这么多银钱去堆砌这俗物了。”
蔡京听了,眉眼儿一挑,脸色更是有些苍白。汴京无山,便是丘陵也不常见,赵佶又酷爱山水,苦于不能出京,那个时候,蔡京投其所好,上疏请赵佶建一座别院,用巨石和泥土堆砌出一座山来,这才有了今日的万岁山,这个工程很是浩大,靡费也是不少。也正是因为这个投机,让赵佶龙颜大悦,对蔡京信任有加。
万岁山,本就是蔡京提议,又是他身体力行督造出来的,只要山还在,赵佶就会念他一分好,只是想不到,赵佶竟会说出这句话,虽然只是无心之言,甚至并没有责怪蔡京的意思,可是蔡京却知道,一座山,一点花石纲,再也不能留住赵佶的心了。
当沈傲让赵佶见识到了更广阔天地的时候,万岁山又算什么?
只是……
蔡京苦涩一笑,这座山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对蔡京,却是等若性命的大事,陛下已经厌倦了花石纲,如今又厌倦了这万岁山,自己的那一点伎俩,那服服帖帖逢迎的态度,不知什么时候会厌倦下去。
在陛下心里,一旦他厌倦了你,莫说是眼下的显达,便是性命能不能保全,也是个未知数。
蔡京呆坐着,心情无比的复杂,趁着赵佶伫立眺望的功夫,将往事过了一遍,他有些不明白,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是不是人老变得糊涂,实在想不通,沈傲凭的是什么,左右陛下的喜好。
蔡京的邀宠的办法最是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无非投其所好而已,赵佶要什么,不需要开口,蔡京已经知悉了他的心意,纵是祸国殃民,纵是靡费无度,他也给予满足,绝不打丝毫折扣。
而沈傲呢?
他呆呆的坐着,被山风一吹,立即打了个激灵,脑子突然一片空明,他为政数十年,何等聪慧,从前没有想过,今日一想,似乎琢磨到了答案。沈傲给的,是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显然更加精彩。
就如一只井底之蛙,蔡京的办法,是这只蛙儿寂寞时,便弄出月光给它,这只蛙儿饥饿时,便喂之以蚊虫。可是沈傲却不同,他将蛙儿从井底带出来,带它看更精彩的世界,时至如今,蛙儿还会再留恋那井底的月色和蚊虫吗?
蔡京心底悲凉叹了口气,忍不住想,若是二十年前,老夫还可和他沈傲有一战之力。可是现在……他已经老了,或者说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布置,再去和沈傲邀宠。他必须趁着这口气还在,做好精心的布置,不除去沈傲,蔡家永无翻身之日。
晨风习习,拂过这漫山的花草,带着几许伈人芬芳,晨雾中的万岁山,宛若仙境,远处偶有鹤鸣声传来,蹑手蹑脚的内侍们则是蹑手蹑脚的在花丛中穿梭,采摘晨露。
赵佶突然回过眸来,带着些许的怅然,坐回亭中,突然问杨戬道:“沈傲的奏疏里说年后就要启程返宋,为何现在还没有消息?那家伙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他没有上疏过来,三边难道一点消息也没有?去查一下,看看会不会看漏了什么。”
杨戬呵呵笑道:“陛下,都查过两遍了,或许今日明日就会有消息来,陛下放心便是。”
赵佶只好叹气:“罢罢罢,其实朕倒也不急,倒是安宁那边三天两头入宫来。明里是来见太后和朕,其实朕知道,她也在探听消息,巴巴的掐着日子,若是再没有消息送去沈府那边去,朕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交代。”
说罢朝蔡京道:“蔡爱卿,福建路的武夷茶如何?”
蔡京淡笑道:“陛下,微臣便是兴化军人,这武夷茶喝了几十年,自是清香无比的。”
赵佶惊愕的道:“朕竟是忘了,蔡爱卿是福建路人。”随即晒然一笑:“过两日朕送一些贡茶到蔡府去。”
蔡京笑道:“谢陛下恩赐。”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快步过来,远远的朝杨戬挤眉弄眼,杨戬低声道:“陛下,奴才去看看。”朝那内侍走过去。
过不多时,杨戬回来,兴冲冲的道:“三边那边有消息了,童贯送来的奏疏。”
赵佶哈哈一笑:“说曹操曹操便到,拿朕看看。”
接过一份奏疏,赵佶迫不及待的打开,略略看一眼,兴奋道:“果然是那沈傲的消息。”
这奏疏洋洋数千言,赵佶一路看过去,很是仔细,足足半晌,才抬起眸来:“原来是真的。”
蔡京问道:“陛下,什么是真的。”
赵佶将奏疏合上,道:“沈傲被西夏敕为议政王,此外,西夏国主令他出使。”他呆了一下:“去的时候,朕让他出使,回来的时候,他又成了西夏的国使,古之苏秦亦不过如此吧。”
杨戬趁机道:“这也是为了大宋好,奴才听说,沈傲为了宋夏议和,九死一生,在西夏人的眼皮子底下斩杀了金国皇子,稍稍不慎,只怕就回不来了。”
赵佶眉飞色舞的道:“这才叫忠心耿耿,尽心竭力。马军校尉也教朕刮目相看,先是击溃了金国骑兵,此后又击溃了六千西夏禁卫,又为西夏国主弥平了越王之乱,我大宋立国百年,以往都是契丹铁骑、西夏铁骑教我大宋无可奈何,今日却让他们见了我大宋铁骑的厉害。”
随即他慢吞吞的道:“西夏国主不知怀了什么心思,如今也设明武学堂,竟是让沈傲做了司业,此外又将一支禁卫交给他。”语气之中,颇有些酸溜溜的。
蔡京淡淡一笑,道:“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佶将奏疏封还给杨戬,道:“送回去。”杨戬本想听蔡京说什么,此时颇有些遗憾的接过奏疏,远远走开。
蔡京趁机道:“老臣听说,西夏国主无子,又遭遇内乱,宗室悉数铲除,而沈傲与西夏公主已经完婚,据说西夏公主已经有了身孕。”他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继续道:“这西夏的储君,只怕要落在沈傲未出世的子嗣身上。”
赵佶道:“这样也好,从此之后,西夏与我大宋再无兵戈,朕也少了一桩心事。”
蔡京淡笑着摇头:“西夏国主李乾顺便是看准了这个,所以才许了沈傲高官厚禄,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