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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摇头道:“就怕越王关心的是自己吧。”说罢,冷笑一声,直接揭穿了来人的来意,道:“公主若是嫁到了金国,金国必然借道西夏攻契丹、大宋,借道的同时,还将触手深入龙兴府,到时候越王这个储君还能安稳吗?内有公主、驸马,外有强援,一步不慎,越王只怕想做普通百姓也不可得。”
这句话直接揭示了厉害,把问题摆了出来,沈傲也懒得和他虚耗。
来人讪讪一笑:“郡王倒也是个明白人。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小人也就开门见山了,越王愿助郡王一臂之力,取代完颜宗杰,做这西夏驸马。”
沈傲端着茶盏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不知越王想怎么出力?”
来人道:“王爷何不如联络各国王子,造成声势,直言我大夏皇上出尔反尔,闹上一场,越王在背后,一定给予方便。我大夏皇上也是有为之君,又喜爱你们宋国的国学,你们宋人不是有一句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就拿这个做文章,只要闹得够大,皇上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沈傲脸色淡然,却是抿嘴不说话。
来人皱起眉,道:“郡王似乎并不热心?”
沈傲晒然一笑,不客气地道:“你家越王与贵国国主是同胞兄弟,居然连贵国国主的心意都不明白;单凭这个,就能令他回心转意吗?”
来人脸色一变,问道:“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傲站起来:“没什么意思,越王若是想帮忙,倒也简单,这件事,本王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
……
傍晚的时候,夏宫的钱引送了过来,二十万贯,一文不少,都是百贯的大钞,这龙兴府多的是大商贾,但凡生意做得大的,哪一家不和大宋贸易?这些人家中,大多存留了大宋的钱引,以备不时之需,甚至大商贾之间的交易,也大多用钱引完成。毕竟西夏的交子虽然携带也方便,可是贬值太快,除了西夏,其他各国都用不上,唯有这大宋的钱引哪里都可以流通,有的地方纵然是官方禁止,私下里却都不能绝尽。
一沓沓钱引就摆在沈傲身前的几案上,李清和一百多名校尉在这堂中济济一堂,其余的人不能入城,只能在郊外安营等待这边的消息。
烛火冉冉,将所有人的面目照的昏黄,校尉们收腹挺腰,都没有说话,一双双眼眸看向沈傲,只见沈傲冷笑着用指节在一沓钱引上敲了敲。然后慢悠悠地道:“我们不远千里,从汴京到了这里,穿过了川河,穿过了沙漠边缘,过了边镇,过了不知多少座山,多少条河,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鸦雀无声……
沈傲语调高昂了一分:“是钦命办差,是为了我大宋不致与金国人直面相对,是为了边镇上不至堆砌起累累的白骨,流淌一条条血河,为了这么大的干系,本王来了,你们也来了,谁有怨言?”
李清道:“卑下无怨无悔。”
众人轰然道:“无怨无悔!”
沈傲继续用指节磕了磕桌子:“来了这西夏,为了不让金国人得逞,咱们奋力一搏,就那一场对阵,就死了我们七个袍泽和同窗,这些人,只是一时疏忽,便被金人打下马去,来回用马冲撞、践踏,生生毙命。他们七个人,死得其所,只要能促成宋夏联姻,为了千千万万人不致流离失所,他们绝不会有怨言。”
沈傲狠狠用手掌拍在桌案上:“我们赢了,凭着大家平时的苦功,凭着弟兄们为皇上效忠,为大宋抛头颅的一腔热血,我们大获全胜可是……”他顿了一顿,慢悠悠地道:“可是这个时候,西夏国主却送来了这个。”
沈傲不屑地笑了起来,冷笑连连道:“是要封住我们的口?还是当我们乞丐一样打发?武备学堂既然来了,就决不能无功而返,钱……我收了,现在就发放下去,每个校尉两百贯,死去的弟兄也要一并算上。可是西夏公主这个人,我沈傲也一定要带走所有人听令!”
一百多校尉站的笔直,挺起了胸脯。
“立即准备,检查武器,骑上马,在门口集结。”沈傲脸上只剩漫天的杀机,口里冷冷道:“要耍赖吗?我沈傲的赖,也是你这狗国主说耍就能耍的?”
沈傲抽出尚方宝剑,手持着长剑,带着李清,直接往另一处院落过去。
这里是耶律阴德的住地,附近都有契丹武士防卫,不过见是沈傲,倒是无人阻拦,只是见他提剑过来,也不知要做什么,小心起见,却是远远跟着。
耶律阴德的厢房,砰的一声被人用脚踹开,刚刚得到传报的耶律阴德正打算披上外衣出去迎客,大门猛地被踹开,一阵风灌进来,熄灭了烛火。
耶律阴德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道:“这……这……”
借助着惨淡的月光,沈傲提剑一步步靠近耶律阴德,平时二人关系极好,这时见他这个样子,耶律阴德也不禁害怕,沈傲越走越近,已经可以依稀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脸上没有神采,没有如沐春风的笑,只有重重杀机。
“耶律兄……”
耶律阴德双腿一软,朴然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沈……沈兄……”
沈傲道:“金夏联姻,对大宋,对契丹意味着什么,殿下知道不知道?”
耶律阴德呆了一下:“这个自然……”
“既然知道,耶律兄身为契丹储君,岂能坐以待毙?我听说契丹人都是勇士,殿下,拿出你的刀来,带上你的侍卫,随我走!”
这一句话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出,不容耶律阴德拒绝。
“去……去哪里……”耶律阴德才松了口气,道。
沈傲淡漠一笑,道:“杀人。”
耶律阴德不敢再问了,不过又有了个疑问:“现在是夜间,龙兴府宵禁,寻常人不得上街,更何况是我们这么多人出动?”
沈傲朝耶律阴德笑道:“夜间的口令,本王知道,不会有人查问,鸿胪寺这边,照看的官员也已经被我控制住,耶律兄,走吧。”
沈傲扭身出去,耶律阴德至今为止,还不知到底是要杀谁,呆了一下,心里想,莫非是去刺杀西夏国主……想到这个,他的脸色惨然,跺跺脚,骨子里终究还是有几分勇气,沈傲说的没有错,契丹的存亡都维系在他的身上,怎能退缩?
耶律阴德立即吩咐一声,命令侍卫们骑上马,与宋军校尉一齐在门口集结,足足三百人的队伍,骑在马上,声势浩大之极,沈傲持剑在最前打马,后头的人立即尾随过去,马速越来越快,马蹄敲击在青石砖上,发出震人心魄的哒哒声。
……
城外的宋军营寨正是上夜课的时候,各营都有自己的大营授课,博士们一般是拿着戒尺和书本坐在上首,校尉们都是盘腿坐着,手里捧着书,或用炭笔做些笔记。
今日讲的是荀子篇,这博士侃侃而谈,摇头晃脑的念了几句:“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为美也,故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者……”
接着又道:“荀子劝学,洋洋洒洒千言有余,而流诸于世,千年不衰,何也?”
校尉们深思。
博士叹口气:“今日就说到这里……”
刚刚说到精彩之处,这博士怎么说不说就不说了?每次夜课的时候,边上都会焚上香,等三炷香全部燃尽的时候,博士才肯教校尉们各回营房歇息,今日只讲到了两柱香时间,怎么就不教了?怪哉。
校尉们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博士捧着书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禀先生,戊时三刻。”
博士捋着须,颌首点头:“时候是不早了。”说罢,脸色一变,把戒尺和书一股脑地抛下,大声道:“蓬莱郡王有令!”
听到这六个字,所有人站起来,挺起胸脯,大气都不敢出。
博士道:“戊时三刻,提刀、上马、杀人!”博士从袖中抽出一张书信,道:“手令在此,谁有异议?”
校尉们轰然应诺:“遵命!”
接着便是散开,各回营房,穿上皮甲,戴上范阳帽,套上靴子,悬上弓箭、儒刀,又匆匆去马棚牵了马,只消一刻功夫,八百余人纷纷整装待发,在猎猎旌旗下,在隐隐火把的光线中,所有人都没有做声,只是按着刀,提着缰。
营官打马在队前来回奔驰,身后的旗官举着旗尾随其后,营官大喊:“蓬莱郡王手令,一个不留,斩草除根,出发!”
马队开始动了,并没有什么激昂的口号,也没有嘹亮的歌声,只是按部就班,鱼贯出了院门,接着各营列队,战马轰隆,向黑暗的苍穹,无尽的黑夜奔腾而去。
第619章 鸡犬不留
章节名:鸡犬不留!
兴庆府归化门笼罩在夜色之下,距离这里不远处,是一处库房,库房并不起眼,却是重重的西夏武士把守。最里层,表面上只是几十排不起眼的屋子,里头陈放的物品也是干系极大,绝不容有失。
火油……
西夏人与宋军交战,曾屡屡吃过火油的亏,这种遇火即燃的黑色粘稠液体,爆发出的能量却是惊人。此后西夏也设神火营,神火营人数并不多,不过三百人而已,可是他们的补给却是不少,这个库房,便有数百桶火油供应。
四年前,由于火油储存不善,引发库房大火,火势极大,直冲云霄,整个兴庆府的上空都映红了,火油夹杂着大火向四周蔓延,足足烧掉了七八条街,火势也阻挡不住,百姓们取水自救,结果只是让大火更加旺盛,若不是后来当机立断,西夏五大军悉数出动,设置了一处方圆十里的隔离带,整个兴庆府都要变成火海。
那一次的损失极大,足足烧死了数千人,房屋毁掉了数千栋,其他的损失,已经不能计算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后库房虽然重新建立,却是万分的小心,不能有丝毫的差错。任何闲杂人等,便是靠近附近十丈,都要被穷凶极恶的西夏武士驱逐开。
库房前的一处阁楼,则是当值了西夏武官休憩的场所,趁着夜色,一个武官笑嘻嘻地出来,与阁楼里的武官打了声招呼,随即走入黑暗。
他的脚步很稳健,挎着刀,虽然看不到光线,对这里却是再熟悉不过,迅速越过几重门房,长廊,偶尔会有武士警惕的过来看一下,瞧见了他,立即松口气,朝他行了个礼,便退到一边去。
这武官一直走到了一处柴房,柴房并不大,里面堆放了许多晒干的草料、柴草,这里距离油房也是不远,武官打了火石,毫不犹豫地点了柴草,随即转身出去。
一切动作,都在瞬息之间完成,没有丝毫的凝滞,等柴房燃烧起来的时候,他的人已再次没入黑暗之中。
柴房的大火很快便被人发现,接着铜锣铛铛响了起来,库房一片混乱。火光喧天,已经朝油房蔓延,若是不能阻止火势,后果不堪设想。
按西夏律令,油房失火,与宫城等若。这个时候,看到这一处的火光,五大军立即开始行动,大批的军卒,背了沙土,朝这边涌来。街道上巡视的军卒,也纷纷出动,哪里还顾及得了其他。
龙兴府一片混乱,这个时候,一群不法之徒也按耐不住了,趁着这个机会,走上了街面,开始作乱。
这一切,都只是瞬息之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越王府这边,一个门房觑见了冲天的火光,立即不再犹豫,急促地入内禀报。
李乾正阖着目,在殿中养神,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双眸一张,便看到有人进来道:“殿下,油库起火了。”
李乾正淡淡地道:“这般紧要的所在,怎么说起火就起火?守军就这么不谨慎吗?”说罢,冷哼一声,幽幽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