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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也起了床,昨夜未睡,今日醒来时仍旧困顿得很,便打消了出去游玩的兴致,草草用过饭,将沈傲叫来道:“这洪州是大城,倒是有不少去处,朕听说洪州有个绳金塔,想去看看,不如我们用过了晚饭一道去吧。”
沈傲笑道:“求神拜佛的地方也什么好玩的,不过去看看也好,反正陛下拿了主意,微臣听旨意就是。”
赵佶也笑:“你这人便是如此,明明你也想去,又要说不想去,倒像是朕要求你一样。”
“微臣冤枉啊。”沈傲如窦娥,恨不能立即泪流满面,好为自己争辩。
“不过这一次去,也不必带太多人,叫两个人跟着就是,待会你不要将此事告诉赵宗,他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
沈傲应下,又回卧房去休息了,用过了晚饭,赵佶故意对沈傲道:“沈傲,你随朕到后园去走一走,我们就在那儿看看夜景。”说着带了两个禁卫,与沈傲一道来到客栈的后园,自后门出去,问明了绳金塔的方向,一路走去。
绳金塔始建于唐天祐年间,为江南典型的砖木结构楼阁式塔,塔高二十余丈,塔身为七层八面,其朱栏青瓦,墨角净墙及鉴金葫芦型顶。
远远望去,那飘逸的飞檐,悬挂在檐下的铜铃。还有那通身朱栏青瓦,古朴无华的静墙,都蕴含着一股沧桑之感。
这里位于进贤门不远,因此一到夜间,更是热闹,不远处就是夜市,虽是夜间,却是灯火通明,杂耍的、唱戏的、兜售货物的,纷涌而至,沈傲和赵佶在人群中闲逛,赵佶颇有兴致地左看看、右看看,而后才是在一处古玩摊上驻足,看了一会摊上的古玩,便忍不住对沈傲道:“都是些赝品,且造旧的手艺低劣,亏得还有人上当。”
沈傲只是笑,心里想,你是皇帝,见过的珍玩无数,便是赝品,那也都是精雕细琢的极品,这种市井中的下三烂造旧工艺能入你的法眼那才怪了。
沈傲扯了扯赵佶的衣袖,低声道:“陛……咳咳……王相公,不管真伪,这些话你也不能在这里说出来,砸了人家的饭碗,小心货郎寻我们拼命。”
赵佶高声道:“那又如何?”
如何?沈傲觉得这家伙很不可理喻,只好道:“算了,当我没说。”
一路朝绳金塔过去,远处隐隐传来哭声,便看到一个妇人穿着孝衣跪在地上,陶陶大哭,道:“小女子随丈夫来洪州投亲……丈夫一命呜呼……求诸位好心人赏一些盘缠……”
她哭得认真极了,偶有几个零零碎碎地给她抛一两个铜板,赵佶看得颇为不忍,从袋里摸出一张钱引来正要放过去,沈傲拉住他,对他低语道:“且先看看再说。”
赵佶手中拿着钱引悬在半空,正要怏怏收回,那妇人背后却是几个孔武的汉子,眼眸放光,又见沈傲阻住赵佶,便都恨恨然地瞪了沈傲一眼。
沈傲旁若无人,拉着赵佶便走,赵佶问:“这又是什么缘故。”
“那几个是骗子。”
“骗子?那妇人凄凄惨惨的,哪里像是骗子了。”
沈傲对赵佶无语,这家伙完全没有市井的经验,哪知道骗子一个个都是活灵活现的,若是演得不细致,如何能赚钱,其实看对方是否是骗子,只需看看周围有没有同伙就是了,若是寻常的游客,自然都是好奇地打量妇人,或者流露同情,或者陷入深思。可是骗子的同伙,却不会将注意力放在骗子身上,而是四处乱瞟,打量游客的一举一动。
沈傲将这些话和赵佶说了,赵佶苦笑,抿嘴不语。
一直到了绳金塔下,这绳金塔大门紧闭,原来到了夜里并不见香客,赵佶显得有些失望,对沈傲道:“既然来了,只好随处逛逛。”
沈傲颌首点头,二人又回到人群去,有了方才的教训,赵佶也学乖了,不再随便发表议论。恰在这时,听到有人爽朗大笑,赵佶循目看去,只见到一个公子哥带着几个家丁朝着一人大叫:“陆家又如何?可知道本公子是谁?哼,真是吃了豹子胆,本公子要的东西,也是你能抢的?”
对方有些不悦:“我已付了钱,这东西自然是我的。”
公子摇着折扇大叫:“你好大的胆子来,给他见识见识本公子的厉害。”
身后几个家丁纷纷应诺,将这人围在正中,一个个捋起袖子摩拳擦掌。
赵佶不忍看下去,拉着沈傲走过去,不过沈傲却没有多少侠骨柔肠,这种大鱼吃小鱼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沈傲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动感超人,也不必负担拯救人类的责任,只是赵佶这一拉,让他差点打了个趔趄,只好疾走几步,才算平衡住身体,很不情愿地跟过去,赵佶已经大叫:“光天化日,岂能动手打人?”
沈傲凑近了,才看清那公子的面目,公子倒是长的挺俊秀,摇着扇子,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风采,只是他嘴角带着冷笑,面目多了分狰狞,破坏了他的五官,这时候去看,就全然是一副衙内相了。
至于公子对面那人,穿着件圆领外衫,里头一件小袄子,约莫二十岁上下,一脸书卷气息,眼里看不到懦弱,反而有几分不愿低头的骨气。
赵佶一喊光天化日,岂能动手打人。沈傲便忍不住看看漆黑的天穹,怎么也瞧不出有日头来。那公子暴怒,看到赵佶拉着沈傲过来,再看这二人也是商贾打扮,又是冷笑:“哼,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本公子的事?快滚开!”
沈傲上前,笑呵呵地道:“兄台息怒,不知是什么事惹得大家不愉快。”
公子厌恶地看了沈傲一眼,道:“这话也是你该问的?”
沈傲抿嘴不语,瞥了脸色漆黑的赵佶一眼,心里想,若是这个时候暴露了身份,那可不妙,还是不要惹事的好。打定了主意,沈傲脸上堆笑道:“问问罢了,公子不愿说也就罢了。”随即向那公子哥对面的人道:“兄台听我一言,那东西既然这位公子要买下,索性就给了他吧,不知是什么东西。”
这年轻人怒容隐去,客气地对沈傲道:“是一件玉佩,本是我先买下的,可是这位马知府的公子却硬说他要了,学生气愤不过,和他理论,适以才惹出了麻烦。”
见对方拿出玉佩来,沈傲道:“能否给我看看?”
接过玉佩,沈傲上下端详,这玉佩倒不是什么稀罕物,平常得很,可是认真一看,倒是看出了端倪,这玉佩的样式古朴,缝隙处又有尘泥,应当是件古物,虽然制造工艺不精细,年代却是久远,不禁耸然道:“这莫非是商周的礼玉?稀罕,真稀罕,礼玉是商周时贵族相互赠送礼品的一种玉,这种玉在秦汉时还很普遍,用的玉质也不一定好,并不值什么钱,可是放到如今,意义却大是不同。难怪你们要为了这玉争吵了。”
年轻人看到沈傲竟一眼看出了玉的来历,忍不住深望沈傲一眼:“鄙人足足看了半个时辰,才认出这玉的来历,刚要结账,这马公子就来了,硬说他要买,才发生的争执。”
马公子大骂道:“哼,姓陆的,这里不是学堂,也没有先生护着你,你今日识相,就将玉给我,否则,今日不肯和你罢休。”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沈傲已经先开口了:“既然马公子要,索性就给他吧,一块玉而已,何必要闹得满城风雨。”
第414章 该死的知府
经沈傲这般一说,那姓陆的青年有些犹豫,想了想才是道:“好,就听公子一言,这玉佩,就给他了。”
将玉佩送至马公子手里,马公子恶狠狠地瞪了沈傲一眼,觉得沈傲坏了他的好事,原本可以借着这个缘故欺负姓陆的青年一顿,如今姓陆的示弱,倒是让他再不好说什么。
接过玉佩,马公子朝着沈傲冷笑:“一看你便是外乡人,多管闲事可要当心。在这洪州的地界得罪了我马如龙,包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傲淡淡一笑,不去理他,再嚣张的人他也见识过,就他这样的纨绔公子,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就是收拾这样的货色,也觉得是一件耗费力气的事,对付这种人,还是无视得好。
地位不同,眼界也变得不同,沈傲淡淡一笑,却有一种自内向外的上位者气质,这当然不是什么王八之气,在马公子眼里,却是倨傲无比。
马公子一向很狂,遇到沈傲这样更狂的,甚至连他的警告都不理睬,不由心中大恨,此时赵佶带来的两个禁卫也不由尾随过来,负手站在沈傲身后,马如龙想了想,冷笑一声:“走。”
说罢,马公子带着几个家丁,扬长而去。
出了夜市,马如龙突然停住脚,收拢扇子叫来一个家丁吩咐:“去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随时来禀告。”
替姓陆的青年解了围,这青年颇有好感地给沈傲和赵佶抱手行礼,道:“多谢二位仗义相救,鄙人陆之辰,敢问二位高姓大名。”
赵佶撇撇嘴:“姓名就不必通报了。”
沈傲笑呵呵地道:“陆之辰?不知陆之章你认识吗?”
“怎么,公子认识之章?他是我的堂弟,去了汴京,一直都未回来,偶尔递几份家书,也都是言语闪烁,我的叔母还打算亲自去汴京寻他,若是公子认识他,倒是想问些堂弟的近况。”
沈傲汗颜,不敢说陆之章被自己骗去做了编辑,哈哈笑道:“陆之章,汴京人都知道,文采很出众的才子嘛。”
赵佶不愿多纠缠,朝沈傲打了个眼色,这一切都看在陆之辰的眼里,陆之辰道:“不知二位在哪里落脚,今日夜深,不敢耽误了你们,改日我亲自去拜访。”
沈傲将客栈的名字说了,与他告辞。
回去的路上,赵佶对沈傲道:“那个叫马如龙的当真胆大极了,竟敢对朕无礼。”
沈傲倒是并不添油加醋,只是道:“他又不知陛下是谁,无礼是应当的,这天下无礼的人多了,陛下是天子,受不来这样的气,可是寻常百姓,隔三岔五的,哪有不受人气的,习惯了就好。”言外之意是说,这是你自己要微服私访的,自找没趣,我有什么办法。
赵佶受了气,就不说话了,一路回去,各自回房睡了。
到了第二日清早,诸人商量着去哪里游玩,赵宗提议去象湖看荷塘,赵佶摇头,不愿意去,赵宗见赵佶没有兴致,便带了人独自去了。
却说那马如龙回到知府衙门,到了第二日,便有家丁偷偷来告,说是昨夜撞见的人乃是外地的客栈,包了一间客栈落脚,身价应当不菲,车马就有数十辆,且还有几匹马,很是神骏。
这些话听在马如龙耳里,马如龙冷笑一声,道:“原来只是几个商人,哼,和陆家一样的货色,他们多管闲事,那就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
对着家丁耳语几句,那家丁点了头,应命去了。
晌午,沈傲和赵佶同桌用饭,赵佶很喜欢洪州的藕粉,连饭都不肯吃了,只喝了两碗藕粉,外加一碟米线,又恢复了精神:“苏州的糕点甜而过腻,唯有这洪州的藕粉和米线颇对朕的胃口,待回了汴京,朕要下一道旨意,将这两样吃食列为贡品,好让朕空闲时尝尝鲜。”
沈傲在前世是洪州人,对这两样小吃早已吃腻了,笑呵呵地道:“就怕陛下吃多了又不会喜欢了。”
赵佶微微一笑,道:“不许泼朕的冷水,话说回来,这一趟出巡,朕才知道一个小小知府公子,竟能有这般大的口气。”说着摇头,有些不敢相信。
在他眼里,知府连蚂蚁都不如,便是安抚使、转运使,也算不得什么大官,他哪里知道,一个知府在自己管辖的地界,便是土皇帝,知府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