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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望望天色,天穹万里无云,难得天气放晴,温和的阳光洒落下来,倒是令人精神一爽。
“不行,不能耽误了,一定要想出破题之法,否则连经义考都过不了,还怎么参加艺考?”沈傲心里暗暗一凛,又抖擞精神,望着这圆圈发呆。
天气如此之好,老子的心情却这么坏,哎,果然是福无双至啊,天气好了,可是这试题却让人为难,沈傲早知道宁愿阴雨绵绵。
咦,天色,天,天园地方,这个圆,岂不正好代表了天吗?天是什么?天地君亲师,天是老大,是万物的主宰啊。有了…………
沈傲突然露出笑容,仿佛生怕灵感消失似的,连忙提笔,在宣纸上写道:“圣人立言之先,得天象也。”
简单的一句话便算是破了题,意思是圣人在著书立说之前,往往已经掌握了事物的发展规律。古人天圆地方,人道本乎天道,所以这句破题,便将圆圈代指为天,又由天引申到圣人身上去,如此一来,这题便算是有了眉目。
接下来的承题、开讲,只需围绕圣人立言这四个字来作文章就行了,圣人著书立说,这个题目可就大了,就是洋洋洒洒写出个几万字来,对于沈傲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沈傲的手腕开始轻松起来,有了破题,之后便一气呵成,一直到束股、落下,吁了口气,搁笔去检查自己的文章,连自己也觉得颇为满意。心里愤恨的想:“出题官你这龟儿子,想阴哥们,没门,哈哈…”不无得意的想了想,便觉得有些饿了,将试卷收起来,提食盒出来吃几块糕点。
一直到太阳落西,便又听到梆子声响,胥吏们纷纷道:“收卷,收卷了,全部落笔……”
沈傲走出考棚,心情自然是松快极了,对于他来说,艺考虽然干系重大,可是毕竟他并没有将自己的人生压在这艺考上,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科举,他可以选择的道路并不少,因此,他的考试心态从容洒脱,倒是并不显得凝重。
反观身边的考生,有的凝眉,有的开怀大笑,有的呼朋唤友,有的暗自垂泪,不消说,单这个题目,便已难倒了不少人,只怕许多人又白考了一趟,要重新等待三年之后的考试了。
随着人流出了太学,考生们仍迟迟不散,沈傲正要走,恰巧年被几个相熟的监生拦住,这个问:“沈兄,这一次你考得如何?”那个说:“沈兄莫非已经想出来了破题?”
沈傲和他们打着哈哈,见他们一脸唏嘘的模样,心里想:“不是吧,你们都没有破出题来?这可是整整一下午啊。”他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哎,死读书要不得啊。
同到公府,刘文几个翘首以盼,远远看到沈傲,匆匆迎过来,道:“表少爷呢……表少爷考得如何了?”
沈傲呵呵一笑,满是懊恼的道:“不好。”
刘文脸色大变:“表少爷是大才子,怎么会出岔子呢?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邓龙迎上来道:“沈公子,考得如何?”
沈傲直翻白眼,心里想:“这一路回来净是这些没有营养的问题,哎,连邓龙这样的大老粗都沾上了这个坏毛病。”撇撇嘴道:“还行。”
“还行?”邓龙托着下巴,咀嚼着沈傲的话,不知这话是谦虚呢,还是真的不太行?
进了府,遇到的则是周恒,今日难得沈傲要考试,周恒也收了心,没有出去玩,在这等结果:“表哥,考得如何?”
“第三遍了。”沈傲心里无语,回答道:“还不错!”
周恒眉飞色舞的道:“表哥出马,自然没有问题的。”
进了后园,便撞到了周若,周若矜持道:“表哥怎的这么早回来了,莫不是考得不好吧。”
“好极了!”沈傲摸了摸腰间的香囊,笑呵呵地道:“不是小好,是大好,这一次稳定过关的。”
周若喜上眉梢,道:“你可莫要太过得意,须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到底好不好,可不是你说的算,得看考官如何的。”
沈傲谦虚的道:“表妹说的是,我要谦虚,要谨慎,所以刚才刘主事问我考得如何,我说不好。”
周若窃笑道:“刘主事一定很难过,他这几日一直都念叨要你考个头彩的。”
沈傲道:“失望越大,等我考中了,他的喜悦就越大,是不是?后来那个邓龙问我考得如何,我说还行。”
周若问:“这是什么缘故?”
沈傲道:“因为他本身对艺考不感什么兴致,问这一句,多半是出于客套,所以我回个还行,不咸不淡,省得他多想。”
周若觉得颇有道理。
“再后来我又撞见了表弟,我的回答是还不错。”沈傲呵呵笑着继续道。
周若问:“这又是为什么?”
“表弟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他是了解我才华的,所以我这样回答,不会让他纠缠。”
周若道:“那你为什么回答我说好极了?”周若看着沈傲,目光中显出几分期待!
第201章 过关斩将
沈傲笑呵呵地道:“这是因为只有表妹最关心我,这个喜讯,第一个要告诉的自然是表妹。”
周若撇了撇嘴,完全不上沈傲的当,冷哼一声:“你还是去佛堂给我娘报喜吧,我娘才关心你呢。”
是了,夫人那边只怕还在等消息,沈傲不再逗留,飞快往佛堂去了。
这一夜过去,自是几多欢喜几多愁,那题目实在太难,想出破题之法的,自然心存侥幸,可是寻不出破题的,自是黯然失色,辗转难眠。
在太学里,却是数十个考官通宵忙碌,油灯点亮,几十个穿着绯色官衣的考官不一而足,俱都是危襟正坐,批阅试卷;端茶倒水的胥吏早已乏了,可是考官们不歇息,他们也只有撑下去。
油灯摇曳,考官们或惊或喜,时而挑眉冷笑,时而喜上眉梢,手中的朱笔下落,便决定了一人的命运;有几个疲倦的考官则是到东厢的榻上去歇一歇,一边喝茶,一边相互说起疲倦的试卷。
这个道:“今年的经义考,只怕能破题的也不过十之存一,能引申出大道的,哎……”说话的考官摇头:“只怕已是万里挑一了;方才阅卷时,我倒是见到一个太学生的卷子,这人叫王守一,此人的破题倒是颇有意思,那一手行书也极令人悦目;至于其他,都是些歪瓜裂枣,偶有破题的,也大多词不达意,过于牵强。”
另一个考官道:“这倒是,今年的经义考实在太过刁钻,也不知是谁出的题,不过咱们虽是考官,却还要谨记宽容二字,这些考生赶考不易,只要能破题,能录取便录取吧。”
众考官纷纷点头,这些人大多尝过赶考的心酸,自是不足外人道哉,若是过于苛刻,非但要受士林非议,自身也觉得过不去;更何况今年不知是谁出的题,其难度超过历次经义考,若是不放宽标准,只怕到时候要寻几个参加艺考的人都没有。
一个考官笑道:“不知今日,能不能寻出一篇佳作来,若如此,也不枉通宵达旦了。”
众人都笑,就连侍立的几个胥吏也不禁冷峻不禁,有人纷纷摇头道:“难,只怕要教吴大人失望。”
应考的考生大多都是奔着艺考去的,这些人大多是雅士,所谓心无二用,一个人专注于琴棋书画,自然在经义文章方面要略差一些,否则也不来参加艺考了。
从这些人中寻出一篇佳作,自是缘木求鱼;若说是科举,倒也罢了,话说回来,那些经义高手又岂会参加艺考,只怕心高气傲,奔着科举去了。
正说着,却是一人进来,众人纷纷举目去看,便都笑起来:“唐大人怎么还没有睡,成大人前腿刚走,你便来了,倒像是两人约好了似的。”
来人正是唐严,唐严略显疲意,寻了个位置坐下,道:“无心睡眠,只好来陪诸位大人喝茶了,不知这试卷阅了多少?”
一个考官道:“还早着呢,就是到了天亮,也阅不完。”
唐严呵呵笑道:“倒是教诸位辛苦了。”
众考官却纷纷窃笑,辛苦?大家哪里及得上唐大人辛苦,唐大人的来意,其实大家都明白,这太学、国子监之间的明争暗斗朝中之人或卷入其中,至不济的也心里有数;那成养性成祭酒前脚刚走,唐大人的来意还不清楚吗?这是来打探消息的!
不过唐严今日却是来错了,国子监想在艺考上和太学争个高低?这不啻是痴人说梦,须知太学书画院乃是大宋琴棋书画这类杂学中最高的学府,每年培养的艺考太学生高达百人之多,都是从各州各路择优挑选的优秀人才,又有专门的翰林博士授课,辅之以经义博士教学,更收藏有无数名画、行书摹本,棋谱、琴谱更是数不胜数,这样优渥的条件,谁能挡太学书画院的锋芒?
至于国子监,历代的艺考之中,几乎看不到监生的踪迹,若是有人高中,那更是稀罕得很。
说得难听一些,今年的艺考,就是有一个监生中了艺考,那也足以让唐大人扬眉吐气了,可是这样的机会,嘿嘿……众考官心如明镜,却都是暗暗摇头,难,太难了;莫说天下的杂学雅士纷纷聚集京师,就是有太学书画院这块大石,就是入围也难得很。
众人一边和唐严闲聊,一边喝茶,几个考官回去阅卷,又有几个疲倦的考官过来;倒是唐严,显得不疾不徐,如老僧坐定,一副决心等结果的架势,教人对他生出些许佩服。
油灯不知添了几次火油,几个胥吏已是昏昏沉沉,虽是站着,却大多眼皮子开始打架了。眼看就要到拂晓,鸡鸣声阵阵传来,便有个好心的考官道:“唐大人,你还是早些去歇了吧,说实话,这结果,等了也是白等,你这又是何苦。”
唐严抖擞了些精神,却是呵呵一笑,笑容中却带有些许淡然,又似是有几分笃定,道:“不妨的,反正已坐了这么久。”说着又慢吞吞地去喝茶。
其实在往年,唐严是断不会来这里自取其辱的,艺考,一向和国子监没多大关系,可是今次,他却是兴冲冲地赶来,心里似乎多了几分期盼,让他彻夜难眠。
只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心里颇有些紧张,呆呆地坐在锦墩上,也不知自己今夜是怎么了。
那考官见唐严不听劝,暗自摇了摇头,便起身去厅里阅卷,这时,突然听到隔壁阅卷的一个考官呀的一声道:“此文不错,可列第一。”
东厢的几个考官连同唐严俱都抖擞起精神,纷纷到正厅去,便看到一个考官扬着卷子,其余的官员也纷纷围过去,这个道:“此人的书法圆润细腻,有大家风范。”另一个道:“这破题破得好,熬了一夜,倒是终于看到一个破题、承题、开讲、收股俱佳的好文章,看来这经义考也是藏龙卧虎的。”
唐严心里一阵激荡,挤过去道:“让老夫看看。”他凑过去,一看这经义的署名,心里便是一阵狂喜,那署名处写的恰恰是沈傲两个字。
“这一夜的辛苦没有白费,沈傲,果然过了经义,以他的行书,要考中书考断不成问题。至于画考、阮考、玉考,就要凭他自己的本事了。天可怜见,国子监总算有艺考进士了。”唐严双腿颤颤,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可是在众人面前,却又要收敛这几分喜意,不得不作出一副淡漠的模样,道:“圣人立言之先,得天象也。这一句破题恰到好处,文章也写得极为优美,不错,不错……”
他看了全篇的经义,心中更是喜不自胜,沈傲的经义文章,他是知道的,想不到短短一个春假,沈傲的经义竟是一日千里,有了长足的进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