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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光的眸子微微撑大,她愕然道:“您……您看见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意,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方婳的衣袖上,华贵锦缎上的血迹清晰可见,竟是这样多……潋光猛地想起什么,心口一震,忙又问,“王爷呢?”
她问王爷,方婳还能蠢到不知她问的是谁吗?
她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本宫以为他是刺客,不慎……伤了他!”
“什么?”潋光大惊,“那……”
太医从外头匆匆进来,潋光忙缄了口,她的目光随太医瞧去,遂又压低了声音道:“现下全宫上下的目光都在这里,娘娘快把王爷带去安全的地方。”
“安全?何为安全之地?”她心中冷笑,她们放他进来,早已将他置于危险境地,试问如今宫中,还有安全之地吗?
潋光忧心于太皇太后,闻得方婳这样一问,她猛地怔住,半晌,才道:“娘娘的住处,便是延禧宫里最安全的地方!”
————
潋光早已不在眼前,她的话却一遍遍萦绕在方婳的耳畔。诚如潋光所言,宫人们都焦急地关注着太皇太后的病情,无人注意到她悄然离场。
西窗下的阴暗处,他仍在。
趁着夜色将他扶回了房间,也不敢点灯,凭借着昏暗的光线将他安置在床上。
“师叔。”方婳颤声叫他,他的神智尚且清醒,握住她的手问:“太皇太后如何?”
方婳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已失尽了血色,墨色瞳眸低垂,虚弱道:“是我不好。”
“不……”她哽咽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下手伤你!”她都后悔死了,他扼住她的手已经松了,她为何还要下手!
“婳儿……”
“先别说话,你等我一下!”
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药,方婳急得快哭了。
外头却突然有人敲门,方婳震惊望去,听见潋光的声音传来:“娘娘,是奴婢。”
方婳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忙打开了房门,潋光将手中的瓷瓶塞入她的手中,低声道:“奴婢借口说娘娘伤了手才问太医要的,再多便是不能了。王爷……怎么样?”
方婳紧紧握着手中的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潋光的神色凝重,只道:“娘娘既没有告发王爷,便是会救他的,是吗?奴婢只想告诉娘娘,王爷入宫只是来看看太皇太后,别无其他!”
方婳这才想起潋光不知她与燕修的关系,今夜于潋光来说已是万般无奈,才会冒险信她。见方婳点了头,潋光才松了口气道:“奴婢该回去伺候太皇太后了,今夜奴婢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娘娘。”
语毕,她已伸手拉上了房门。
方婳来不及细想,转身匆匆入了内室。将所有的帷幔全部放下,她才在里头点了一盏宫灯。
他煞白脸上尽是汗珠,她将宫灯移近,他这才抬眸看她,低声问:“是谁?”
“你放心,是潋光。”宫灯被搁在床头,烛辉微微闪动在她亦是苍白的脸上,在听到是潋光时,她见他稍稍松了口气。她半咬着唇,俯身颤抖地去解开他的衣裳。才揭开衣襟,便见他胸口露出一样东西,藏青的布裹住什么东西在里头。方婳蹙眉伸过手去,他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师叔……”她吃惊看着他。
他自顾将东西取出,塞入枕下,强忍住不适道:“婳儿,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方婳此刻只想着怎么救他,哪里会执着于他藏起来的东西?眼下什么也不顾,找了剪刀来小心地剪开他的衣裳,他的呼吸声渐渐微弱下去。
“师叔!”她抚上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声在她的掌心下几乎微不可闻。她忙取了他身上的药喂他服下,一手握住了匕首,深吸一口气,咬牙将匕首拔出,再将事先准备好的药倒上,用干净的纱布紧紧地按住。
剧痛使他又清醒了些,迷离的目光渐渐聚拢,缓缓落在眼前女子瘦弱的身躯上。
她死死地咬住牙,避免自己因害怕哭出声来,眼泪却是不停地往下掉。
他艰涩一笑,道:“傻丫头,哭什么?”
她哭得更厉害,却又想拼命地忍住。她只想他过得好,又怎想到,竟是她差点不慎就杀了他!
“你……你怎么会在延禧宫里?”她的声音透不尽的颤抖,此刻仍是后怕。
他疲惫合上双眸,嘘声道:“我得知太皇太后病重,入宫来……来见她最后一面。皇上顾忌我,必不会让我去见……见太皇太后。”
他的呼吸声急促,话语越发微弱,方婳忙按住他摇头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话了!”
他终是点了头。
逾子时,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方婳蓦然心惊,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疾步行至窗边。悄然打开一条缝望出去,外头到处都有人走动,宫灯仿佛是要映照亮半壁天空。方婳不觉回头看一眼,床上之人已昏睡过去,莫不是宫中有所察觉,在找刺客吗?
方婳才想着,便闻得敲门声传来,她的心差点就跳出胸口了!“谁?”拼命深吸了口气,才将颤意敛起,方婳冷冷地开口问。
“娘娘,是奴婢。”
是潋光!
方婳忙过去打开了房门,潋光悄悄给方婳递了一套男人的衣裳来,她告诉方婳,这是先帝在世时留在延禧宫的。地上还有一盆干净的水,她亦是帮方婳搬了进去。
“太皇太后如何?”方婳急着问。
潋光叹息道:“还昏迷着,未醒。奴婢已告诉宫人们,就说娘娘这几日夜夜侍奉太皇太后身子吃不消,所以您才回寝宫歇息了。娘娘,王爷换下的衣裳要烧掉!”
不愧是太皇太后悉心调教之人,想的那样周到。
方婳点了头,潋光才问:“王爷如何?”
方婳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衣裳,叹息道:“本宫不知,脉象很虚弱,眼下却不能叫太医来看……不然,你寻个由头,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要太医来看……不,也不妥!”即便躲在纱幔后让太医诊治,万一露出了马脚,那便谁也保不住燕修的命了!
潋光却低声道:“怕是现下也找不到太医了。”
“为何?”
“太后娘娘派人来延禧宫将太医们都带走了,只留下一个太医照看太皇太后。”
方婳惊道:“怎会这样?太后娘娘病了?”方婳脱口一问,忽而震惊道,“难道皇上病了?”这般急着叫走所有的太医,病得不轻吗?
潋光摇头道:“上头不说,奴婢也不知,娘娘进去吧,奴婢回去了。”她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匆匆福了身便回去。
方婳抱着怀中的衣物回至内室,烛火掩映着燕修苍白脸庞,他睡得并不安稳,俊眉紧蹙,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
她替他擦拭了身子,小心换上衣服,他未醒来,却在她与他指尖相触之际,猛地握住了她的柔荑。她吃一惊,却又悄悄松了口气,不管太后叫太医们去作何,她都该庆幸今夜宫里动荡,只有这样,燕修才能更安全。
等明日,她就出宫借着看苏昀去找华年成,华年成一定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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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薄日光透过晨霭照在木窗上,外头脚步声密集,门被“轰”的一声推开,紧接着,宫里的禁卫军鱼贯而入。
门口,燕淇孑然而立,他看着燕修的目光森冷,忽而,他的脸色一沉,开口道:“私闯禁宫,给朕将床上之人杀了!”
霎时,一室刀光剑影,侍卫们手中的佩刀锃亮,直直朝燕修刺去。
“不要!”方婳蓦然从梦中惊醒,目光急急看向身侧之人,他的容色苍白,却不是梦里的血腥场面。她徒然长长舒了口气。
指腹搭上他的脉搏,仍是微弱,她那一刀给了他重创,岂能还奢望他能一夜之间恢复过来?
外头,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奴婢们来伺候您起身。”
苏昀不在身边的日子,因为脸上伤疤的问题,方婳向来不准她们近身伺候,在延禧宫里,也只接受她们打水而已。宫里便有人说婳妃奇怪得很,不喜人接近,她也从来一笑置之。
今日,是连进来都不能了。
她起了身道:“搁外面吧。”
宫女在外头微微踌躇,仍是应了声下去。
方婳端了水进来,才见燕修醒了,他见了她,虚弱一笑,开口道:“我竟还没死。”
“你不会死的!我一会就去龙山行宫找华先生,他会救你的!”她拧干了棉帕转向他,他却蹙眉道:“华年成不在行宫。”
“怎会?”方婳吃惊地看向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你们已经回了灵空寺了?”
他点点头,方婳又欲问他,既是回了灵空寺又如何得知太皇太后病重的事,却见他的手悄然移至伤处,她又吓得什么都忘了,只问他:“很痛吗?”
“还行。”他的话语微弱,分明强忍着颤意。
方婳心中有气,咬牙道:“又是还行!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说还行!问你难受吗?还行!药苦吗?还行!问你痛吗?又是还行!”
她的脸上满满的全是怒意,不知怎的,他却笑了,哧一声道:“傻丫头。”
她的鼻子一酸,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燕修略微吃惊,抬手向她:“哭什么?”
她什么也不顾,扑过去就抱住他的身子,颤声道:“我不哭,你也不要死好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婳儿……”他动一动,额角碰触到了她的,方婳的身子蓦地一僵,忙抬手抚上他的额头,竟这样烫!
“何时烧起来的?你怎么不和我说?阿昀!”她猛地又想起了苏昀,忙起了身,狠狠地擦了把眼泪,道,“我想起来了,就算我不能去灵空寺找华先生,可还有阿昀啊!阿昀懂医术,她看了那么多医书,我可以去找她!你等着我!”方婳将帕子丢下,转身就跑出去。
“婳儿……”燕修欲拦住她,只是他伤得太重,根本就无法起身。
方婳一路往紫宸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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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琉璃映着霞光潋滟,殿前的汉白玉栏杆也沐浴着晨辉,淡淡闪着日光。
方婳远远望去,紫宸殿外的侍卫站得尤其挺拔,她提着裙摆上去,有宫人过来拦住她道:“娘娘请留步。”
方婳急道:“皇上在吗?本宫有要紧事要见皇上!”
殿门从里头打开,钱成海抬步出来,见了方婳便行了礼道:“娘娘不知吗?皇上龙体不适,不会见娘娘的,您请回吧。”
燕淇真的病了?
眼看着钱成海要进去,方婳忙叫住他:“钱公公,皇上到底怎么了?昨夜不好好好的吗?”她去司宝房的时候还瞧见燕淇了呢!
钱成海稍稍踟蹰,随即道:“皇上是受了风寒,太医嘱咐了要好好休养。奴才要进去伺候了,娘娘请回。”
这一次,他走得飞快,像是特意要躲开方婳似的。她动了唇,到底没有再叫他。眼睁睁地看着殿门重新被合上,方婳一颗心却沉下去,绝不可能是风寒,否则太后何以那么急着把所有的太医都叫来紫宸殿?
不过……她不自觉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看方才钱成海的神色,应该没出什么大事。那她现在怎么办?没有燕淇的应允,她身为宫妃是不能私自出宫的。太皇太后又昏迷不醒……
方婳用力咬着唇,步下台阶正要回延禧宫,却见韦如曦正朝这边来。她见了她,急着上前来问:“婳妃姐姐见着皇上了吗?”
方婳一愣,她又道:“我方才见姐姐从上面下来,是见了皇上出来吗?皇上现下怎么样了?”她的神色焦急,迫切地想要知晓燕淇的情况。
方婳这才想起来,昨夜燕淇不是召了她侍寝吗?
她不觉蹙眉道:“昨夜妹妹不是与皇上在一起,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