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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虽已年迈,心智却仍这般清晰,方婳不免佩服道:“太皇太后就不想查一查,好确定那些茶具真的没问题吗?”
她缓缓步出内室,阳光刺目,她不免眯起了双眸,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她的声音淡然:“哀家膝下无子,皇上虽不是哀家的亲孙子,却也是哀家的依靠,哀家这延禧宫的人不会有问题。你倒是可以去查一查宜萱阁的妩婉仪。”
垂于一侧的手忍不住一颤,方婳一阵吃惊,太皇太后继续道:“方才,潋光告诉哀家,说瞧见妩婉仪,笑了。”
是吗?
方婳眉目幽深,方娬也是谨慎之人,看来真是对这样的结果开心得不行。此事一出,方娬定是脱不了嫌疑,只因没人比她更清楚,在这之前,方娬就曾出手陷害过楚姜婉。
将心思缓缓收回,方婳的声音略低:“太皇太后为何要帮奴婢?”
太皇太后侧目看向她,低声道:“哀家觉得你很聪明,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太皇太后苍老的眼眸里闪着一抹亮亮的东西,是希望吗?
方婳忍不住怔住,她总觉得她说看不到的东西,似乎还不止今日之事……
她的思绪又远了,身侧之人突然站住了步子,锦帕掩面,剧烈地咳嗽起来。方婳忙将她扶至凭栏处坐下,伸手抚着她的后背。她咳嗽很久才止住,那方素锦帕子上,斑驳血迹清晰可见。方婳难掩眸中惊愕,忙道:“奴婢马上去宣太医!”
“不必。”太皇太后拦住她,微微喘息道,“哀家这是老|毛病了,回去趟一会便是。”
“太皇太后……”
方婳见她自个起了身,只得扶住她,重新回到寝殿,方婳扶她上床躺下,将鎏金帐子一落,闻得太皇太后低语道:“婉昭仪即便德行有亏也是皇上的嫔妃,她腹中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哀家不希望你会手软。”
她握着纱帐的指尖微动,沉声道:“奴婢会秉公办理。”
隔着朦胧纱帐,她悄然朝里头之人看了一眼,素闻太皇太后因病久居延禧宫,可方婳却知道,虽隔着高墙瓦砾,太皇太后仍然耳聪目明。否则,又何以会说楚姜婉“德行有亏”的话?她大约也知晓她与方娬的关系,是以才有了方才的话,倘若此事当真与方娬有关,她自然不会包庇。
“太皇太后!”外头,潋光惊慌地跑进来,她满额的汗,看来是赶得很急,“太皇太后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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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一阵瓷器破碎的声响,接着闻得太医闷痛地叫一声,他捂住被踹中的肩膀,狼狈地再次爬起来跪好。
燕淇的神色盛怒,钱成海慌张拦住他,他一把推开,怒道:“你再说一次?”
刘太医冷汗涔涔,颤抖着道:“回……回皇上,昭仪娘娘腹中的龙种保……保不住了,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他身后的另外两个太医也忙磕头求饶。
“一群饭桶!”燕淇怒喝一声,厅内肃静一片,谁都不敢喘气。
“皇上……皇上小心气坏龙体。”钱成海小心翼翼地规劝。
刘太医突然再次开口道:“皇上,娘娘突然小产乃因接触了麝香所致……”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景云宫里怎会有麝香?当值的宫人都不想活了吗?”太后恰巧入内,闻得太医的话愤怒地问道,容芷若陪在太后身侧,她悄然看了看燕淇,只见他脸色铁青,分明是震怒不已。
霁月随一众宫人“扑通”一声跪下,俯身道:“奴婢们万万不敢有所怠慢,请皇上、太后明察!”
有人自外头入内,附于钱成海耳边低语,钱成海回身道:“皇上,尚宫局司正房的人来了,就在外头候着。”
不待燕淇开口,太后已道:“让她们进来好好查查,哀家倒是要看看,到底谁那么大胆敢谋害龙嗣!”
有人谋害龙嗣,自然是将整个尚宫局的人都靖东了,白素碧与钟司正带着司正房的所有人都来了,燕淇终是开了口:“此事任何动向朕都需要知道!”“奴婢遵命!”白素碧低头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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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婳到景云宫门口时,见外头黑压压站着一堆司正房的人,她忙过去,苏昀见她来,用嘴型问她:“怎么回事?”
方婳摇了摇头,她现在也还一片迷茫。
正是此刻,白素碧与钟司正从里头退出,出来吩咐追查麝香一事。
方婳吃了一惊,上前问:“白尚宫,景云宫有麝香吗?”
白素碧的脸色沉重:“正是因为不会有才奇怪,皇上、太后有令,此事定要追查到底!你们几个,就留在景云宫查,你们,去长羽阁,你们去宜萱阁……”
“方典正。”苏昀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方婳猛地回神,听她又道,“走吧,让我们去宜萱阁呢!”
苏昀言语间满是不屑,白素碧原是指了裳如带人去宜萱阁的,可裳如却要她们去,谁还不知道吗?妩婉仪正得宠呢,裳如可不想得罪她。苏昀拉了方婳,见她失神得厉害,便低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方婳摇了摇头,她只是想起那日楚姜婉还想与她联手用麝香去陷害方娬,没想到如今她真的因为麝香小产了,此事未免太过巧合。
几个宫女跟在她们身后,苏昀低声道:“若真是她做的,现在去早被她毁尸灭迹了!”
方婳点头道:“虽如此,可上头有吩咐,我们还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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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脸愤怒在敞椅上坐下,霁月带着几个宫女入内去伺候楚姜婉,容芷若倒了杯水递给太后,小声道:“太后娘娘消消气,喝口水。”
太后不动,倒闻得燕淇道:“朕还以为母后不喜欢婉昭仪的孩子。”
太后抬头看他一眼,沉声道:“哀家是对她有成见,可孩子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怎么会不喜欢!若让哀家查出是谁干的,哀家一定叫她碎尸万段给哀家的孙子陪葬!”她说着,狠狠地杯盏搁在桌面上,茶水自里头溅出,把容芷若吓了一跳。
燕淇蓦然起身道:“朕进去看婉儿。芷若,你送母后回去吧。”
“太后娘娘。”容芷若伸手去扶她,却见她不动,她只得问,“可要进去看看昭仪娘娘?”
太后冷笑一声道:“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有什么可看的!”她自顾起身朝外头走去,容芷若忙跟上去,听她问,“芷若,你说这件事谁最有嫌疑?”
容芷若低下头:“奴婢蠢笨。”
太后睨她一眼,不悦道:“私下无人不必自称奴婢。”
“是。”
太后忽而站住了步子,朝各宫方向遥望一眼,眼底含着戾气:“这几日皇上的确宠得她过头了,看来后宫很多人都眼红了。不过这一次,哀家宁可错杀几人,也不想漏放一个!免得那些人越来越嚣张,把龙嗣也不放在眼里!”
容芷若呆呆望着身侧的美妇,此刻的她与记忆中那个高贵谦和的姑母已相差甚远,她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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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色帷幔后,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声,霁月再欲规劝,忽而瞥见皇上入内,她忙起了身。燕淇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出去。
轻薄纱帐被人挑开,楚姜婉红着眼睛看清了来人,她一惊,忙慌乱握着帕子擦拭脸上的泪水。
燕淇在床边坐下,低声道:“朕已派人彻查此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楚姜婉哽咽道:“是臣妾无用,未能保住孩子。”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又道:“还会有的。”
她的睫毛一闪,那一刻似是不可置信,直到他重复一句:“你还会有孩子的。”
还会吗?自那次承恩后,他便再不曾召幸她,如今,他却又说,还会有孩子的……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咬着牙道:“臣妾知道是谁想害臣妾的孩子,是妩婉仪,是她!”
燕淇的眉心紧蹙,楚姜婉便将上次那支福禄寿玉簪的事说了一遍。燕淇的言语冷下去:“此事你为何不说?”
“臣妾没有证据。”况且方娬才是真正的宠妃,她得宠吗?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燕淇面无表情地起了身,楚姜婉看他一眼,见他忽然转身出去。外头,钱成海已迎上来,闻得他冷冷地道:“去宜萱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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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娬镇定地卧在软榻上,明媚的凤目定定落在方婳的身上。苏昀带着司正房的人下去四处搜查。
风入帘栊,吹得里头轻纱帷幔飘曳不止。方娬的眸光一转,落在自己青葱指尖上,她笑了笑道:“真没想到姐姐居然联合一个外人来对付我。”
方婳莞尔道:“奴婢不知小主在说什么,不是小主做的,皇上与太后自然能还你公道。”
方娬又笑了笑,凝视着她道:“那你呢?你会吗?”
方婳略蹙了眉,为何瞧她的样子,好似真是自己联合楚姜婉在冤枉她一般?
苏昀自外头入内,小声道:“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早就料到的结局,即便真的有什么,也早该清场了。方婳点点头,听苏昀又道:“宜萱阁所有人都在,却不见流儿。”
是吗?这倒是方婳始料未及的,她看向软榻上的女子,恭敬问道:“敢问小主,流儿姑娘去哪里了?”
方娬轻笑,竟似赌气:“不知道!”
苏昀向来看她不顺眼,便上前一步道:“小主说不知道,该不会流儿姑娘是丢什么东西去了吧?”
方娬的目光却落在方婳的身上,她笑着问:“姐姐会怕吗?”
苏昀一愣,见方婳的脸色也有些异常,她随即从容答道:“奴婢没什么可怕的。”
流儿即便不在,也不可能是去丢麝香,倘若真是方娬做的,麝香早就该处理干净了,怎会留到现在?而今日方娬的怪异,连苏昀也发觉了。
“皇上,皇上……”钱成海追着燕淇入内,里头众人吓了一跳,忙朝来人行礼。他径直上前,抬手拂开帘子,方娬惊恐地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他冷冷一哼拂袍坐下,沉声道:“朕听闻你曾想用朕赏赐你的玉簪陷害婉昭仪,朕倒是想来听听你的解释!”方婳与苏昀讶然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定是楚姜婉说的。
方娬说得从容不迫:“皇上明鉴,臣妾却是丢过您赏赐的玉簪,不过那是小侯爷在御花园捡到的,又怎会出现在昭仪娘娘的景云宫?当日好多姐妹都在御花园,她们皆可为臣妾作证。”
燕淇重重一掌拍在榻上,冷声叫:“方典正!”
“奴婢在。”方婳依言上前,见他略一抬眸:“你来说。”
原本那件事方婳也没有证据是方娬将玉簪放入景云宫的,只是如今皇上问话了,她便只能将来龙去脉重新说一遍。
燕淇怒道:“如此,你还有什么可说?”
面前女子忙跪下道:“方典正也说不知为何玉簪会出现在景云宫,并不曾有任何人瞧见是臣妾所为。当日景云宫有人来过宜萱阁,皇上为何就不怀疑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宫人偷了去的?”
燕淇凝视着她,正如她说的,此事无凭无据,确实不能认定是她所为。他却又道:“后宫那么多嫔妃,婉儿为何就怀疑你?方典正,这宜萱阁可查清楚了吗?”
方婳低头应道:“是,但,没有发现。”
方娬哭道:“皇上您也听见了,此事真的与臣妾无关,臣妾是被冤枉的!”她跪着,纤弱的身子一抽一抽地哭,真是我见犹怜。
燕淇朝方婳看一眼,方婳低下头去,她确实没找到证据,尽管她也怀疑方娬。燕修修长的手指缓缓敲打在榻上,他低沉的声音响起:“钱成海,你去查。”
站在外头的钱成海忙应声出去。
方娬的眸中滚出***的泪,定定望着面前男子,颤声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