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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钱成海忙点头道,“你进去看看吧,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了。”
钱成海说着,伸手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容芷若深吸了口气入内。
那抹身影就站在窗边,负手背对着她。
容芷若轻声上前,瞧见桌上的东西一点未动,她担忧地看向燕欢,小声道:“奴婢听钱公公说皇上一整天未进食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好歹也吃一些,太后娘娘让奴婢给您送了燕窝来。”
她将食盒放下,果真见面前之人回过身来。
“放下吧。”她淡淡说了一句。
容芷若回头定定地看着她,她的容色略带着苍白,眼底再不复往日的神韵,黯淡里沉着一抹失落。
容芷若握着锦帕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下意识地往前一步,低声道:“是不是前线的情况不太好?”
后宫女子素来不会知晓前朝的事,即便是太后也不会同她说这些,可她这段日子看见皇上的样子,心中已然猜出了几分。
燕欢的眸色又淡了几分,她终是蓦然出笑,抬步朝容芷若走去。她被她看得不觉往后退了一步,燕欢的脸色微变,嘴角淌出一抹暗笑:“芷若也怕朕吗?”
容芷若心中倏然一惊,她也说不清方才为何就退了一步,此刻才忙摇头道:“芷若不怕。”
纱影轻摇,映着燕欢明媚的一抹笑意,她启唇道:“守不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第二个人面前承认,即便是母后,她也未曾说起过。
容芷若美丽的瞳眸里骤然浮起一抹诧异,守不住……是那个守不住吗?
那皇上又何以……何以说得这样平淡出奇?
容芷若只觉得双腿一软,她本能地伸手扶住了桌沿,努力睁开眼睛望着面前之人。
燕欢一步一步走得从容,深沉地凝望着容芷若,笑容里夹杂着几分落寞,低语道:“湛江防线一破,叛军便会长驱直入,长安城破,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芷若,你走吧,离开这里。”
容芷若震惊非常地看着她,半晌,才狠狠地摇头:“芷若不走!”
燕欢叹息道:“眼下长安还无人知晓外头的局势,你此刻不走,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芷若不会走!”她惊叫着冲上前,跪在她面前,抬眸微笑望着燕欢,道,“在芷若心里,您永远都是大梁高高在上的皇上,就算国破宫倾,芷若也不会离开皇上!”
有泪自眼底弥漫起来,燕欢悄然别开脸,微微叹息道:“朕做得很失败,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容芷若诧异地摇头道:“花无百日红,皇上又能要求谁做得十全十美?即便所有人都背弃皇上,芷若也不会!”
不会吗?
即便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吗?
燕欢动了动唇,终究还是喟叹一声没有言语。
容芷若自顾擦干了眼泪站起身,将燕窝端出来,道:“皇上过来吃点东西吧,太后娘娘也跟记挂您。”
燕欢点了头,才往前走了一步,便见钱成海自外头进来,他一见容芷若不觉愣了下。
燕欢却径直开口道:“说。”
如今她大势已去,还有什么能叫她觉得害怕的?
钱成海这才开口道:“皇上,小侯爷回来了。”
不待燕欢开口,容芷若已喜道:“我二哥来了?”
见钱成海点了头,容芷若忙笑着看向燕欢,燕欢抿了抿唇,道:“去吧。”
此时的容芷若便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兴奋地告退便冲出去,她与容止锦甚久不见了,这一回……这一回真的是她的二哥吧?
她边跑还边想着,大梁出了大事,二哥回来也许还能帮到皇上也说不定。
这般一想,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
钱成海仍是站在御书房内,见容芷若行得远了,他才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和小侯爷一起回来的,还有贵妃娘娘。”
“婳儿……”燕欢喃喃开口,须臾,才回过神来,明眸朝钱成海看去,低声问,“人在哪里?”
钱成海开口道:“暂且先送去静淑宫了,太后娘娘还不知道,皇上您看……”
她轻阖了双眸,道:“朕去看一看。”
————
容芷若得了恩准径直出宫回了容府,穿过回廊,老远便听见容止锦愤怒的声音。
他的房门外果真部署着多名侍卫,看来这一回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她上前一亮令牌,侍卫们帮放了行。
虽是白日里,门窗紧闭,内室免不了仍是要点灯。
容芷若拂开了珠帘进去,见容止锦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他一眼看见容芷若,两只眼睛猛地撑大,吃力地撑起头道:“芷若!芷若快快!快给我松绑!”
容芷若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情形,她忙上前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绑着你!”
容止锦一脸的咬牙切齿,哼着声道:“说来话长,你先给我松绑,我的手都要断了,痛死我了!”
容芷若叹息一声,只得上前把绳子解开,他一溜烟儿就坐起来,跳下床冲至门口。“二哥!”
容芷若才叫了他一声,就听见他一声痛叫,接着人被推了进来。她跑过去,见他捂着屁股站起来,又要往窗边走去,容芷若一把拉住他道:“不必去了,姑母铁了心要看着你!”
容止锦的脸色惨白,顾不得摔痛的屁股便急着道:“我若出不去那方婳就死定了!”
“贵妃娘娘?”容芷若的脸色大变,“你真的同她在一起?那……那次去宫中将她带走的真的是你?可是……”她怎么觉得不对啊,她都糊涂了。
容止锦眼下没有时间解释这些,只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晃着她道:“芷若,好妹妹,你二哥眼下只有靠你了,你帮二哥逃出去,二哥求你了!”
容芷若一时间怔住,犹记得那次的“二哥”要他帮忙带方婳出宫,即便是请求时也那样冷静,她蓦然低头一笑,那一次果真不是她的二哥,她的二哥就该是这样的。
容止锦见她笑了,急着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怎还笑得出来?”
容芷若推开他的手,背过身道:“你也不必求我,你就算出得了容府,也入不了宫,否则何以皇上会将你送来容府,而不让你入宫去见姑母?二哥,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再说更多。”
婳贵妃能被带走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一次,不管来是的燕修,还是容止锦。
其实这些容止锦心中也明白几分,不过听容芷若说出来,他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上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臂,便道:“是不是因为皇上,你对方婳心有防范,你希望她死在宫里?”
容芷若不知他好端端何以就发了火,她的面色一拧,也不客气道:“如今都什么时候了,独你却还在这里儿女情长!二哥,太后姑母是姓容的,你也是姓容的,你怎就没一点忧思忧虑!难道你不知道大梁已经守不住了吗?”
她说得激动,明艳眸子里悄然滑出了泪。
容止锦抓着他的手猛地一颤,王师兵抵挡不住他自是知晓,还是他帮方婳去西楚军营使轩辕承叡退兵的……
太后姓容,他也姓容,仿佛这些在之前他从未想起过。
“芷若……”
容芷若哽咽地望着他,道:“皇上说这件事未告诉过别人,并且要我离开这里,可我不会离开他,死也不会!”
“芷若!”容止锦的声音一冷,容芷若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桎梏,他手上的力道加大,咬牙道,“芷若!我不能再让你糊涂下去了,其实皇上……”
“住口!”房门被人自外头推开,国舅高大的身影沐着阳光入内。
容止锦骤然怔住,容芷若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
国舅缓步上前,低声道:“芷若,你先回宫去。”
容芷若在不看容止锦,扭头就跑出去了。
直至房门再次被合上,容止锦才回过神来,自他被告知大哥的事,并且被太后姑妈软禁之后,父亲再没有在他的面前出现过。
也许他是不屑,也许是愧疚,容止锦心中说不清楚。
国舅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儿子,沉声道:“太后娘娘同你说的事就是秘密,即便是死也要给我烂进肚子里!”
容止锦咬着牙:“难道爹就忍心看着芷若弥足深陷吗?您就看不到芷若的痛苦吗?”
“你能保证她知晓了真相就不会痛苦了吗?”国舅的话语冰冷。
容止锦瞬间愣住了。
是啊,倘若芷若知晓了真相,真的会不痛苦吗?
他不知道,他迟疑了。
国舅悄然转过身,低语道:“你乖乖待在这里,别想着要逃。”
语毕,他再不逗留,径直出去。
廊外日光凄迷,国舅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容家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早已没有任何退路,若皇上不是皇上,容家在霸篡朝政的罪名后还得背负一个逆乱超纲,届时,止锦、芷若一个都逃不了。
倒不如现在这样,临到头,他们或许还能保住一命。
国舅叹息一声,默默离去。
————
微微一动身子,颈项传来尖锐的痛,方婳猛地惊醒过来。
头顶是华贵的紫罗纱帐,床前一张水墨屏风,曼妙轻纱飘曳在后。
这里是……静淑宫!
方婳心中一沉,猛地跳了起来,头连着脖子一并痛着,她略一低头,只觉得胸腹间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抚着胸口就呕吐了起来。
宫女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她醒了,忙上前来询问:“娘娘哪里不适?”
方婳摇摇头,见宫女要走,她忙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宫女回头答:“娘娘是今日回宫的,来时一直昏睡着,奴婢不知您昏睡了多久。”
方婳的黛眉微蹙,只得道:“那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宫女道:“二十六了。”
“二十六……”方婳喃喃道,这么说来,距离她与苏昀一别又过了半月了。
不对呀,二十六?方婳猛地似想起什么,怎会已经二十六了?
那她的月信一直不曾来啊!
方婳霍然一惊,她几乎是本能地搭上自己的脉,可是搭来搭去也没个所以然。昔年在白马寺她虽学过一些皮毛,可华年成终归是为治燕修的病,她又哪里懂得把什么滑脉!
才想着,又是忍不住一阵恶心,方婳捂着嘴干呕了好一阵。
宫女蹙眉道:“可要奴婢叫了太医来看看?”
方婳忙摆手:“不用!”
宫女虽还叫她一声娘娘,她可没傻到真的那自己当娘娘了。
眼下这可是虎口,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问题,万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宫女正犹豫着,外头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方婳吃惊地抬眸朝外头看去,珠帘冰冰碰撞的声音传来,随即那抹身影轻缓入内。燕欢不看她,只朝一侧的宫女道:“没你的事了,退下。”
宫女恭顺地告退。
方婳下意识地往床内缩了缩,遂又撑大了眼睛望着燕欢。
她的目光随之瞧来,眼底似跳动着火光,方婳屏住了呼吸不敢开口说话。这是第一次,她在她面前胆怯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燕欢的脸上无笑,她径直上前在床榻边坐了,目光直直地顶住方婳道:“朕不明白,你为何不将朕的身份告诉九皇叔?”
方婳的手指瞧见攥紧了锦衾,她明白,如今的燕欢无疑会用她威胁燕修,事情若真到了那一步,燕修之前付出的种种都将付诸东流,不复存在,她不允许!
“怎不说?”燕欢骤然靠近她,目光灼灼。
方婳已退无可退,她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是真的想知道吗?”
“说。”她说得淡而无味,唯有那双犀利的眸子仍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早在燕欢未来之前方婳便已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