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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笑着道:“我爷爷仁心仁术,他愿意救这位姐姐了!哦,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燕修一愣,随即浅声道:“我姓柳。”
“真的吗?太巧了,我也姓柳!我叫柳絮!”少女的眉眼弯弯,指着外头的老者道,“那是我爷爷。”
也是柳……
燕修仿佛心口一暖,他不自觉地笑了笑。
柳絮盯着燕修看了好久,蹙眉道:“柳大哥,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好,你也受伤了吗?”
“没有。”他摇头,握着方婳的手悄然收紧,“婳儿中了毒。”柳絮闻言朝方婳看了眼,果真就见她肩头的伤口,柳絮低头细细看来眼,吃惊道:“好厉害的毒,不过才擦伤了这么一点点!”
燕修浑身一紧,脱口道:“能医吗?”
柳絮朝外头看了眼,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得要爷爷看了才知。”
燕修伸手将方婳拥入怀中,徐徐咬紧牙关,这一趟长安他不会白来的,一定不会的!
————
柳大夫的家就在一处山脚下,独立的一座小屋,外头的院子里全种着草药。柳絮说房子选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上山采药。
柳大夫的儿子媳妇在外做点小生意,所以这里常年便只有他们祖孙俩住着。
柳絮下了马车便道:“柳大哥,你让婳姐姐住我房里!”
燕修道了句“谢谢”,小心将方婳从车上抱了下来。
柳絮与柳大夫走在后面,他听到柳絮缠着柳大夫道:“爷爷,柳大哥也姓柳,遇见了说明是缘分,您可一定要救婳姐姐啊!”
柳大夫沉默着跟进了门。
替方婳把了脉,他的眉头未见舒展,柳絮忙问:“爷爷,怎么样?”
他的目光看向燕修,燕修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闻得他道:“这位姑娘中的什么毒一时半会儿我也看不出来,不过照她的脉象来看,再不救治,最多也撑不过今晚。”
燕修的脸色大变。
柳絮已拉着柳大夫的手臂道:“爷爷,我们家不是有祖传的解药吗?可以解百毒……”
“絮儿!”柳大夫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燕修脱口道:“老先生当真有祖传的秘药?”柳大夫的面色为难,他上前跪下道,“求你救救她!”
柳大夫叹息道:“不是我不救,实在是……”
“爷爷!”
柳絮才开了口,便被柳大夫瞪了一眼,他随即弯腰扶起燕修道:“柳公子请跟老夫出去说话。”
燕修回头看了方婳一眼,这才抬步出去。
柳大夫伫足立于院中,回头看向燕修,为难道:“那个秘方是我们柳家祖传的,虽说可以解百毒,但却有种不可或缺的药引。正所谓良药易得,药引难求啊。”
燕修急着道:“什么药引?”
“人血。”
“用我的!”他往前一步,话语说得无比坚定。
柳大夫抬手捋了把胡须,郑重地道:“公子当真想清楚了?做药引可不是一滴两滴的事情。”
他已无须多想,心中重石似已落下,释然道:“我想得很清楚。”
柳大夫点点头:“那好,你随我来。”
屋子后面还有一间小屋子,进门就闻到扑鼻的药香,地上还摆满了药炉。柳大夫取了一口瓷碗,又见桌上的匕首退鞘,他伸手拉过了燕修的手,正要下手,却闻得燕修道:“等等!”
————
因不知方婳所中何毒,解药全是温性药物所配,柳大夫说不能操之过急,得一点点将余毒清除才可。
已是喂下的解药的第三天,整整六碗药。
“婳儿……”
似乎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声音。
方婳的黛眉微蹙,缓缓睁开眼来。
入目的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环境。
这里是哪里?
“婳姐姐,你醒了!”少女悦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兴奋。
方婳吃惊地看着出现在床边的柳絮,艰难动了唇,沙哑地问:“你是谁?我……这里是哪里?”
柳絮坐在床边道:“我叫柳絮,是我和爷爷救了你啊!你都昏迷三天了,爷爷今早给你把脉的时候说你体内的余毒清得差不多,很快就可以醒来,没想到这才过两个时辰你真的就醒了!”
方婳的眼底仍是带着诧异,她只记得她和燕修在一起,为了逃避禁卫军的追击,他们一起从山头滚了下去,最后掉进了河里。
对了,燕修呢!
她猛地撑起身子,脱口问:“和我在一起人呢?”
柳絮笑着道:“你说柳大哥啊!”
柳大哥?方婳拧着眉,随即很快便想起这是燕修母妃的姓氏,想来他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改了姓。
她忙点头道:“他人呢?他没事吧?”
望着方婳担忧的样子,柳絮握住了她的手,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他没事,在隔壁屋里休息呢。”
虽闻得柳絮这样说,可方婳的心却仍是紧张,她反握住柳絮的手,又道:“既然没事,他为什么不来?麻烦柳姑娘去告诉他我醒了,麻烦你!”
柳絮点点头,方婳吃力地坐起身,若不是实在无法下床,她一定会亲自去看一看,燕修到底有没有事!
手指不自觉地拽紧了被褥,片刻,便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方婳忙抬眸瞧去。
燕修一身布衣出现在门口,目光直直看着她。方婳细细打量着他,除了脸色不是很好,他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伤,她松了口气,开口叫他:“师叔。”
他“唔”了一声,淡淡道:“醒了?”
她点头,却是蹙眉道:“你为什么不进来?”
他仍是站着,语声里不带一丝温度:“觉得没必要。”
方婳吃了一惊,听得他又道:“身体好了就离开,我已通知了华年成,会在这里等他派人来接应。”
语毕,他转身离开。
“师叔!”方婳本能地掀起被子,却因身体虚弱,直接摔到在地上。床头的药盏也被她带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燕修一定听见了,他却没有折回。
方婳咬着唇将拳头紧握,为什么她仿佛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昨夜还是好好的,如今危险解除,他对她又恢复这样的态度。
真就那样讨厌吗?
————
长安,御书房。
燕欢愤怒地将手中的信笺揉成团,整整三天了,没有消息,还是没有消息!
“一群饭桶!”她厉声斥道。
禁卫军统领低着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太后担忧地道:“不会已经回辽州了吧?”
燕欢随即否认道:“不可能,如果他已经回去,指挥作战的人不可能仍是袁仇二人。”她的目光一凛,看向禁卫军统领,道,“给朕挨家挨户地搜!”
禁卫军统领不觉道:“皇上不是说他们该不敢向人求助的吗?”燕欢将手中的信笺砸在他身上,冷冷道:“不然你告诉朕为什么各个关卡封住却仍是找不到人?”面前之人忙跪下去,燕欢负手往前道,“朕看总有几个不怕死的,连叛党都敢包庇!”
钱成海自外头进来,见禁卫军统领跪在地上,他愣了下,这才绕上前道:“皇上,晋王来请辞。”
燕欢一愣,似才想起把方婳带来长安的晋王还没走。她一个眼神示意禁卫军统领退下,这才开口道:“让他进来。”
————
又在屋内休息了两天,方婳终于可以下床。
燕修再没来看过她,她从柳絮的口中得知他时常与柳絮在一起,教柳絮下棋、作画。晚上柳絮回来睡觉时便会和方婳说她与燕修在一起的事。
这日,柳絮与柳大夫出去采药了,方婳在房内思忖片刻,到底是去了隔壁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阳光照在地上,她望进去,见他坐在桌边惬意地喝着茶。
她将门推开,他的目光随之瞧来。
“师叔。”她低声唤他。
他放下了茶盏,蹙眉淡声道:“有事?”
她径直行至他的身边,眸华落在他的身上,那日只在门口远远看着,终究不似此刻般细致。
他看起来还好,就是面色略带着苍白,见她坐下,他伸手替她倒了杯茶。
方婳没有接,在他身侧坐下,仍是定定地看着他:“华伯伯的人还没来吗?”
他点头道:“差不多快到了,你可以走了。”
她的心头微颤,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哽咽道:“愿意和我一起死,现在又为什么要叫我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将手从她掌心下抽出,低沉道:“我只是想通了,你说的对,我那么难才活下来,大业未成,不该儿女情长。我将你从长安带出来,也算对得起你了。你走吧,不要再连累我。”
“我不走!”她固执地再次抓住他的手,撑大了眼睛看着他。
“放手!”他低喝。
她不放,他突然站起来,狠狠地将方婳推到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怒道:“听不懂我的话吗?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让我彷徨!不要再让我犹豫!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我救你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弥补对你的亏欠,我心里,根本没有你!还不明白吗?”
眼泪瞬间弥漫起来,方婳咬牙爬起来:“我不信!”
燕修嗤笑着摇头:“不信?你又何曾知晓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不是也不信我说有退路吗?柳家祖孙就是我安排的退路,否则你觉得怎么会这样巧,恰好就有人救我们了?眼下禁卫军到处在搜寻我们,若非的我的人,又怎敢收留我们!婳儿啊婳儿,为什么你总这样天真,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了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吗?”
方婳震惊地看着他,他继续道:“走吧,你白马寺,等我回辽州,我会安排容止锦去那里找你。”
他果真就决绝地不再看她,悄然别开脸去。
方婳撑在地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狼狈的声音。
再看他一眼,她才咬牙站起来,转身冲出去。
燕修回眸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扬,终是松了口气。
方婳一口气跑了很远,在溪边的杨柳旁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他一定有什么原因才要拼命地推开她,还可笑地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打他一巴掌,然后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她说一句真话!
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除非她知道他推开她的原因,否则依他的性子,只会抵死不承认。
最终也只会难为他将谎言编造得更加彻底,伤人亦伤己。
她叹了口气,俯身喝了几口水。溪水清凉得很,还带着丝丝回味的甘甜。
方婳却是蓦地一愣,她似隐隐回想起这几日她喝的药中带有的血腥气……
捧着水的手蓦地送了,溪水从指缝间流走,她已猛地站了起来,回眸朝来时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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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修才喝完两杯茶,房门被人狠狠地推开,他抬眸望去,那抹熟悉的身影沐着阳光冲进来。
他的指尖一颤,差一点握不住手中的杯盏。
方婳反手关上了门上前,他蹙眉道:“又回来做什么?”
她什么话也不说,狠狠地夺下他手中的茶杯,伸手便摞起他衣袖,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她的力气却很大。
两个腕口都完好无损,没有割过的痕迹。
燕修愤怒地握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方婳却是愣住了,错了吗?难道是她猜错了?
他扳开她的手,眼底是出离的怒意:“出去!”
她惶惶然退了一步,却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一手扶着桌沿站着看她,苍白容颜上掩不住的怒。
她又退一步,心口却是倏然一震。
似乎从开始到现在,他一步都没有移动过,她亦记得她刚醒来的那一天,他只站在门口与她说了几句话,他说没必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