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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义拭去眼角的泪:“若你所言为实,王爷倒是比三殿下仁厚些,为君者若心术不正,奸妄必当道。可若说才能和魄力,王爷却不如三殿下!”说罢深深叹息一声。
苏雪想了下:“现在大宣算得上国泰民安,国君若是有良臣辅佐,才能平庸些倒也无妨。多施些仁德之政,虽不会有功却也不会有大过。”
苏义点点头:“话虽如此,但是……”
苏雪见苏义不再说下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问:“爹这阵子在甘宁与王爷必多有接触。您觉得王爷是怎样一个人呢?”
苏义道:“雪儿,当年太子弘之事王爷已经坦言相告,他是受了三殿下的挑唆。才萌生害人之心!”
苏雪说:“爹,你相信王爷的话?”照现在的情形看。她倒也希望这二皇子能比三皇子强点儿!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好饼。
苏义点点头:“王爷说得合情合理,也极诚肯。让爹略感欣慰的是自从王爷被贬以来,变得沉稳内敛了不少。”
苏雪感慨道:“如此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人总是要经过些挫折才能成长。”
苏义点点头,把当年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苏雪一直静静地听着,她一直对那个太子弘的事有几分好奇,却从未听人细说过。
原来太子弘也不是什么治国良才。他固执迂腐、墨守成规,行事却又极较真。
他认准一件事便会一条道走到黑,不懂折中变通,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明辨是非和处理突发事件的掌控力,永远活在教条里。
比如他在书中看到后*宫及宦臣不该干预政,便几次三番地上书皇上,并在朝堂上公然带领一帮大臣,请求皇上废后,并严惩以正朝纲,还请皇上取缔宦官可任一些职务的制度。他并没有认识到皇上的身体无法承担繁重的政务。而吴皇后所做的事也非祸国殃民,更不知文臣们比那些宦臣胃口更大更难对付。
后来兴安及附近几个郡县遭受旱灾,皇上让他前去查看民情。处理赈灾之事,他见到饿殍遍地的惨况,没有想出更好的对策,却自己带头让官员们一起绝食!发誓要与灾民同甘苦,他相信上天一定会因此感动而降下甘霖,结果可想而知,饿死了不少官员,自己也差点一命呜呼。
苏雪听了这些,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如果这位太子弘不是过世了。她一定找人用板砖拍开他的脑袋,看看里边的结构是不是钢筋混凝土的。
苏义说:“皇后闻听此荒唐事。便立刻派人把他接回宫中,可不知他又在哪听说这是因为皇后干政。才引起上天发怒,跪求皇后搬去冷宫思过。”
苏雪道:“皇后娘娘一定气晕了吧?”
苏义也一阵苦笑:“皇后娘娘一怒之下,下令把他禁足东宫,随即他便生了重病。”
苏雪说:“就是这场病要了他的命么?”
苏义点头:“嗯!王爷当时听了三殿下挑唆,也觉得太子弘行事荒诞,于是决定取而代之,便想以暗魅优昙毒杀太子弘。”
苏雪惊讶地道:“这是他亲口向爹承认的么?”
苏义继续说:“不错,之前我不是说曾经在太子弘重病期间去探视,发现了两盆可疑的花么?后来我回去查了资料,得知是毒花,便再次到东宫去找却不见了。其实王爷也总觉得心中不安,曾去找过那两盆花想移走,却没有找到!”
苏雪心中一惊:“这么说,另有人知道这件事?”
苏义说:“王爷自然也是这样认为,于是太子弘病逝后,他虽成了太子却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会忽然有人出来揭穿,或是以此事要挟他,所以他才会四处安排人暗中打听,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找出那个取走花的人。”
苏雪叹道:“看样子这根刺扎在王爷心里多年,想想那滋味实在不好受。所以当他看到姜公子所拿的那两盆花,才会大惊失色,一时乱了分寸?”
苏义说:“王爷当时虽然受惊不小,却看出这花不同,之前他曾查阅过相关的资料,知道此花只是与暗魅优昙很像。但他担心花留在东宫会出事,也想借此试探一下三殿下的反应,要知道王爷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于是让姜墨风把花送给了三殿下。”
苏雪道:“他却万没料到这花又变成了毒花,自己想试探别人,却反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苏义说:“之前在没听你说关于三殿下的事前,我还不相信他所说的话,现在看来,王爷讲的全是实情。”
苏雪试探地问:“爹以为,我们该帮王爷?”
苏义沉默片刻反问:“雪儿觉得呢?”
苏雪眼神一凛:“于公于私,女儿都要除掉三殿下。”
苏义闻言惊愕地道:“雪儿,这种大逆之言不可再讲。”
苏雪愣了一下,说了半天难道苏义却还没有做出决定?她恍惚在苏义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信念,她立刻意识到这时代的人对王室有着一种近似崇拜的忠心。
必须要想办法说服苏义才行,不然他一旦觉察自己的计划,一定宁死也要阻止自己,她绝不愿看到那样的结果。
正文、第三百七十章 互相试探
沉思片刻,苏雪决定委婉些慢慢来,先说清楚利害关系、孰清孰重,让苏义意识到忠心和愚忠是两回事。
她平心静气地道:“爹,女儿当然希望三殿下和王爷都能成为贤君名主,而且不管哪个做了皇帝,另一个都能成为良臣良将,可事到如今,爹应该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了,至少三殿下绝不会放过王爷!”
苏义神色极为沉痛喃喃地道:“唉,爹真是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苏雪见他默认继续说:“爹,皇上已经重病卧榻多日,朝堂瞬息万变!以目前的情况,三殿下随时会被立为太子,别人不知情也就罢了,我们既然知道他人品很有问题,总要想想办法啊。”
苏义带着一丝侥幸:“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们……”
苏雪打断他急切地道:“爹!三殿下的为人我们已心知肚明,他心机深沉、野心勃勃,行事更心狠手辣,并养了一帮刺客随时欲行不轨,将来做了皇帝一定是个暴君,难道您要眼看着大宣落到这种人手上吗?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这句话让苏义如梦初醒:“雪儿说得不错,只是要怎么做呢?虽然皇后娘娘也有所迟疑,但三殿下毕竟也是她的儿子,我们岂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凭猜测论三殿下之罪?”
苏雪道:“毒花案错综复杂,还牵扯到太子弘之死,更一时找不到有力证据,怕是没等扳倒三殿下,我们先被他除掉了,可能还会连累王爷。”
苏义沉思片刻:“是啊!那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凭着皇后娘娘对爹的几分信任,爹可以拼了这条命争取一下。可雪儿你……”
苏雪惊呼:“爹万万不可有死荐的念头,女儿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不过还没有具体想好要怎么做。请爹明日先安排女儿见王爷一面。”
苏义凝视她良久。沉声道:“好吧。”他没有多问,他忽然发现自己十分信任女儿。
苏雪心里松了口气。苏义要是追问,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搪塞,而她之所以非要见二殿下,一方面是要做足戏码,另一方面她对此人并不了解,她要看看他是不是值得自己帮上一把,不然自己和苏义知道他那么多事,将来他做了皇帝。自己同样没好果子吃,要是那样还不如趁早收拾行李走人呢!
这夜苏雪又是辗转难眠,想起苏义流着泪说大宣不幸时的样子,她的心也不好受,而她忽然有些同情吴皇后,或者说同情一个女人,三个儿子竟没一个拥有成为贤君明主的品质的,不是没才华就是没器量。难怪她始终不敢放手把朝政交出去,知子莫若母,她心里一定也明白。而越是明白就越是心痛啊。
甘宁王府离甘宁府不近,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而在甘宁城,也数这两处建筑最为显眼,远远地便能看到王府高耸的门楼,和绿枝点缀的一座座红墙绿瓦的楼阁。
在大宣拜访贵客不宜在上午,所以吃过午饭苏雪和苏义才动身前往。
苏雪今日特意仔细地妆扮了一番,淡妆轻描,头挽高髻,佩上四支金镶翡翠簪,中间带了一支金雀屏镶翠华胜。带上同款式的耳坠和项链。一袭玫红衣裙,样式简洁大方。金丝云纹的绣边、腰带,臂搭一条同色绣着几朵金芙蓉的披帛。更增添了几分华美高贵。
人靠衣妆,再怎么说她要见的是位王爷,还曾贵为太子,绝对不能认为他的欣赏眼光和水平,会觉得朴素为美,再说从礼仪上来讲也不能轻率。而她这身打扮也能令自己更显得成熟几分,说出话来不至于被轻视。
马车驶过一条静谧悠长的街道,来到了王府门口。守门护卫通报后,管事出来相迎:“王爷在正殿恭候公主和苏大人。”
越过雕龙影壁,苏雪眼前一亮,铺着青石的庭院十分宽敞,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阳光照在屋瓦上,碧绿明净。让苏雪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是院中那株参天古树,枝虬叶茂,配上门楣上的青绿彩画,威严气派又透着股清致素雅的风韵。
正殿内的装饰也不同于苏雪所常见的,那种富丽堂皇的风格,地面铺着淡青色的理石,除了那镂空的红漆屏风,其余多以青绿色的彩画为主,感觉极为清新。
轩辕贤正站在殿门口,互相见了礼,他开口道:“襄宁公主来甘宁,本王有失远迎实在惭愧,快请坐。”
苏雪微笑说:“王爷太客气了。”她曾经在宫宴上见过他一面,那时觉得他是属于那种孤芳自赏的人,这次见面却有了些不同的看法,的确如苏义所说他变了不,至少态度上显得很平易近人。
苏义没有坐,拱手道:“公主有事想单独和王爷一叙,臣到客堂恭候。”
轩辕贤道:“也好。”说着唤了仆人带苏义到客室,并叮嘱仆人替苏义准备茶点,好生侍候。
见苏义和仆人离开,苏雪道:“芳儿近来可好?”
轩辕贤忙说:“芳儿的事还没有当面谢公主,这次公主到甘宁,一定要让本王略表心意。”
苏雪问:“她现在身子重了许多吧?”
轩辕贤微微一笑:“是啊,一会儿我让她来向公主见礼。”
苏雪注意到他在提到芳儿时,神情显得很温柔,这是她所乐见的,总的来说轩辕贤这次给她的印象不错。“她身子不方便,回头我过去看她吧。”
轩辕贤道:“公主可是从明阳过来?我父皇和母后的身体都还好吧?”
苏雪略感惊讶,看样子他在这边的消息很不灵通。“皇上龙体欠安,已经半月余未上朝,皇后娘娘一直寸步不离地在身边照顾。”
轩辕贤急切地问:“这么说父皇这次病得很重?”
苏雪摇头:“我很少进宫,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但明阳城现在都在传,皇上这次病得很急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
轩辕贤猛地站起身来,然后又颓然地坐了回去:“本王现在无召不得入宫,不知能否麻烦公主回明阳后,替我去看看父皇,把具体情况写封书信告知我?”
苏雪不知他是担心皇上,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不过他这样说,就表示他无意以探视为由回宫,而刚刚表现出来的焦急情真意切,并没刻意表达自己不能在身边尽孝的遗憾,一切显得很自然。她试探地道:“王爷,听说皇上到现在还未决定立太子。”
轩辕贤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这么看来父皇龙体无碍,至于太子之位早晚是三弟的。”
苏雪原本以为他是因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