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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社会挣一份生活的女孩子,那样的环境那样的生活,何闻笙自问难以承受。
何闻笙并不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她也没有什么成名立业的野心。只是,何闻笙有何闻笙的世界,她不堪想象自己作为一个饭店女招待或者小摊摊主的一生。何闻笙有着天生的慧心,七窍玲珑,但是,如果沦落于生活的泥淖之中,任凭油污杂草去填塞。是不是,有一天,她会忘了怎样拨弦,怎样写词作曲,她会忘了什么是唐诗宋词《西厢记》《牡丹亭》,而是像这社会上的很多人一样,成为一个粗糙的没有灵魂的人形?
何闻笙很怕生活的这些磨折,并非是因为其中的苦痛,而是因为那种难以言说的琐细的难堪。生活最令人难以承受的重量,永远不是千斤重担,而是这些微不可计却不绝而来的纷扰。
在这些面前,少有人能够从容面对,而何闻笙最怕的就是不从容。
关萌萌的秘密
关萌萌远远地看到那个离开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清秀少女向她走来,自内而外有一种令人怜惜的疲惫和辛苦。关萌萌迎上去,默默地将她抱紧在怀里。疲倦已极的何闻笙松开手,小小的行李箱轻轻跌落在地上,她在关萌萌的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在学校旁边的咖啡屋里,关萌萌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烟,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何闻笙。半掩在烟雾中的关萌萌,和平时那个爽朗的女孩判若两人,看上去有一种历经世事兵来将挡的成熟。双手捧着咖啡杯,何闻笙望着唯一的好朋友,所有的信任感在这一刻都凝聚到最高。
关萌萌听完她的叙述,笑了笑:“闻笙你吓死我了,原来只是钱的事而已。我还以为你得了绝症了。”
何闻笙低声道:“萌萌,什么才算是大事?”
关萌萌吐了个烟圈,神情略带惆怅:“是啊,没钱确实是件足够大的事。可是,闻笙,你应该知道,对女人尤其是漂亮些的女人来说,这件事是最容易解决的事了。”
何闻笙一呆。
关萌萌笑笑,在烟灰盘上摁熄了手中的香烟,直视着何闻笙:“闻笙,我相信无论是任何情况,你都不会看不起我。如果你乐意听,我愿意把我的事情讲给你听。”
何闻笙怔怔地望着她的脸,恍如梦中。
如果关萌萌的母亲没有做出一些错误的选择,或者她会像上海都会中无数小康之家的孩子一样,在中国最发达的城市里享受着幸福的家庭生活。但是关萌萌本来已经望得到结局的命运却在她九岁时永久地改变了。
九岁时关萌萌的母亲出差时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事实后来证明是她只是假借出差的名义去和大学时代的旧情人重续前缘。妻子死于偷情的丑闻让关父备受嘲笑,关萌萌的父亲在愤怒中把关萌萌丢在了山东的外祖父母家,很快地,和家中的小保姆再婚。
关萌萌在外祖父母家被寄养了一年,一年以后,关父的新婚妻子生下一名男婴。关萌萌更加没有重回那个家的必要。关萌萌的继母本来只是一个进城的打工妹,从未妄想过能得到如此美好结局,喜出望外之中,对关父言听计从,十足是贤妻良母。关父妻儿俱全,家庭美满,对关萌萌也便不再放在心上。
关萌萌在两个家中,都像是一件多余的物品。过了几年,长大了一些,去上海的中学寄宿,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逃离那两个落脚点。关父虽然不再教养这个女儿,却还存着一点做父亲的责任心,按时给她生活费而已。没有人管束的关萌萌过得很自由。
关萌萌在十四岁时交了第一个男友,戏剧学院表演系的一个男生。十四岁的女孩子,对待初恋有若疯狂。这个男生来自北京,正是因为他,关萌萌开始拼命地改掉自己的上海口音,学习北京方言。也正是他把关萌萌带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让关萌萌从此像中毒一样迷上了表演。
他们在半年以后分手,应该说是那个男生在半年以后甩掉了关萌萌。理由无他,一是倦了,二是关萌萌年纪太小,需要哄,他已厌倦。关萌萌和他疯闹一场之后,偷了父亲的钱,独自北上北京。
自此,和家里的关系算是彻底断绝。
在北京漂了一阵子,到处学表演,关萌萌吃了不少苦。从父亲那里拿的一点钱能维持多久?很快,关萌萌陷入窘境。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能干什么?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上一个男人,养了关萌萌两年,在关萌萌因为读书的关系要回上海以后,自然而然地成了过去式。现在的这个男人,是关萌萌回到上海以后新交的男友,姑且称之是男友吧。温州人,在沪经商,四十几岁,家中有原配夫人,有读中学的儿子。
何闻竹怔怔地盯着关萌萌。
关萌萌略带苍老之意地笑了笑:“你觉得我比你成熟是么?闻笙,成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何闻笙的大眼睛盯着她。
关萌萌失神地看着那双眼睛,就是小说里常常形容的那种水漾双眸吧?那么静,那么清澈。曾几何时,她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可是随着时间和世事,灰尘一点点堆积上来,早已旧貌难识。
关萌萌叹了一口气,拿走了何闻笙手中的咖啡杯:“闻笙,有些事情,只要开了个头,其实是不像你想得那么难的。”
她仰了仰头,仿佛是略带思索:“真得,并不是那么难的。生活本来就这样,很平常。”
关萌萌在宿舍里给何闻笙上妆。
她是此道高人,手法纯熟,素手纤纤来回飞舞,长枪短炮不断变换,看得何闻笙这等门外汉很有几分胆战心惊的意思。
关萌萌笑:“你先闭上眼睛好了,等我叫你睁开的时候再睁开。”
闻笙并没有闭很久。几乎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她听到关萌萌舒了一口气,给她耳垂上夹了一双长长的流苏耳饰,然后是一系列拧紧瓶盖的声音。
何闻笙睁开眼睛的刹那,在镜子里看到张精工描画后的美丽的脸,怔了一怔,这效果也未免太惊人。从不曾见过这样披着画皮的自己,何闻笙恍惚间有些陌生,心中油然而起的感觉竟然是,惊艳。
关萌萌看着镜子里的何闻笙,眼睛里闪动着沉沉的光影:“闻笙啊闻笙,你果然是落难的公主,随便收拾一下,就立刻打击得别人没法抬头。”
谜城中的男人
关萌萌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先把何闻笙塞了进去。她一边揽起裙摆坐在闻笙身旁,一边吩咐司机:“南京路上的谜城酒吧知道吧?”
司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笑笑:“知道。”
关萌萌神情很是冷淡和倨傲,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何闻笙敏感地感觉到那司机的眼神和笑容里那股意味深长来。
车子停在繁华的南京路上。关萌萌付了车费,又拉着何闻笙下车。
何闻笙还没来得及看清谜城酒吧的形貌,已经像个牵线木偶似的被她拉了进去。只是在进门前的一刹那有一个大致的印象,谜城黑白双色的入口,设计得相当有品位。
里面的空间很充足,虽然人并不少,却一点不显拥挤。里面灯光很暗,正对着入口有一个小小的舞台,中间是舞池,主要的光线都来自舞池和舞台的效果光。四周不规则地摆放着桌椅和透明的小屏风。内部的主色调似乎是一种浅浅的略带反光的咖啡色,杂着些其它的小块的亮色,在迷离变幻的灯光中变得不可辨识。
一个歌手在台上唱一首英文歌,并不是很吵闹的音乐。但是谜城里的气氛凭空增强了音乐的穿透力,使得歌声似乎无处不在,充斥一切,淹没一切。
她们在一个空着的桌子旁坐下,变幻的灯影打在关萌萌的身上,让她和这里无比和谐。
关萌萌示意何闻笙观察这里的人。何闻笙一眼扫去,不得要领。
关萌萌笑笑,说:“你之前有没有听人提过谜城?”
“没有。”何闻笙老老实实地回答。
“坦白地说吧,这里是上海最有名的猎艳酒吧。来这里的有两种人最多,一种是四五十岁左右有点钱的人,一种是学生。大家的目的性都很强,所以很好商量。”
这种非常直接的说法把何闻笙的脑子撞得空白了一下。
“还有两种人你不要招惹。一种是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多半是白领阶级,给别人打工,了不起一个月也就八千一万,还想充大款学泡妞,”关萌萌冷笑,这是她自失恋以后固有的坚持,划分男人只有一个标准,有钱的和没钱的,“还有一种,特征很明显,你一看就认得出来,就是那些到这里来混水摸鱼的野鸡野鸭,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瓜葛,明白么?”
何闻笙从小受父亲的影响,很有众生皆平等的观念,关萌萌这么强烈而明显的不屑语气让她觉得颇为生硬,但是却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去反驳。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一句最不应该出口的话就出口了:“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话出口何闻笙自己心惊胆颤。她虽然和关萌萌一起出来见识另一个世界,但并没有答应从此就和她同一阵线,她仍然站在悬崖边上,在跳与不跳之间做无谓的犹豫。虽然自知不跳就没有生路,却也从未想过要跳下去万劫不复。但为何,那句话就那么轻易地出口了?难道她的潜意识早就屈服默认?
在没落的诗礼之家养成的淑女何闻笙,出了一身的冷汗,虚弱无比。
关萌萌并未察觉刚才这场天人交战,听了那句话,她只是亲昵地拍拍何闻笙的脸颊,说:“你是正牌的纯情大学女生,和他们当然不一样。这就是谜城的品位,也是我们的品位。”
何闻笙低声道:“是么?”就因为有这样的自我麻醉可以安慰,所以一个接一个义无反顾前仆后继?
何闻笙抬起头,发现关萌萌不知去哪了。何闻笙心中一惊。自走进谜城的双色入口起,那种不真实的恍惚就一直围绕着她,一下子发现关萌萌不见了,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何闻笙觉得自己像是个迷路的小孩,她起身,穿过身旁来回的人丛,急切地想要找到那个同来的熟悉的身影。
有一对男女旁若无人地闯过,把何闻笙撞得向旁边一侧。她穿的是关萌萌的高跟凉鞋,稍稍大了一点,靠带子缚在脚上,结果一步侧过去落脚不准,鞋跟扭了一下,让她向旁边跌过去。
谜城有一个很独特的设计,就是一些镶着靠垫的横杠,依人体学原理设计,靠起来非常舒服,不想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的人,可以靠在这里欣赏舞池中的俊男美女顺便寻找目标。旁边有伸向空中的小几,可以放置酒杯,很是方便。
何闻笙匆忙之间把手攀向身边的空中小几,却不慎把小几上的一杯酒扫了出去,泼了旁边的人一身。
在这狼狈之际,那个被泼了一杯酒的男人伸手扶住了她。只是轻轻地扶了一下,但很稳。
何闻笙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在朦胧的灯光中看到那男人的半张脸,似乎很英俊,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条件反射似的,她耳边响起关萌萌那刻薄的告诫,“一种是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多半是白领阶级,给别人打工,了不起一个月也就八千一万,还想充大款学泡妞”。面前的这个大概就是了。
成海岩看到这个女孩子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没想到她会跌一跤还会撞翻自己的酒杯。出手扶她一把是他一贯的风度,并不存在什么居心。但是那个女孩子抬起头来的时候,成海岩心里微微一惊。在美女这个词泛滥的今天,能看到一个真正的美女绝非易事,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