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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门自动向两边打开,邵华强说完,离开了休息室。
闻笙看到成海岩走进了道场,她起身想走出休息室。然而一个人进来,拦住了她,是徐为。
徐为温和地说:“何小姐,他们之间有一些问题要解决,你待在这里会比较好。”
玻璃门在闻笙面前合上,“滴答”一声,是锁簧扣上的声音。
男人流血,女人流泪(上)
邵华强已经换回衬衫西裤的平常打扮,看起来颇休闲。
成海岩淡淡地看着对面的邵华强:“你这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
“我只答应你把人要回来和警告盛华公司,我没有说过要把她还给你,这不叫出尔反尔,最多只算兵不厌诈。”邵华强的态度很轻松,然而眼睛是锐利的,盯着成海岩的反应。
“你想要怎么样?”
邵华强没有回答,只是信步踱到剑架旁,随手拔了柄西洋剑,道:“成非,我记得你一贯的作风,你一切都习惯要最好的,虽然你并不在乎,得到了也不会珍惜,但你要的,却一定都是最好的。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成海岩平静地说:“我从来没有刻意地去追求最好的,我只是在我面前的东西中选择最好的。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总不能特意地去选最差的。我不喜欢品质不够高端的东西,仅此而已。”
邵华强听了,笑笑:“说得好,推脱得一干二净。如果换一个人这样说,我一定觉得矫情,不过,你一向是天之骄子,运气好得没谱,你这么说,我倒是不能不信。”
成海岩不语。他的运气好么?似乎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享用了上天莫名其妙的恩宠,总是用别人一半的努力甚至不用努力就获得了几倍于别人的收获。但他从来不这么觉得,只不过,别人想要的东西,凑巧不凑巧的,刚好送到他面前来。那并非是他所求,自然也不值得他满足。每个人都没有得到自己的真正所求,从这一点来看,大家仍然是公平的。
“你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个姓何的小姑娘?”邵华强注视着手中的剑,轻轻弹了弹剑身。
成海岩看他:“邵华强,为了你过去的一口闲气,想要抢我的人?就算你抢到手又怎么样?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并不在一条道上,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交集,你何必耿耿于怀?”
“成非,你一向看不起我。不过你的看法我不在乎,所以随便你怎么说。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在我的地盘上,你只有客随主便,没资格指手划脚。”邵华强抽出一柄剑掷给他。
成海岩接在手中:“你要比剑?”
“据说成君威曾经让法国最有名的职业剑手来训练你击剑。我很早以前,就想试试。”
“不穿击剑服?”成海岩看着他,冷笑着问,“如果我失手杀了人怎么办?你知道我不想和犯罪扯上关系。”
邵华强报以冷笑:“尽可放心,无论是我失手杀了你,还是你失手杀了我,徐为都有绝对的本事可以替剩下的那个人脱罪。你们是同校出身,总该信得过他的水平吧?”
成海岩不再说话,动手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如果你赢,你的女人你带走。如果你输,我会叫人把你抬出去。”邵华强微眯双眼,手中的西洋剑划了一个优美而标准的邀请式。
闻笙一直听不见他们的对话,然而看到此刻,终于明白他们要做什么。她霍地起身跑过去,想要拉开门。然而门锁是电脑控制的,纹丝不动。她转身看着徐为:“徐先生,打开门,我要出去。”
徐为坐在那里,一点也不为所动:“何小姐,击剑只是一种很普通的运动方式。”
闻笙盯着他:“可是他们都没有穿击剑服!”
徐为笑笑:“你出去,能做什么?你可以叫他们现在停手么?何小姐,男人有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你相信我,这是成非欠了邵先生的,越早了断越好。”
击剑有一个名词叫作“击剑时间”,就是看完成一个动作所需要的时间,可以是进攻,可以是转移,也可以是防守或者击打。越高明的剑手,他的动作速度越快,所用的“击剑时间越短”,而击剑时间关系到双方谁获得主动权,所以水平的分别通常就在速度中体现出来。
成海岩和邵华强,毫无疑问地都是高手。无论是进退还是手中修长的西洋剑划出的完美弧线,都非常地流畅快速。
闻笙紧紧地趴在玻璃门上,死死地盯着那两人的决斗,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当成海岩一次闪避不及,身上出现第一道划破衬衫的严重创伤时,那些迸落的鲜血狠狠地刺激了闻笙的眼睛,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
徐为在旁边,态度安宁地看着道场中的决斗。邵华强在与人生死相搏,然而他的样子却谦逊平和一如既往,仿佛那个叫邵华强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闻笙对他的印象本来不错,然而此刻不禁一落千丈,冷冷地道:“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恐怕没人相信你受雇于邵华强。”
徐为微微一笑,详和地解释道:“邵先生付我薪水,是让我为他工作,不是为他担心。”
“工作之余,就没有一点私人感情吗?”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更不应该阻拦朋友的选择。”徐为仍然心意平和,“何小姐,有许多人,通常以‘我这是为了你好’为借口干涉别人的生活,像何小姐这么悟性高超的人,不会不明白吧?”
闻笙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儿,凄然道:“我明白,但总是做不到。”
复又注目场上,那两人的剑斗越来越激烈。
闻笙生平第一次看到西洋剑的对打。冷兵器,在她的感觉里已经是被封入历史保存的遗物。起源于法国的现代击剑运动,因为有职业裁判和全面防护的关系,似乎和跑步赛马一样成了一项平常之极的运动方式。然而,抽掉这些元素,近身相搏,这种所谓的运动,和任何一种男人的战争一样,杀气毕露,危机四伏。
闻笙看不出他们谁强谁弱,他们都受伤,似乎谁也没让谁占便宜,甚至因为他们的动作太快,当他们动起来的时候,快速地交错,她都看不清来来往往的具体动作。然而,地上滴得越来越多的血,让她的眼睛越来越死地盯住那两人。
当他们停下来或者对峙的时候,她才能看清成海岩的脸。她看清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听不清他和邵华强究竟说了些什么。闻笙只感到,当自己看到他的脸时,心里有一种发颤的感觉,无法描述无法抗拒。她和这个人,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生命上的某种重叠。
她有一种眩晕感,微微闭上眼睛,虚弱地问徐为:“他们还要多久?”
徐为微微皱眉,没有回答,显然他也没有料到,这两人会胶着成这种地步。虽然他有洗脱杀人罪的本事,但不代表他就想这么做。他看了看腕表,已经将近一个小时,邵华强的时间差不多了。
“何小姐。”徐为按了门锁的密码,玻璃门无声地向两边滑开。
男人流血,女人流泪(下)
闻笙来不及多想,在门打开一条仅可容身的缝隙时,冲了出去。不知是为什么,也许仅仅是因为她看不了血,看不了这种所谓的男人的方式。
成海岩和邵华强看见她的那一刻都停手了。他们几乎是同时停,非常默契,若有一个人不停,就难保不会误伤何闻笙。
闻笙扑在成海岩身上紧紧地抱住他,迫使他将手中的西洋剑垂在一侧。他身上的伤口比她看到的多,衬衫被划破好几处,血迹从那些划破的地方沁出来。他的身上,犹是对决时那绷紧的气势,和她所知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商界名仕判若两人。
她终于看到另一个成海岩,名字叫作成非。
莫名地,闻笙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抱着他,仰面看着他哭了:“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这种输赢,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难道真得要分出生死来才罢休吗?就真得没有一点和解的余地?”
成海岩感受到她温热柔软的身体扑入自己的怀抱,紧紧地抱住自己哭诉。猛地抱紧这个小女孩,他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了她,一路深深地吻下去。她的眼泪沾在他的脸上,是一种湿润的暖意。
邵华强眯着眼,深深地看着他们两个。徐为走近来,叫了一声邵先生。
邵华强的脸色并不太好:“为什么放她出来搅局?”
徐为答道:“因为已经够了。”
邵华强冷哼了一声。
成海岩把脸深深地埋入闻笙的发香和体香中去。是不是真得要分出生死?他不知道,反正对他来说都无所谓,这个世界上对他有意义的东西并不太多。是不是真得没有一点和解的余地?算来,他们根本没有互克出胜败的必要,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如非闻笙遇劫,不会有交集。
然而,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时候太易满足,有时候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所以有时候轻论生死,也未必一定有什么立得住的理由。既然她要停,那就顺她的意思吧。
成海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怀中闻笙苍白中带着些嫣红的脸庞,将手中的西洋剑丢在地上,看着邵华强:“我们两个再打下去也分不出高低,就这样算了如何?闻笙吓着了。”
邵华强的眼光依然颇有兴味地在他和闻笙身上来回地巡视,闻言笑了笑,答道:“成非,你的西洋剑,这些年并没有怎么勤练吧。我收到你五条伤口,却只给了你四条。你现在要停的话,不是要害我好几天心里不痛快?”
成海岩看了他一眼,伸手向他手中的剑。邵华强不解,但仍然给他。
成海岩接过剑,反手在自己腰肋处划了一道,衬衫被划破,又滴出一串血珠,闻笙惊骇。
成海岩将手中的剑远远地掷出去:“这样,够了?”
邵华强有些惊讶,惊讶了一下,也就回复正常,嘿然:“好。成非,我知道你一向对别人狠心,倒是没料到对自己你也挺下得去手。”
“不对自己狠心,怎样对别人狠心?”成海岩嗤之以鼻。
“说得有理。好吧,看在何小姐这几滴眼泪的份上,今天就玩到这里。”他脸上浮起一个意味莫名的微笑,“成非,下次再有这种机会,我会记得把你的女人关得远远的,免得她来搅局。不过,你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他扭头对徐为说:“给陈建民多支三个月薪水,打发他走人。”
陈建民就是邵华强重金请来的那个西洋剑教练。成非栖身于商界,未必有时间像过去一样勤练西洋剑,却和他缠斗了这么久不分胜负。而陈建民身为堂堂的专业级教练却每次花不到这个时间就已经险败给他。邵华强起初疑心,然而次数多了,渐渐也分不出真假。今天和成非交过手以后,他显然已经可以确认陈建民每次都故意输给他这个事实了。
邵华强冷笑,这家伙,把他邵华强当成什么无聊的人了?以为他砸了银子请人来陪自己玩乐一下,满足一下虚荣心?
徐为应了一声。他的工作范围是很不确定的,因为邵华强喜欢把什么事都交给他办,虽然很多事情徐为也只是另外分派给手下。
成海岩看着邵华强,忽然道:“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一点都不比我差。再好的钢铁支架,也不可能让你剧烈运动太长时间。这种所谓的竞技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平衡的基础上,怎样才能比出一个公正的结果?”
邵华强听了,并没有喜色,只是眉头一拧,盯着他:“你知道这件事?”
成海岩点点头:“右腿,1991年,美国。”
徐为听了,不再避忌,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