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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重获自由呢。可是——可是——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呀?经过几个时辰毫不休歇的狂奔,快跑、又攀山、又越岭、又涉水的,他却一点也不嫌累,反倒是她自己,这一路的高声尖吼、哇哇叫嚷,什么歹毒恶话都全数说尽,本是企图狠狠刺激吓他,让他在一怒之下放走她,没想到这位公子哥儿的定力却好得令人难以置信,居然完全不为所动,结果自个儿嚷到声音沙哑,疼痛难当后,再也没法子了。才乖乖闭上嘴巴投降。
哦!口好渴!四肢百骸简直快散了,他到底还要奔驰多久?
老天!快停下马吧!不然她怎么溜呢?
“再撑一下!”低沉浑厚的嗓音突地从那掳人头子的嘴巴说出来,夹带着关怀,听起来有些暖烘烘地……
停!倏然一愣!小乞儿连忙甩头,她岂可忘记,这个人现在是要送她进官府治罪的,她怎么可以被他的一句话就给蛊惑了去。
她连忙仰起肮脏不堪的脸蛋,故做一副虚弱状。“不行!不行!我撑不住了,骨头都快散了,休息一下好不好?”
柳随风低垂眼睛看了她一眼,缰绳又一抖,反而加快马的速度,对付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一点都大意不得。
“再忍一会儿,就到了!”
“到——了?”小乞儿眼神一变,两排白色小贝齿开始抑不住地颤抖!衙门快到了,就近在眼前,她完了!完了!
缰绳在下一刻钟猛地一扯,马鸣高扬一声!马身左晃右晃了一会儿后,平稳地停住了步伐。
“前头就是了!”柳随风手一指。
元元愁眉苦脸地将眼瞳一抬,完全骇住!这座衙门官府,也未免太、太、太大了点,也太、太、太过雄伟了吧!是吗?潭州的衙门,有这么壮观的吗?
你们看,还有几十尺的路程,但它雄伟的气势已令人倾倒。她从马背上翘望过去,就能见着两只巨大威猛的青铜狮子端坐在石阶左右两旁,直挺挺地护卫着朱红色的大门。就在大门前,还有身着同一款式,黑色劲装的十数名侍卫,昂扬直立地排列在大门两旁,雄赳赳、气昂昂地守护这座城堡,好不威武。再看看那两只雕凿龙凤飞翔图案的石柱,高得快耸上天,而顶端上,则横托着中间一块镶有金色字体的竹匾,在竹匾上头,提着四个豪迈的字迹,那字就叫做……叫做……
元元目不识丁,小手遥指竹区上,颤巍巍地说:“潭州衙门。”
“你不识字?”秦观山脱口而出。
她受创地一颤!
“是呀!我是不识字。”一对大眼睛回首瞪着秦观山,用以掩饰自心窝处涌上的自卑感。“碍着你了吗?”
“元元!”那总能安抚人心的嗓音又再次来到。柳随风和言悦色地对她道:“上头写的不是潭州衙门,是柳莹山庄。”
“什么?柳——莹——山——庄?”她更是骇得差点跌下了马,幸亏柳随风及时扶住了她。她看看柳随风又瞧瞧秦观山,贝齿颤得更厉害。“你……你们是柳莹山庄里的人?”
“没错!”秦观山骄傲地将头一点。“我们是柳莹山庄的人。”
“完了!”她哀嚎一声,差点泪涟涟,好死不死,她谁不去惹,竟然瞎了眼睛惹上柳莹山庄里的人。这个人人畏怕的组织,早让山寨贼穴、江洋大盗都因慑其威名,而不敢捋其虎须,东南方一带,早就全遵奉柳莹山庄的庄主为武林盟主,她居然会去惹上他们。
若问她一个小小的偷儿,怎么会知道这些有关江湖上的事迹,这当然是有管道的。在客栈营生的说书人,一向最爱讲述柳莹山庄的丰功伟业,她几乎日日在客栈里穿梭、寻找目标,理所当然就将柳莹山庄的故事,一五一十记在心中,甚至都倒背如流。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流浪来到朔山镇,占据福德大街为地盘,也才短短一个月光阴,竟然就犯上这个煞星。她又曾听说书人道过,山庄里的成员个个身怀绝技、嫉恶如仇,若为非作歹者,一旦被捕到,必然重罚,而且手段比起官府制裁犯人的方法狠绝上千万倍。她这回落入这些人手中,不就得惨死了!
不!不!不!
“这位公子,您大人大量,饶恕我这个小乞丐吧,小的我对天发誓,再也不为非作歹,从今以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就放过我吧!”元元连连惨叫,哀声震天!
柳随风剑眉一拧,对她道:“进去!”
“不要!我不想死呀!”她死命攀住马脖子,怎也不敢下去。
无奈下,柳随风只好先跳下马鞍,再扳开她脏兮兮的小指头,抱她下马,强行接住她的手。“进山庄去!”
“不成!不成!”元元两条小脚钉在地面上,死都不肯动;忽地,还突然露出一抹谄媚无比的笑容。“这位公子,您听我说,小的我出身卑微,绝对没有资格踏进这座正义凛然的宅子里的,你们的庄主要是看见你带了个偷儿进门,一定会加罪于你,为了你自己好,千万别把我带进山庄,会出事、会出事的。”
容不得她再发一语,柳随风轻轻使力,轻而易举地把她拔离地面,踏进气势磅礴的大宅里。
而随后赶忙将马匹交给专司照料的秦观山,也一溜烟地跟进,等着看这出令他百思不解的好戏,接下去该如何发展。
原本抵死不走的元元,在内院后,尖锐的惨叫声瞬间化做无形。一对黑白分明的杏眼用不敢置信的波光呆望山庄内院的景象,她看傻眼了——瞧,红墙竹瓦、画栋雕梁、回廊飞旋,美得惊人。左方那高翘的屋檐还正对着万紫千红的花栏。一阵风儿适巧拂来,吹得柳条垂枝依依难舍,也吹得人造清湖波光潋滟、闪闪不息,而万千株齐放的花儿也因这风拂而柔弱得轻曳摇动,荡出绝美波浪来。再见右方水泉,一袭薄薄水雾正慢慢袅绕住这片宛若仙宫府邸的山庄,益彰显更特殊的美态来,两种奇异韵味相缠,令人疑心此地已非尘俗世间,而是梦寐以求的脱俗仙境。
从未见过这等景致的元元,当然讶异地张开嘴儿,忘了刚才的挣扎。
“江嬷嬷!”柳随风召唤一声,随即在面前站立了一名满头银发、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带她去好好梳洗一番。”
“是!庄主!”她恭谨地对他道。“这位……这……”她表情突地一愣!完全不知如何称呼眼前人,这小东西怎么好像刚从泥泞里翻滚出来的样子,实在脏得可以,脏得让她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庄主是从哪里捡来这个小家伙的?
“哇!”元元再次放声惨叫!吓得正在打量她的江嬷嬷骇退好几步。“你——你——你——”小嘴儿张开的弧度足够塞进一颗大鹅蛋。“你、是、柳、莹、山、庄、的……的庄……庄主?”
“江嬷嬷,带她下去!”
“不要!我不要去,不要把我关起来,我怕黑、我怕暗、我怕鬼魅魍魉,这位嬷嬷,您千万别听他的,放我下来、放开我,我要是吓死了,一定变成厉鬼来找你们,哇……哇……哇……”尖锐的惨叫声在江嬷嬷死命拖拉下才愈飘愈远,直到回廊转角处时,才渐渐消散。
双手置于身后的柳随风兴味盎然地看着小乞儿的挣扎、尖锐吓人的高吼、语出胁迫的喊叫,不禁抿嘴一笑!
他的反应,再次看得秦观山目瞪口呆!好半晌之后,他才有能力找回自己已混沌的理智。
“我不懂、不懂、真的不懂。”一颗硕大的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一般,秦观山嘴巴呢喃不敢相信的自语。
“秦叔不懂些什么?”柳随风不明他的反应。
“那个小乞儿呀!”秦观山问道。“你该不会想收留他吧?”
“秦叔不喜欢她吗?”他反问。
“也不是!虽然他偷了我的银票,但这个小乞儿一看便知道是个聪明过头的小东西,只要加以训练,也许可以造就出一个奇才来。”说到这里,他总算恍然大悟了。“原来少爷打算收他做随侍书僮,亲自教导。”
“随侍书僮?”柳随风反而讶异地凝视他。“秦叔难道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他仍旧一头雾水。
柳随风不禁摇头了;也难怪,小乞儿那一身的破衣烂布、口中所吐的粗俗言辞、举手投足间的表现样样都叫人难以消受,难怪连身为老江湖的秦观山都看不出破绽来,这小妮子,根本不能用常理论断。
“秦叔,那小乞儿是个姑娘。”柳随风终于替他解开迷惑。
“姑……姑娘?”他吃惊地连嘴都合不拢。“没有搞错吧?小乞丐是个女娃娃?”
“是的!”
“噢,可是她的德行……老天,这太不可思议了……”秦观山摸着发烧的脑门怪吼怪叫!他仓皇地道:“既然她是个女娃娃,把她带进山庄里,妥当吗?”
秦观山的顾虑源自有因,即使这个流浪女娃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处在宋朝这个极端封闭保守的社会风气下,谣言的杀伤力向来远比洪水猛兽还要让人恐惧得多,倘若他们在朔山小镇强行掳走这名小女娃的事情传扬开来,肯定会在江湖掀起狂波巨涛,又倘若让有心人加以渲染,可想而知,那一些嫉妒柳莹山庄、嫉妒柳随风的一干窝囊废,必然又会胡诌瞎掰出一些不堪入耳的恶毒话来。这也难怪秦观山要对此事存着保留态度。
“你的顾虑我明白,但我心意已决,断然不会更改。”看出秦观山的心思,柳随风却用坚定语气告诉这位柳家二代的元老,他的决心。
面对柳随风凝肃慎重的表情,秦观山不免再一愕!
“为什么?”他问。
“很奇怪吗?”柳随风的表情、说话的口吻、坚定的意念,都全散发着仿若磐岩般的气势。
“当然奇怪。少爷,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走样了?”
自看着他懂事、成熟、接下柳莹山庄庄主之位的秦观山,理所当然对他有着一份深刻的了解。向来,他所做的每一项决定,从不让人怀疑是否有可议之处,但面对这名陌生的小姑娘,他所表现出的反常做法倒很值得玩味,这代表什么意义?
被秦观山这一问,柳随风也不禁为之一震!
若让人家知道,柳随风是被一双眼瞳所迷醉,不知会是如何?
“庄主……”见他瞬间失神的恍惚,秦观山正欲再开口,蓦然,那耳熟的聒噪尖吼声又重新降临耳畔,刺进耳膜。
“别捉我——”
“姑娘,你……等一等!哇!别跑……”江嬷嬷气喘吁吁地在后头追呀追地,却怎也捉不着这个滑若泥鳅的小人儿。柳随风俩人就见一个披挂着山庄小厮服饰的小东西,甩着来不及整理而散乱的长发四处乱撞,而跟在后头的江嬷嬷追得脸色惨白,都快晕了。
柳随风见状,连忙将身子一提,足点几步,纵身飞掠到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窜的小妮子身前,捉住了她。
“别捉我、让我走、我要离开这里……”她哇哇大嚷。
“元元!”柳随风低喝!她骇得不敢再动,小身子微微颤着。
“让我走嘛!”她改变姿态,哀哀请求。
“不行!”他摇摇头。大掌也伸前拨开垂挂在她脸庞上的发丝,让她露出那张洗尽污垢后的脸庞,然而当她绽现出那张惊世骇俗的真实面目时,竟让在场的人看傻了眼。
嫩若凝脂的细致粉脸白里透红、弯弯的眉宇如远山、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正无辜地对他眨呀眨地、红似玫瑰花瓣的朱唇更是可怜地轻颤着。虽然一副哀凄样,但她绝俗的容颜,美丽的形貌,却是柳随风毕生所仅见,这小乞儿美得惊人。
“你……你怎么了?”这个柳莹山庄的庄主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