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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爸中风了……”艾克霖似乎期望幔妮有不同的反应。
幔妮微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凄凉,一抹悲哀,以及淡淡的恨意。复杂的情绪犹如五彩缤纷的球,因着每一瞬面光处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色彩。
“哦?”她扬起了一道眉,“死了吗?”
旁边的陶然和迎欢一起倒抽了口气,但识趣的马上憋住,以免陷入风暴中。
尽情只是悲怜的凝视着她,也只有他体会得到此刻属于她的悲哀。他深深的了解,幔妮在这场与父亲角力赛中,永远没有全赢的机会。一个女孩再愤世嫉俗,再尖锐苛刻,再刚强顽劣,又如何禁得起长期和其实真心渴慕的亲情对抗?!可是能投降吗?难啊!那又违背了她对生命的认知与看法。无论坚守或是投降,只有输,没有赢哪!
这是一场既悲哀又不得不打的仗吧?
“姐!”艾克霖气急败坏地喊,他显然没料到他二姐比他想的更离经叛道吧!“他是爸爸啊!就算他有错,现在他病了,去看看他也无妨吧!你要跟他计较到几时?”
“跟他计较到几时?到我死或是他死吧!”幔妮的脸色冷青。
“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分了吗?”艾克霖显然觉得幔妮实在太过偏激。
“过分吗?或许在女儿的身分上我是过分,但他在他做儿子的身分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这样,咱们也算扯平了。”她眨了眼,略显疲态。
“你真是……”艾克霖举起手又颓然放下,仿佛察觉自己所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尤其以他的口才要说服意志力凌驾于他之上的姐姐。实在是太勉强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值得敬重的姐姐,不同于家族里的其他人,可是……或许我过于烂漫天真了。”
幔妮的脸色因他的话而略微苍白,别人或许没注意,但尽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往前踏了一步悄悄握住她的冰凉的手,即使幔妮稍有挣扎,但最后还是容许他掌心的温暖过渡一些给她。
“你父亲在哪家医院?现在病情还是稳定吧?”尽情适时的介入就要剑拨穹张的姐弟中间。
艾克霖看了眼依然坚定如石,不动如山的姐姐,心里明白强逼也逼不来,若逼得来当初她也不会带着奶奶离开。“在中新医院,还好脱离危险期了,不过身体还是有些影响……”他若有若无地看了她沉默的脸庞一眼。
“你让她考虑、考虑。“尽情语气平稳的说。“若她想去,就会去。你先回去吧!”
艾克霖看了看仍冷着脸沉默不语的幔妮,挣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她自己看着办。“二姐,我知道或许一时要你跟爸和好是难了点,不过爸也老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所以……你总不希望自己也像爸爸一样,等到奶奶走了都没能好好陪她吧?”
幔妮闭上眼不看他,只有尽情知道包在他掌心的手起码在微微颤抖着。他多想将她拥入怀中,呵护她别再受这样的挣扎、痛苦,抹去她眼中的冰冷防卫,抹去那股悲哀……
可是他清楚的看见,对她,光有爱是不够的,还要有猎人般的耐性。
※※※※
幔妮想了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不是不想去看自己的父亲,何况这也许是唯一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与他达成某种程度的和好。然而见了又如何?奶奶孤老以终始终让她耿耿于怀,在她孤寂的童年,奶奶陪着她的日子远比父亲多太多,要论重要性,是甚于父亲的。
而父亲至今尚无悔意,唯一有的只是期许最深的女儿不听他的指挥,甚而明目张胆的忤逆他。
想了一整夜,从童年想到成人,对父亲的感觉从祟拜到幻灭,无一不深深的影响了她的一生。
若她没有从那个家离开,现在大概顶着放洋学位在家族企业里工作,继续与继母的钩心斗角。
当天微微亮,她起身穿衣,打算去一趟医院。或许事情是该有个了结。
推开房门,站在走廊窗边习惯往下一望,却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斜倚着电线杆,似乎已站了一段时间。她没有退后,也没有转身回房,只是趁着他未发现她的存在前默默的凝视着他。
她发现,这样看着他竟也有种莫名的幸福感觉,这样的一个人竟有这般影响力。看见他守在那里等她,奇异的让她有种平静的感觉。
她不禁想,尽情是不是常常这样的注视着她?当他看着她时,心里是什么感觉?是不是也象她一样带着幸福的甜味,带着平安祝福的感觉呢?
她多么希望是的。
走下楼梯开了门,当他的身影具体出现眼前,她望向他的眼神不禁多了一丝温柔。
尽情对着她微微扯动着嘴角,笑了。
她有些僵硬的发现自己嘴角的肌肉有了回应,这一刻,她的笑没有讽刺,没有那种沧桑的味道,就像寻常家的女孩面对自己等待的恋人。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距离幸福很近、很近……
第七章
幔妮这次没有抗拒尽情的接近。或许是因为心思被父亲的事烦扰过多,以致没有心力防卫那么多。
“要我在外面等你吗?”两人站在病房外,尽情低头轻声地问。
幔妮很快的摇摇头。
尽情退开一步正待离开,幔妮却伸手握住他。
他惊讶地回握住她首次自动碰触的手,意外的发现她在微微颤抖着。没有多问,他牵着她的手一起站在病房门前,伸出另一只手轻巧但干脆的敲了两下。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及带着警备意味的脸,风韵犹存的脸庞上明显地露出宝贵人家的味道,微微扬起的下巴或许显示出着她的骄傲,又或许是显示着对来人的不敢低估。
“二姐!”一个惊喜的声音伴随着一张年轻的脸庞出现,艾克霖显然从未想过姐姐真的会出现。
“爸,二姐来了。”艾克霖的声音喜悦中带着一股松了口气的意味。
这让原本挡在门口的妇人不得不让开让他们进来,她的目光还在尽情的身上审视了半天,好似在犹豫要不要赶他出去。
幔妮冷冷地瞪她一眼,伸手将尽情拉进病房。
“幔妮,你来……来了……”两鬓的头发更显得灰白了,他的眼里写满了喜悦。
幔妮岂会听不出父亲说话中有些模糊,她太清楚了,父亲说话要恢复以往流利并非易事。因为奶奶以前就是这样,她亲自照顾奶奶到她过世,她很明白这个过程。突然心中涌上如潮的悲哀,为什么人总是要重复走这些道路?
“来看看你你死了没有。”她的声音依然冰冷,只渤已不再冻人。
艾长青饶是听惯了她那张嘴吐出来的毒言恶语,还是难以适应,尤其是在这种有其他人在场的场合,面子总是担不下来。
“你这死丫头,嘴巴倒是一样厉害呵!”站在一旁观看的妇人终于忍不住插嘴,她满脸的不屑和不以为然。“瞧瞧你这坏胚子,谁生你这张坏嘴哦!”
“不准你批评我妈!”幔妮凌厉的眼神毫不客气的砍向她,“我妈生的女儿再坏也坏不过你,当人家正卧病在床时偷人家的丈夫。待我妈死了,还光明正大入主艾宅,以为我会喊你一声小妈,我看你连二娘都不配!”
“你……你这臭丫头!”李续媛伸长涂满红色寇丹的食指,颤抖的指着幔妮的鼻尖。“长青,你看看你女儿是怎么说我的!”她投向艾长青的眼神满是娇嗔。
艾长青一张老脸微微泛红。
幔妮倒觉得好笑。
“医生怎么说?”幔妮微侧过头询问艾克霖。
艾克霖倒是还没从看戏中回复过来,愣了一愣这才回答:“医生说需要长期调养,尤其饮食起居要注意,压力不能太大,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回艾氏。”他瞄向幔妮身侧的父亲,偷偷使了个眼色,还以为不着痕迹呢!
“你们担心什么,艾氏有你和你大哥呢!再不然你妹妹也快毕业了,让她毕业先去公司帮忙,出国念书的事再说吧!”李续媛见情势不对,赶紧插嘴。她这个傻儿子,就会把大好江山送人。
艾长青育有两男两女,老大克矾和幔妮是第一个老婆所生,老三克霖和小女儿千千则是第二个老婆李续缓所生养。克矾和幔妮的生母在幔妮十岁那年过世,而不到一年李续缓过门,克霖已经七岁,千千六岁。这个再明显不过的证据证明父亲的背叛,所以幔妮常讽剌地称李续缓为二姐。”
二娘说的上。“幔妮向李续缓夸张的拱拱手,“这件事就无需再提。”
艾长青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不行,你大哥在你二伯的铺路下,就要进军立法院,未来会忙于政坛。克霖生性怯懦,不适合当企业团体领导。而千千还小,整日净知道玩,谈恋爱。回来吧!幔妮。你一直是爸爸的希望,就算学位未有念完,一样可以接下艾氏,趁我还有一口气,可以训练你。
恐怕我根本就不适合。亲爱的艾总裁,你忘你我是个多么认不清状况的天真小孩,还活在正义公理的幻想世界中。你不是告诉我,我的天真不适合活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而不久前我还想螳臂挡车,差点死在现实的巨轮下呢?”幔妮的尖牙利嘴一时难以收敛,虽然她来之前是想收敛点的。
“你还在气那件事?”艾长青无奈地说:“我是为你好,而且我也是不得已的。你这样轻举妄动,万一真扯了出来。整个家族的叔伯、堂兄弟姐妹恐怕都会起来夹死你,艾氏王国不容丝毫的毁坏啊!”
“所以我选择退出,“对于艾长青的心思回转,幔妮倒是平静多了。”只是说各人有各人想走的路,而我的路不在艾氏王朝里,请原谅我不能走你希望的路。”她低下头诚恳地说。
“你,你真的这么不留情面吗?”艾长青即生气又痛苦地说:“我年纪这么大了,就算能呼风唤雨,又能有几多年,你为什么不能成全一个老父的心愿?”
幔妮没好气的苦笑,:“别把自己说得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你还不太像,至少目前如此。你问我为什么不能成全一个老父的心愿,那么我也要问问你,为什么不能成全一个老母亲的心愿?这样的心情你或许应该亲身体会一下。”
艾长青惊讶错愕,难以至信地说:“你这是在报复我吗?为了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奶奶,你非要这样记恨一辈子吗?”
幔妮闭闭眼,知道父亲委实难以接受她的价值观,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误解她。说穿了,她实在懒得解释,也无法圆融解决而不少激怒他。。
“我说过,我不想因为仇恨而带上我的一生。奶奶走到最后时,你没能陪他,那是你身为人子的遗憾,只能说我同情你,这跟我接不接受到艾氏工作是两回事。“
艾长青的脸色已经红了,一副又快因刺激过度而中风的样子。”可是你本来去美国念书就是为了回来艾……“
幔妮打断他的话,“那是以前!”
“姐,不要再说了!“艾克霖担心地站到幔妮身边拉住他,并且还回身给尽情一个谴责的目光,大概是怪他没有尽早阻止幔妮的言词。
尽情的表情冷了下来。
“你看你这个小扫帚,把你爸气得……真是不孝女!”李续缓当仁不让地加入讨伐的行列,一边拍抚着情绪激动的艾长青。
幔妮倒是没有受到这个混乱情况的影响,她转头看了沈默的尽情一眼,对他淡然一笑,她心里知道他是这屋里唯一了解她的人,一个认识短短一个月的男人。
“不管你爱不爱听,我还是得把说清楚,因为过了今天以后,我真的要去走自己的路了。我想即使没有奶奶,我也不会去艾氏工作,因为我终究无法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