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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他扭头冲刘松淡淡一笑,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只是半夜醒来就没有再能睡着。”
“是不是昨天按摩得太狠了?”
“不是。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换了那个药,我有些不适应。”
“杨医生本来是希望通过这次换药能让你慢慢摆脱晚间的安眠药……”
“我尽力吧。”他再冲他一笑,眼角的沧桑越发清晰。
刘松忽然有些不忍心再看。陪着程亦鸣来这边快10个月了,每一次,他特别痛苦的时候,他总会对着他说那四个字。
“我尽力吧”——天知道那样的尽力付出过怎样的代价!
刘松想起2月初的一天深夜,他接到他的电话,只有一个字“快!”
等他赶到酒店2305房间时,他已昏迷。他不及多想,抱起他就往杨医生那里赶。
也许这就是天命!在路上,他想。
当初,如果不是他坚持来北京,找这个“可能会有办法”的杨医生,程亦鸣也不会顶着什么“文化推广讲座”的名头到北京来。那么,后来所有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一个小车上那么浓烈的酒味,便是傻子也知道曾经发生了啥。
到杨医生那里差不多已快凌晨,所幸那夜他刚好值班。只粗粗检查过一遍,杨医生镜片下面的目光已严峻得让刘松心虚。
“他以前吃过什么药?”
刘松赶紧掏出那个红色的盒子。那里面,空空如也。
“他现在……一般装6颗……”
“6颗?”医生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是不是想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一辈子?”
“医生,怎么?”
“怎么?!他现在从头到脚没地儿是好的,还敢用这样的药强撑……”医生摘了眼镜,突然问,“他怎么会沾上**?”
“这个……”刘松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说清楚病人染病的过程,我没法医!”杨医生拿出了“杀手锏”。
刘松踌躇了下,据实以告。
“10年前,他被人强行注射了两针。”
“后来呢?”
“后来……”刘松看了一眼病床上即便昏迷也不甚安稳的程亦鸣,忽然说不下去,“医生,你是医生,你应当明白,那个东西一针下去就……他还被弄了两针……每天发作的时候,除了……,他还能怎么办?”
“做了多长时间?”杨医生重又戴上眼镜,目光中带了些鄙夷。
“有……六七年。”
“我可以让他苏醒,也可以让他这次少点痛苦,可是,他这病,我没法治。”杨医生说着,转身便走。
“杨医生……”刘松拉住他的衣角,“我早听说,在国内,只有您,是医这方面病的专家,如果,连您都不愿意给他治,他的病,只怕是真的好不了了。”
杨医生的嘴角划出一个冷冷的弧度。
“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为了钱,你们什么不愿意做啊?出卖良心出卖人格……现在,想悔改了?送你们三个字:不可能!”说着,杨医生转身欲走。
“医生!”刘松死命地拉着他的衣角,“他不是那样的人,当初,他也是被逼无奈……”
“每一个人到我这里来基本上都这样说。有的我也许会信。可你这位朋友……”他看着那个已经在床上开始辗转的人,冷笑,“就连最近都还出过场,也是被逼无奈?告诉你,他是我见过的,最‘能干’的人了!既这么‘能干’,还到我这里来看什么病?我只怕今天医好了他,明天他会怪我断了他幸福的源头……”
“在想什么?”程亦鸣突然转头看他。
刘松一惊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他推着他已经来到海边。离他们不远处,一对孪生小姑娘正俯身拾着贝壳。涛声阵阵,银沙如梭,一切美得跟梦一样。
“没想什么。只是杨医生清早打过电话来,让你按时进行‘温泉疗法’。”
程亦鸣不语,只是盯着那两个拾贝壳的小女孩淡笑。
“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膝下有子如此……”他喃喃。攥紧了轮椅扶手。
“亦鸣……”刘松有些紧张。到菲律宾前,杨医生一再嘱咐,程亦鸣已经开始出现心力衰竭的现象,要他务必注意不能让他受刺激……
“放心,我没事。”程亦鸣再笑,撑了扶手就想起身。
“你想干嘛?”
“坐久了,想起来走走。”他答。
“你的腿……”
“没事,昨夜‘温泉疗法’让它今天早上听话多了……”程亦鸣推开刘松递过来的手,自己撑着轮椅扶手,慢慢地站起来。沙滩很软,第一下,他差点没站稳。趔趄之际,刘松的手已扶住了他。
他执拗地推开。
“你再这样,我真怕,有一天,我不再会走路。”
“可是,你的腿和你的心脏……”
“刘松,你知不知道,你越这样小心,越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废人……咳咳……”程亦鸣颤抖着喘了好一阵气,才抬起头,慢慢地向前移动了一步,“刘松,你看,天好蓝,海好宽,阳光好暖和……我真的想好好地活,有质量地活,像个人那样地活……”
“亦鸣……”
程亦鸣缓慢地向前趔趄了两步,指着海的另一边问刘松:“那边……是*市的方向吧?”
“………………”
“刘松,每一次当我在杨医生的针下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丹丹……即便,这辈子……我们没有可能再在一起……咳咳……我也希望,再出现在她面前的我,是健健康康的……”
“亦鸣……会有那一天的……”刘松上前,轻轻地替他披上一件外套。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出国以前,杨医生跟你彻底谈过一次。而且抱歉,我碰巧听到了你们最后的谈话。我明白的……”
“亦鸣……你不能放弃自己!”刘松站在一边,看那张比起年初略微胖了些的身体,心中却阵阵地发着寒。那哪里是胖?
“医生,我求你救救他!”
那一日,他在杨医生面前跪下。
“他原本可以成为我们国家最出色的飞机制造师的。”他紧紧地攥着杨医生的衣角,声泪俱下,“当初,如果不是他父亲嗜赌,欠下黑社会老大一屁股债,他怎么会被迫在大三的时候休学,自愿被那一帮畜牲抓去。他以为,只是去做苦力还债,哪里想得到,他们看他形象不错,居然动了歪脑筋……他不愿意,他们就打他踢他去针戳用火烙用水泼……种种酷刑施尽,他都不愿意屈服……那帮天杀的,就给他用了……医生,我说的句句是实,求求你,救救他……”
杨医生那一日终是拂袖而去,可也再没有赶他们走。第三天的下午,他带来了一种药。
“发作的时候吃一颗,剩下的全靠你的意志。我不担保一定能帮到你,可是,我想试试。”
这样的试验对程亦鸣而言,又是一次炼狱。每每体内“毒蛇”发作时,他只能让刘松捆了自己的手脚,再用毛巾堵上嘴。夜晚往往是高峰,他只能一次一次挺起自己的腰,任那比死更痛苦的折磨一次又一次在体内肆虐。
“杨医生,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终有一日,刘松再也忍不住,“他的身上全破了,不是被他自己咬的,就是被绳子磨的。昨晚弄得心脏……差一点就……”
杨医生摇摇头:“他是我接手的病人中唯一一个被打过两针的人。说实话,我没有把握。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这一辈子也许也很难摆脱**的控制。我已经给我在菲律宾的同学写了信,他们那边新研制了一种‘温泉疗法’,对这样的病有一定的针对性,要不,你带他到那边去试试吧。”
80
于是;他们来到了菲律宾,在杨医生的联系下,顺利住进了长滩岛附近最著名的温泉疗养别墅。半户外的空间;帐幔低垂;花香萦绕,海浪声声;每一日,程亦鸣便在这样的环境中;接受温泉的治疗。不能说没有疗效——“毒蛇”的发作少了许多,他的精神也渐渐恢复。可是,他身体却一日一日地虚弱下去。从北京就开始的咳嗽一直未见大好,心脏的悸动比往日来得更加频繁;甚至关节的“晨僵”也比平日长了许多……
而最近;他突然长“胖”了许多。一指戳下去,身上到处都是坑。
“我们面临的是两难。”那一日,菲律宾这边的主治医生这样对刘松说,“要戒除**,就得加大**的服用剂量,而那个对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不啻为毒药;可要是停了**,他的**会发作得比以前更频繁……”
现在,陪在他身边,听他说着那些渴望,看着他“胖乎乎”的脸,刘松连死的心都有了。
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会让程亦鸣来承受这所有的一切痛苦?这样乱七八糟的折磨何时才是尽头?
这样的折磨何时才是尽头?
夏文丹端着一杯咖啡坐在安家宽大的露台上,看着小言书中的这句,嘴角微微地向上翘。
有的时候,人活着,不就是为着这个折磨二字吗?不是你折磨别人,就是别人折磨你,或者,同时折磨着……
“太太,先生电话……”
台湾来的管家已悄无声息地走到她面前,拿着无绳电话,操着闽南味的普通话轻轻地说。
这个管家是她和安旭正式搬到京郊这个别墅来之后才请的。萧栋原是福建人,小时候,萧家的佣人们几乎都来自于那个方向。那天,安旭领着这个管家回来时,听着那一口闽南味的普通话,震惊之余,心中也有过那么一丝悸动。连带着这个房子带给她的,她很真诚地向那个男人说了一声“谢谢”。
安旭在京郊置下的这个家连她也不知道。婚礼过后两个月,他领着她到了这儿。
“干嘛?”
推开门的时候,望着那一袭自己熟悉抑或喜欢的东西,她有些目眩。
“这是我们的家。我和你的。”安旭牵着她的手,笑。
三层的小楼,宽大的露台,淡米色的墙纸,深咖的沙发,桃木的贵妃椅;甚而深咖的护踝垫……每一样都似梦中的情景,每一样却都那样让自己心悸。
夏文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何时对安旭谈过对未来家的憧憬,可是他却记住了,如同他记得她的每一个喜好。她细细地打量客厅以致露台上的每一处细节,突然觉得惶恐。她原不知道他是这样用心的一个人。这样的用心;让她惶恐。因为,她已经没有心了,一个无心的人怎么能面对一个如此有心的人,又拿什么去回报他的心……
“怎么,不喜欢?”安旭看着她面上的阴晴不定,忽然有些紧张,如同期末考试结束,等待成绩的孩子。
“我很喜欢。”她说,慢慢走到露台上那一架乳白的秋千前,“我只是没想到,你连这个……也知道……”
“以前在军区大院的时候,你不是最喜欢坐这个吗?早上上学前坐坐,下午放学后坐坐,闲时坐忙时坐,假日周末天天坐……”
“你怎么知道?”她心中的惶恐在加剧。
他忽地笑得有些羞涩。
“你难道不知道,我家的阳台就对着那架秋千?”
她的确不知道。那时她的眼中,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