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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难道真的这么狗血?
可是,那个穿黑色衬衣的人分明是他!
她猛地站起来,不知是酒喝得太多还是起得太猛,她的头一阵眩晕,抬脚一个趔趄,眼瞅着就要摔倒。
“小心,丹丹!”一只手伸过来,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熟悉的烟草夹杂青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动作。
夏文丹的眼睛本来已经闭上,只这一刹那,双眼瞪得如铜铃那么大,双臂下意识地抱紧那只手。
“三哥,真的是你,我不许你再走了!”
“丹丹……”程亦鸣的手下意识地抽了下,引来那双手更紧地反握。
“不许走,不要离开我!”
程亦鸣叹了口气,正张嘴准备说什么,倪书成和一帮同学已拥了过来。
“HELEN,怎么回事?”
倪书成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直以来,夏文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那样淡淡的。以至于有一次他拿着一本血型书跟她开玩笑,说猜她一定是B型血。因为这世上似乎没有任何带来能让她真正兴奋和激动。当时,她只是淡笑着,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他猜错了,她是O型血,最执着最热情最激情昂扬的O型血。作为深谙血型之道的他,对她的答案,他一直心存疑虑。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看到她脸上的这一份光彩,那样的灿然如花,他终于相信了,她是O型血,如假包换!
有人的,看似云淡风轻一辈子,其实等待的,无非只是一个人,能够让他(她)如火般燃烧的那个人!
夏文丹站起来,依然牵着程亦鸣的手,落落大方。
“对不起,倪老师,这是我的……BROTHER,OH,NO,FRIEND……”她竭力地想找出一个英文的单词来描述她和程亦鸣的关系。可是,大脑运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实在翻不出那么一个确切的。
倪书成一挥手,打断她的这份窘迫,只是点头:“你们有句俗话怎么说的;‘他乡遇故知’,可喜可贺!”他向程亦鸣伸出手,“这位先生,怎么称呼?不如坐到那边一起喝两杯?”
“你好,我是程亦鸣。”他轻轻碰触了下倪书成的手,温暖而柔软,与丹丹的一样。他笑:“不了。我过来只是帮朋友拍一段片子。我们约好在这里碰面。他可能就快来了。所以,抱歉……”
“你不许走!”夏文丹突然打断他,又转头向着倪书成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倪老师,我和他……很久没见了,我有很多话想单独对他说。所以,我可能不能继续为你庆祝了。请原谅。生日快乐!”
说完,她朝程亦鸣笑笑,“好了,你看我都请了假了。今天,你到哪儿我就去哪儿。”
“丹丹……”
程亦鸣微蹙了眉,可还没等他说完,夏文丹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不许说后面那三个字。”她咬着唇,鼓着腮,一字一顿,“就是说了,也没用。我今天,还就是要任性一次了!”
直到走出酒吧,夏文丹都还有些发懵。
“我以为我在做梦。三哥,你快掐我一把。”她拉起程亦鸣的手。
程亦鸣往后闪了下。
夏文丹早已熟悉了他这样的闪避,所以并不着恼,而是呵呵地笑着,“不用掐了。我现在相信我不是在做梦了。因为,做梦的时候,你是从来不会把我的手甩开的!”
“丹丹……”程亦鸣看着那张脸,似嗔如娇,宛若多年以前,每每做不上题时,她死皮赖脸地求他一般。他的心仿佛被一柄大锤狠狠地砸了下,说不出的酸涩无奈。
如果有可能,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他如同那些年一般,无论她如何投机取巧耍赖娇嗔,他也付之一笑,尽力满足!
如果有可能,他多么希望立即上前,握住那双手,永远不放开!
如果有可能,他唯愿,牺牲他所有的一切,换得与她共处的哪怕一时一刻!
可是,没有如果……
他突然开始后悔这次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你们:这才是全文开始转折的开始!
62
原本,在非洲完成那个摄影项目后;他应当直接去德国参加那里的一个影展。可是;刘松一个在HOLLYWOOD当制片的朋友;因为制作班底中搞摄影的那个人突发疾病,通过刘松找到他,让他无论如何过来帮忙做完一个紧急片子的后期摄影。看着日程安排上多出的那么一点空余,他没有多想便答应了。这才转道过来。
可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偶然的决定,竟然会引出这么个连电影电视小说上都很难遇到的狗血结果。
何况,原本,他是决定了不再见的……
“你说的那位朋友呢?”夏文丹突然问。
“他……还没有到。”程亦鸣踌躇着。其实半小时前,他们已经见过。
“你又骗我……”她的脸因为喝过酒,红通通的。
“…………”
“我就知道。”夏文丹看着自己猜中了结果,并不像以往那样着恼,她只是笑,“别想找借口开溜,今晚,今晚除了陪我,你哪儿也不许去!”
“丹丹……”这一声已带了些无奈。
“三哥,不,程亦鸣,”虽是盛夏,夜风却还是带着一丝丝凉,风吹过,酒劲似乎更上了些头,仗着这份劲,夏文丹说话越发地大胆,“我一直以为,你像上次那样,再一次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我这辈子可能都再见不到了你了……你别说话,听我说!”她有些蛮横地一摆手,摇摇晃晃地往程亦鸣跟前走了两步,盯着他,“所以,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对自己说,或者说,我想得很清楚,如果,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见着你,我一定要把很多话一次性说清楚。我还要,把有些事问个明白……”
“丹丹,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今晚,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我要说。”有时候,夏文丹执拗起来是相当可怕的,“程亦鸣,我喜欢你!”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喷出火来,“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程亦鸣,从我懂事的那一天起,这种喜欢就与日俱增,不论你怎么想怎么看怎么对我,我就是喜欢,一日更比一日喜欢。我不能忍受你不理我,你逃避我,你……”
“丹丹!”程亦鸣再一次打断她,轻轻转开头,低低地说,“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不,”夏文丹吼了一声,“我没醉,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这是我早就想说的话,只不过,借着今晚的这点酒,我终于积聚了勇气。你为什么不敢听我说完?你为什么不敢面对这个话题?你也害怕,是不是?程亦鸣,可是我不怕。我不仅仅要当面告诉你我的想法,我还要问你……”她笑着停住,盯着眼前的人,“程亦鸣,你喜欢我吗?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或者说虽然比不上我那么深,但是,你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对不对,不是对妹妹,对你们程亦佳的那种喜欢,而是另一种,像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程亦鸣,你有吗?有那么一点点吗?”
“丹丹……”程亦鸣沉默了很久,才有些艰涩地开了口,可只喊了声,便再也接不下去。刚刚在心中计划好的那些话,似乎怎么也说不下去。
夏文丹静静地立在那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程亦鸣。这样的沉默,对她而言,其实未尝不是一种答案。只是,她不甘心承认这样一个答案,所以,还想站在那里等待罢了。
“对不起,丹丹……”最终,他还是憋出了这五个字。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把你刚刚的话重复一遍!”夏文丹突然觉得冷,冷得牙关都打起战来。
“丹丹……”程亦鸣慢慢抬起头来。
天早已黑尽,可这一整条街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吧,此时此刻,各色各样的霓虹亮起来,照得HOLLYWOOD的天空如同白昼,五光十色的天空。
夏文丹后来一直不喜欢烟花。嫁给安旭的第一年春节,为了让她高兴,安旭曾经专门去浏阳订制了花式烟花。可只刚刚点燃,原本还兴奋着的夏文丹便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那是他们婚后第一次正面争吵。安旭问她啥意思,她说不上来,只说看到烟花不舒服。安旭问为什么,她说没有为什么,应该只是不喜欢。安旭骂她是个神经病,然后摔门而去,一夜未归。她抱着被子在卧室的床上想了一夜。最终也没想明白,可是安旭燃放那一刻,她能清楚地感到自己体内那种欲呕的感觉。
后来过了很久,她才想起在HOLLYWOOD的那个夜晚,程亦鸣抬头的那一刻,四周天边如烟花般美丽绚烂。她在这份美丽中等到了人生最无奈的答案。
那时,他的脸映在五光十色中,分外帅气真诚。
那时他说,一个字一个字地。
“对不起,丹丹!”
可能停顿了一秒,或者一秒也没有,夏文丹便逃了,捂着嘴没有,她事后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她一直跑一直跑,后面好像有人叫着她的名字,顺着风吹过来,隐隐约约的,她没有回头。那样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一定是在梦中。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有多远,她只是疯了般在五光十色的大道上飞奔。然后,看到第一辆闪着“TAXI”红光的车过来,她冲它招了手,坐上去,拼命地喊:“HURRY UP、HURRY UP……”
“WHERE ARE YOU GOING?”
车子开出老远了,带着浓重美国西部口音的黑人司机的声音在小小的车厢中回响。
车窗外漆黑一片。车速很快,景物飞快地向后退着,夏文丹看着那些黑乎乎的景物,对司机的提问置若罔闻。
“WHERE ARE YOU GOING?”
司机再问,一边微侧了头不断地打量着夏文丹。
她头也不曾回,甚至连英语也不说,只无所谓地挥挥手,“随便,随便你把我拉去哪儿,只要不在这里都好……不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
她突然笑了,很大声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原来,李老祖宗早就知道,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最最靠不住的,你说呢,THE BLACK,你说呢……”
她再笑,轻轻捶着自己的椅子,不知问他还是问自己。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回答。黑人司机再度斜睨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将车开得飞快。这样的速度越发让她疯狂。她笑着再背《长干行》,一遍又一遍……
直到,沉沉睡去。
电话铃响的时候,程亦鸣其实还没睡着。临睡前加的那颗安眠药似乎一点也没发挥作用。加之自追了夏文丹后就一直乱跳不曾歇息的心脑,他根本就没办法在酒店那张床上平躺下来。闭上眼准备数羊的时候,他又看到了丹丹的眼睛,大大的的空洞的无悲无喜的。
那是刚刚她最后看他的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