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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宽厚的手掌支撑在我的两颊旁,被默许鼓励得更深入地索求。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他抬起头,我才大口地为我的肺灌进新鲜的空气。
他看著我,温柔的眼神与刚才的冷硬简直判若两人。我立即为刚才的妥协後悔了,这样一来,过去的种种全部毁於一旦。这是何苦来哉?
“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美好。”他的麽指细致地划过我的唇线,声音沙哑地宣示著某种预兆。
“孟、孟先生……您误会了,”打著颤要赶紧解释,“我不是……”
他将食指竖起拦在我的唇上。“误会?你放心,我不会比现在更清楚我们的关系。这是对我救命之恩的回报,你已经很赚了。”
吃惊地看著他那理所当然的表情,有人这样自作主张地要求回报方式的吗?而且我又没拜托你多管闲事!
他怪怪地一笑,又在我唇上啄了一下,直起身来。“还有让我担惊受怕的利息。”
瞪大了眼睛,拜托,被吓到那个人是我好不好?
“看到站在马路中间的是你的时候,我已经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你去撞车,我的脑子只剩一片空白;好不容易赶到,你倒在我怀里,我连心跳都要停止了!如果因此减寿,你要如何赔我?”他又恢复那苦苦的笑,面对我时,这是他最常用的表情。
“我把命赔给你!”甜甜地笑,满意地看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大家打平。
接下来的自然是护士冲进来将大吼大叫的他赶出去,李医生又再出场,像母亲将不懂事的小孩一样将他训斥一顿。我躺在床上看戏,乐呵呵地笑。像是与一切无关地看著,完全恢复在马路上时的精神状态。直到他们都停下来看我,我已经笑得要晕倒过去。
“曹先生,你──还好吧?”李医生担心地问,示意旁边的护士赶紧出去。
“不好。”我依然笑得开怀,“肚子好痛。哈哈。”事实上,每笑一下腹部都如被猛力抽扯般痛苦。可是我更无法抑制那想笑的冲动。
“曹非,想哭就哭吧。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孟朝晖望进我的眼睛,脸色比我的还难看。
“为什麽要哭?我正高兴呢!呵呵。”撇撇嘴,一副被破坏了兴致的无聊样。
大家被弄得面面相觑,小护士带著另一个医生进来了。
那个医生先是向李医生了解了情况,然後给我做检查。抽空瞄了一眼他的名牌──精神科。嘴角又不由自主地翘起来。他们以为我脑子被撞出了毛病。呵呵,医生!
检查了半天,又问了一堆问题,他无奈地转向李医生:
“基本上都正常!具体的情况还要看到明天的X光片才能知道。”他说。
我不可抑制地立刻爆出一大片狂笑,声惊四座,地动山摇。每个人都诚惶诚恐地望向我,笑得腹痛如绞,全身蜷成一团,仍是停不下来。笑到最後声音已经嘶哑,他们不得不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被药物拖走清醒之前,我依然笑著对孟朝晖说:“你怕我像妈妈一样疯了是吗?放心~~~~~妈妈是假疯,我却是真的。不过都一样痛快!哈哈哈哈……”
後来的几天,我被从头到脚检查了数遍。因为最後那句话,那个精神科的年轻医生不停地找我做检查提问题,弄到最後,我都要怀疑他已经被我弄出了毛病。每天只会神经兮兮地前来报到。只是结果让我们都很沮丧──我的精神再正常也没有了!
是吗?正常?哈──多想疯掉!不必面对这麽多痛苦,不必知道太多不愿知道的真相!不必去想,他在哪里……还回不回来……
住了两个星期医院,孟朝晖也几乎陪了两个星期。每天看他翘班,真想知道昆信究竟有多麽雄厚的根基,这样也不会给他垮掉?
出院时,他二话不说,提著可怜的提包(其实里面全是他买的衣物),把我塞进车里。自觉自动地带我回家──他家。
於是又能趴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漫天星光,看对面大厦上那一男一女刺眼的温暖微笑。
“是不是有钱人都喜欢在高层弄这样一幅玻璃墙来考验自己的自制力?”裹著毛毯背靠在玻璃上懒洋洋地问。
“都?”他一挑眉,把手中刚刚冲好的可可递给我,“听起来好象有过丰富的参观经验。”
“两个就够了。贵宅和冰溪。不会刚好是同个设计师吧?”随便选两个地方也会巧成这样,可见普及率会多麽高。
“哦?原来你已经去过冰溪,那就难怪了。冰溪顶楼的全透明设计当年也曾轰动一时呢,我刚好也喜欢这个调调。而且,这样能看到最佳的风景。”他用手指在玻璃上画出一个画框,框住的正是那幅广告。
“呵,贵公司真是念旧,都是古董了还当宝似的挂著,也不怕同行笑话。”讥诮地笑。
“这就是当老板的好处。”他甚至有点得意,眼睛笑成了弯月,“偶尔任性一下也算对自己勤奋工作的嘉奖!。”
“真有胆识。”热热的可可捧在怀里十分就手,香气氤氲我也很喜欢。因此也没有多少力气来追加讽刺。“贵公司元老想必对您这个少东也寄予厚望了。”
“你是想说,为何他们不阻止是吗?”他倒清楚我的意思,随即笑著,“和你解约时曾紧急取下来过,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又给我吩咐换掉新的。你是我们公司的福将,任代言的那段时间里营业额增长创历史新高,所有当初反对我坚持用你的嘴都被事实堵住了。现在再挂回去,他们也闲话无多。何况,现在我当家。”
“原来已完成登基大典,恭喜恭喜。”百无聊赖地随口答著。脸贴在玻璃上呵气,给广告上的两人画胡子。
对这种无聊举动看了一会儿,他终於开口问:“曹非,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呵呵,发生了什麽事?人人都来问我发生了什麽事?呵,可是天晓得!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那为什麽要想不开寻短?”
“想不开?哈哈。”凑过去对上他阴沈的脸色,“您错了,只有想开了才会寻短。”
“您也很想知道这是什麽吧?”把左手高高举在他面前,那个他经常装作不经意频频看向的戒指在他眼里化做一团银辉,“我们的婚戒。我,和杜逡语!在主面前立了誓,我们要相濡以沫,永不分离!”我以十数天来最认真的态度说,他的脸僵硬得要掉下来。“可是,就在婚礼第二天,我被一个人遗弃在冰溪的顶楼。回到迷雾森林,他不在那里;赶到杜府,没有人愿意说出他的下落。明明是前一天还在一起祝福我们的人,现在却个个讳莫高深,像中了魔咒。我每天在街上游荡,希望能出现奇迹,可是已经半年了!他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知道他也许在进行治疗,可是为什麽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
孟朝晖静静地听著,凝视著我的失魂落魄。说:“果然,只有在说起他的时候你才会恢复正常。”
“正常?您觉得这样的我正常?哈哈哈哈!”禁不住突然发出一阵狂笑。
他凝重地看著我,忍耐又犹豫。终於说:“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说著,起身走进书房,孤单的背影透著强烈压抑的落寞。
手里的杯子已经渐渐凉了,我僵硬地将一口也没动过的可可倒在流理台里,想了一下,决定到书房探险。
他把我接回来,就自己搬到书房睡,卧室让给我。这样的君子行径和他一贯表现出来的毫不掩饰的企图相差得让我还很小人地揣测这是欲擒故纵中的一种。不过,半个月来他的确谨遵了君子之道,发乎情止乎礼,我也只好相信他要从培养感情开始。
自从书房被辟为行宫,还一次都没有进去过。我在等待一个时机,让自己能够去做。
也许就是现在。
敲了门,他在里面应了声,我就自己推门进去了。
屋内弥漫著一阵飘渺的烟味,他半靠在窗边吸烟,夹著烟放在唇边的忧郁男子被窗外的光修剪出一个剪影,竟十分好看。看到我进来,他有点惊讶的样子:“怎麽了?睡不著吗?”
我又有点想笑,人家根本就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完全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自说自话。於是随口答了声“是啊”,装作欣赏,开始四处打量。
两面墙的书,高高的书柜要顶上天花板。果然符合他的气质──睿智的商人是需要大量乱七八糟的信息来装点自己。爱好这种东西,倒是次要的考虑。
“这麽多书,您都看过了?”佯装惊讶地冒出一句电视里天真小孩进人家书房的固定台词。
他回我一句更让人吐血的:“大部分而已。”都已经是大部分了,又要“而已”。果然是为商的人,他们深谙如何将话讲得圆滑又虚伪。
装模作样抽了几本,翻了翻又放回去。以我高中毕业的水准,《市场学》一类的宝典不是可以受用的范围。再左右看看,除了专业书籍,还有小说和史书,《史记》、《资治通鉴》、《汉书》一个个显赫的名字历历在目!如果“大部分”里包括这些的话,孟先生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无疑又高大了几分。暗暗咋舌完,又装作不在意地转过一架,竟是CD和DVD专区。从英文到中文,古典到流行,我都要怀疑他这个书房是专门为作炫耀的门面了。可惜对他认识已够深,明白他不是虚浮的花花公子,涉猎广泛也不足为奇。
手指沿著那些CD的名字滑过,停在一张钢琴曲专辑上。上面的字一个个凸现,像石碑上的篆刻。看著,忽然有种莫名的感伤。
他的声音又轻轻地呢喃在耳边:……改天好不好?一定补给你!
呵呵,不自觉自嘲地轻笑起来,杜逡语!你这个只会开空头支票的混蛋!
也许是我停留的时间太长,靠在窗边的人终於走过来:“你想听这张?”他站得极近,几乎贴上後背,带著燥热的温暖慢慢笼罩过来,声音低低响在耳边,呼吸扫过发尾。暧昧又危险。
“不。”在他看不见的背面悄悄地微笑。有种胜利的味道。
他停了一会,像是思考又像犹疑。“那就是──你想挑逗我?”
我轻颤了一下,不再出声。跟聪明人说话果然轻松。
他有些吃惊,楞了片刻,终於叹气了,停了很久,竟後退两步:“趁我现在还控制得住,你出去吧。”
我几乎要大笑出来,这人被我拒绝得太多,现已被弄出了疑神疑鬼的恶质思考模式。真要从了他时,他反而要跑得更远。可怜的孩子!
故意缓慢地转了身,我们相距不过一臂的距离。放柔了眼光望向他,已看到他的额上有隐约闪烁的亮光。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忽然觉得一向大男人的他竟也有这可爱的一面──尤其现在的局促。
向前进了一步,他有点紧张地看著我的动作。
“您,不想要吗?”幽幽地问。又进一步。
“曹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他吞了吞口水,有些困难地答。
“呵呵,您说我在做什麽?”半笑著望他,竟开始觉得不忍心。
“你……我不是谁的替代,不要指望从我这里能制造假象得到慰藉……”
“哈哈,孟先生,您真有想象力!您以为一个人是这麽容易就能替代另一个人的吗?即使把我的眼睛蒙上,耳朵堵上,我的身体也能告诉我这是不是假象。”我的话很直白,他的脸色变得尴尬而难看。
“你……你是在……玩火!”
“是吗?这麽说,火已经起来了?”伸手搭上他的肩,慢慢地绕到脑後,手指滑入他的发,他被刺激地颤抖了一下。
“曹非……你到底要怎样?”他的呼吸轻易地被我改变了频率。
媚笑著贴过去,在他耳畔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