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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间胶州营的消息通传系统只是在军队和商行内部运行,此次则是第一次按照驿站的方式运行,整个山东都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受到京师这些情况的通报,把山东的报捷兵马在京师遭遇的种种,明明白白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山东地方、甚至是胶州营内部,都有许多觉得朝廷是正统,崇祯皇帝是大义所在的人士,毕竟大明已经是存在了这么多年,很多东西在人的心中都是根深蒂固,不能动摇的。
孙传庭明白这一点,他就是要用这皇帝和朝廷的所作所为,来让这些抱有幻想的人们彻底的死心。
让他感觉到欣慰的是,朝廷在这一点上和他“配合”的很不错。
那《飞将军赋》自然是孙传庭的手笔,孙传庭出身科举,不过对于文辞诗赋却并不精通,但这文章却是带着自己的怨气出手,诗词歌赋,蕴含真情者动人,这文章实际上就是抒发孙传庭自己的悲愤和感慨。
有他自己的真情实意在,又有他这个层次的所见所闻,写出来的文章自然是震撼人心,效果极为的强烈。
偏偏正月下旬,就连朝廷的反应都是在孙传庭的算计之中,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开始在暗地里查禁这文章。
这种行为,无疑是让这篇文章引起了更大范围的注意,加上市井之中的种种传闻,整个京师的舆论都开始变得沸腾,指责朝廷凉薄,苛待功臣的舆论更是越来越盛,总算是把朝廷成功的架在了火上去烤。
京师是天下间的中心,这样的舆论风波,肯定会通过京师向外传播,扩散到各个省份,除却让天下人对朝廷和天子产生怀疑之外,却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证明了胶州营的这场大胜,这场胜利对任何人来说,都太过匪夷所思,只有通过朝廷,这个目前意义上的最权威声音发出去,才是最有效的证明。
本来以崇祯皇帝这个层级,下面的人想要隐藏消息,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但这《飞将军赋》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从田妃那边传了进去,崇祯皇帝对大臣和内官在心底就有一种不信任感,有时候也通过自己的后宫亲属来搜集一些情报之类的东西,结果莫名其妙的,田妃这个方面,有人给送上了这个。
崇祯皇帝这等好面子如同好命的人物,看见这文章之后,当即是火冒三丈,下令彻查,正月间,当差的也大多在家过年,仓促间哪有那么多的力量来动用,何况这文章流传的方向都是文人士子,甚至是某些官员手中。
这些读书人不是自己有身份,就是家中有身份,动了一个,扯出一帮,锦衣卫、东厂、顺天府这些人也不是傻子,敢去贸然的得罪这些人。
何况一篇文章,上面写的都是违禁的事情,大家也不会傻乎乎的在明面上阅读传颂,又去那里才能抓到,令人想笑的是,要想去查个究竟,目前最显眼最容易下手的方向居然是田妃的家人。
去碰田妃的家人,皇帝的娘家人,那真是嫌自己活得命长了,还是按部就班的走程序吧,这些办差的人,心中不知不觉的实际上也是被这篇文章所影响了,那些立有大功的忠臣武将都是被皇帝杀掉,何况是自己这些下面办差的,事情做的越少,责任也就越小,还是少惹些麻烦为妙。
京师的追查,在某种形式上成了对这篇文赋的一种宣传,大江南北关心时事的文人士子们,怎么说也要看过这《飞将军赋》才能出门,这江南的东林士子因为他们力挺的周延儒因为谎报军情、然后被查出来有大宗的贪墨之事获罪下狱,等着被处斩的消息灰头土脸,眼下有这么一个转移大家注意力,又可以抨击朝政的机会。
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李孟是江南士林公敌,纷纷的撰写文章,做义愤填膺的模样,抨击这朝廷凉薄,苛待功臣,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崇祯皇帝在皇宫内,一连打死了三个犯了小错的宦官,在外廷上也是大发雷霆,可朝廷仓促间如何能拿出应对的手段,这样的事情,自己没有一点的理由,要是解释或者是驳斥,那只能是越描越黑。
现在还能怎么做,所做的只能是捏着鼻子封赏了,但如今这样的局面,总不好朝廷发话,主动的去给别人送赏,可胶州营被那样的冷遇之后,想必不会有那个脸面主动贴上来献捷了,这件事该怎么了局下台,还真是为难。
在鞑虏还没有具备大炮和各种攻城能力的时候,在他们的蚁附围攻下,却也很少有城池能够守住。
当时的满清所倚靠的就是“用间”,每到大战紧迫的时候,往往有内应在城内协助,很多看起难于登天的战斗,却在这些无耻的叛徒协助下轻易的取胜,自老奴努尔哈赤的时候,这个法子就经常的应用。
到了皇太极手中的时候,更是保持了这个优良的传统,京师政坛动向,明军的战略战术,很多都能通过细作窥探掌握。
京师朝廷,对于各种消息的保密,被人戏称为是筛子,这筛子不光是对内就连对外也是一样的。
京师城中有什么风波消息,关外的盛京知道的时间并不会比关内晚太多,甚至要远远的早于江南各省。
自从阿巴泰在草原上大会各个部落,然后在十一月率领大军进入关内之后,这支征明军队的消息就越发的短少,只能偶尔通过在北直隶的细作通过很漫长的传递传回盛京,到了十二月之后,消息更是完全的断绝。
消息断绝倒也是正常的,整个盛京的八旗勋贵们根本没有什么担心的,没有了消息,这说明咱们大清的兵马在明国打的更加深入,掳掠的人口和财物更多,这么百战百胜的强军,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从前四次入关,总有这样消息断绝的阶段,到最后还不是安然无事,满载而归,在病榻上的皇太极对这些事情更是心知肚明。
但皇太极就是担心,他总是觉得自己或许因为重病,所以心态也不如从前那么想得开,总是疑神疑鬼,可皇太极总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担心,阿巴泰带着八旗的力量入明作战,可关外并没有因为对外作战消停下来。
本来这对外征战是转移内部矛盾的不二法门,但大家都觉得胜券在握,谁也不当回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两黄旗和两白旗下面的贵人们已经不是冲突一次两次了,镶蓝旗和两红旗这次则没有表现的和从前一般,站在两黄旗跟前,而是选择了中立和缩头,这在从前的,根本不敢想象的,皇太极身患重病,吉凶莫测,让很多人都是缩回去了。
“万岁爷,这高台风大,万岁爷您这身子,奴才实在是……实在是……”
听着边上首领太监带着些哽咽的声音,皇太极虚弱地说道:
“不妨事,每日不坐一会,朕的心里不安,炭火升起来,用毛毡围一圈不妨事的。”
边上几名老侍卫虽然是肃立,可都是心中感慨,若是从前,一名阉人怎么敢质疑皇帝的决定,英明的皇太极也不会理会这些阉人,可如今却和蔼的解释,老态尽显。
皇太极所在的这个台子,是盛京皇宫初建的时候建造的了望台,当日间满清一切都是初立,这皇宫也是按照要塞的形式来建造,等到一切都稳定,这瞭望台却因为可以登高望远而被保留下来。
自从十一月下旬之后,皇太极每天都要在下面人的搀扶之下,到这个台上坐一会,每日间向着南边看看,就好像是心里安宁许多一样,可自从阿巴泰离开满清之后,皇太极的病症已经是愈发的加重,原本一动气就是血流不止,可现在是连血都流不出来了,整个人虚弱异常。
几名亲王和旗里的贵人们都是来劝,说是高台寒风凛冽,万岁身体又是这般的虚弱,还是不要上去了,若真是挂心,不如让下面的奴才多打听打听消息报过来就是,但皇太极在这件事情上显出了非同一般的执拗,一直是坚持着如此。
此时已经是关外的正月,在这苦寒之地,正正经经的是天寒地冻,风如同刀割一般,即便是在高台上用毛毡围着,并且炭火盆正旺,可毕竟是通风的所在,根本没有太多的热气,但台子上的这些人都是腰板挺直,肃立在一旁。
看着南面的皇太极眼神有些迷茫,听着盛京内四处响起的鞭炮,感受着这喜庆气氛,在那里喃喃的低声说道:
“朕小时候跟着太祖,一到这时候就特别羡慕汉人过年,心想什么时候朕也能和汉人的孩子一样穿着新衣服……”
他的声音很是虚弱,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年轻大汉没有听清楚,这名大汉满脸虬须,整个人也是粗壮高大,但要是仔细端详的话,却发现此人并不是年纪太大,这人稍微朝着当中站了战,这可不是逾越,而是替皇太极遮挡寒风。
“鳌拜,你挡住朕的视线了,闪一闪吧,这点风,朕经受的起,小时候,我和老汗一起,冰天雪地里面打猎,蹲雪窝子吃冷饼子,也是乐呵呵的过来了。”
有皇太极的时候,努尔哈赤已经是关外的大贵人了,所说的事情自然是当作娱乐的狩猎,女真人的渔猎并不仅仅是维生的手段,更多的是一种半军事的训练,在渔猎中培养战士们的战斗技能和彼此配合。
鳌拜是皇太极手下的护军统领,也就是白甲兵的统领,换句话说,他率领着皇帝直属部队中最精锐的兵马。鳌拜也是满州年轻人的之间的俊彦,被称为满州百年来第一勇士,他对皇太极也是忠心耿耿,也是最得信任。
这鳌拜一向是粗豪,可这时候听到皇太极虚弱的轻声细语,皇太极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吧称呼变成了“我”和“老汗”,这是他年轻时候的说法,鳌拜只觉得心头难受,鼻子一酸,竟然想要流泪,连忙的抽抽鼻子止住,回头粗着嗓子说道:
“万岁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子,带着奴才们去明国,打下他们的江山,进他们的皇宫,做满州和明国、蒙古的皇帝……”
皇太极听到这话,禁不住笑了起来,现在他的笑之类的绝不会咳嗽,可往往是气息跟不上,笑了几声就觉得呼吸困难,连忙喘了几口气,笑着说道:
“你从哪里学会那么多的花言巧语……那明国的地方,听说比咱们盛京要繁华百倍,朕有时候就想,凭什么咱们满人就在这关外的苦寒地方,他们汉人就在那关内的花花世界,好在天佑咱们大清。”
鳌拜连忙接口道:
“汉狗软的跟猪羊一般,万岁放心,等这支兵马从关内回来,没准就已经是把那明国打下来了!”
这话说的颇为生硬,皇太极却沉默了下来,半天没有说一句话,或许是想到了自己不会支撑太多的时间,就算是打下了那大明的江山,恐怕自己也没有见到的那一天了,想到这个,即便是再怎么英雄的人物怕也是心中酸楚。
皇帝不出声,周围伺候的人自然不敢接口,鳌拜更是浑身不自在,差点就要回身请罪了,皇太极又是缓声地说道:
“鳌拜,前天你手下的奴才和正白旗的人又打起来了吗?”
鳌拜听到这话,连忙的侧身跪下回话道:
“万岁爷,两白旗的那些狗杂种和咱们两黄旗的旗丁在街上碰到,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奴才的人忍不住,这才是动手教训了他们,谁想到多……睿亲王的居然恶人先告状,还请万岁给奴才做主。”
风稍微大了些,边上的首领太监小心翼翼的给皇太极紧了紧身上的皮裘大氅,皇太极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地说道:
“多尔衮做事小心的很,他是来请罪的,不是来告状的,阿济格的那些摆牙喇都是被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