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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也来谣言惑众呢?”
牧雍大皱其眉地说:
“我和宁欣只有兄妹之情,她父母托找照顾她,我只不过是克尽职责罢了,为什么人人都要误解我的好意呢?”
“真只有兄妹之情吗?”
克宇继续说:
“其实表哥爱上表妹是很天经地义的事,尤其宁欣生得冰雪聪明,又美丽大方,你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才纳闷呢!”
开玩笑!他才从指如意为婚的荒谬传统中解套出来,怎么还能跟璇芝扯回旧关系中呢?但,慢着……克宇这小子,怎么毫不遮拦地如此称赞璇芝呢?牧雍转头瞪着他。“你真的不爱宁欣吗?”克宇再问一遍。
“当然不!”他用力说,想结束这个话题。
“那好,君子本不夺人所爱,但既然你和宁欣没什么约聘,我就来追她啦!”
克宇微笑地说。
“什么?你要追她?”牧雍的脸都变绿了。
“是呀!你不觉得宁欣是人人梦寐以求的窈窕淑女吗?我形容她就像雪中的一朵寒梅,令人仰慕。”
?
克宇很认真地说:
“原本去年底我就要表达我的心意,奈何宁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教人里足不前。现在好啦!有你这位表哥当靠山,帮我架起鹊桥,我又有信心了。”
“不!你不能追她。”牧雍脱口而出。
“为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克宇说。
“呃,宁欣很保守,她不习惯这种公开的追求。”牧雍随口说一句。
“我会很谨慎的,绝不会吓到她,只要你多帮我美言几句就好了。”
克宇信心十足地说。
“呃,她的家人恐怕会有意……”牧雍又说。
“这点就要靠你的鼎力支持啦!”
克宇拍拍他的肩膀说:
“我们刘家在天津也算是名门望族,我父亲是颇有财势的企业家,几代清白。
再看看我,北大的学生,称得上是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以我这样的人品和家世,不是我吹牛,的确可列入乘龙快婿那级了。”
克宇说得没错,在各方面,他都是不错的丈夫人选,和璇芝站在一起,恰是人人夸羡的郎才女貌,但牧雍就是无法点头同意,只能支支吾吾的说:“呃,宁欣的脾气很怪,人又倔强,她的事我不敢作主,能不能追,完全要看她的意思了。”
“没关系,你不是常说人要勇敢地追求自己所爱的吗?我只要确定你和宁欣之间没有什么就够了。”克宇笑着说。
牧雍可笑不出来了,事实上,接下去几日,他都愁眉苦脸着。理智上,他承认,克宇不失为璇芝的一个好对象;但感情上,就彷佛有千百个疙瘩在那里极力反对着,总是有一大堆的不对劲。以璇芝的个性,要找个能让她心服口服又百依百顺的男子,还其不容易呢!
他是不会去帮克宇这个忙的,呃……,不是他没有朋友之义而是玛瑙如意尚在徐家,璇芝就等于妾身未明,实在不是接受追求者的好时机。
况且……他要帮忙也无从下手,因为璇芝恨透他,早把他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他已是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当然无法去保他人,不是吗?
言妍……如意合欢……第七章
第七章
自从那日和牧雍吵了一架后,璇芝的心情一直不好。他们以前也多次不欢而散,但总不似这回令她觉得空荡荡的,整个人恍恍无着落。
她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有关如意婚约,牧雍也是牺牲者,他的做法,在当时的情形下,或许是最好的;
而且,在她离家的过程中,若没有牧雍的协助,后果实在堪虑,所以功过两抵,她再如此咄咄记仇,就有些不近情理了。
他说,做不成夫妻,尚有朋友之义及兄妹之情可以相待;但面对他,总有许多厘不清的复杂心态和别扭情绪,即使想正常谈话,都难上加难。
因为太怕愁思,璇芝变得喜欢和朋友在一起,常常一堆人在一块儿玩闹,甚至男女不拘,这样她才不会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春假期间,她们同宿舍的女孩子相约到紫禁城北边的寺庙里,看团团粉紫的丁香花和雪白簇簇的杏花园。在那儿,她们遇着了学生会的几个男人,璇芝只知道其中的刘克宇。而看到他,就会想起气红了脸的牧雍。
年轻人很容易打成一片,璇芝很快就把烦恼暂拋到一边。
天如此柔蓝,花如此清香,还有翩翩飞舞的彩蝶,她彷佛又回到了江南,那自幼成长的地方。感受到熟悉的明媚春光,她的心头渐渐加入了笑声。
走出庙门,有几个村妇兜售着满篮的丁香和杏花,男生们都慷慨地掏腰包,分赠给女生。克宇是第一个抢着送给璇芝的,她有些惊讶尴尬,但为了不破坏气氛,也只好把淡紫鲜白的花儿捧在胸前。
“你们瞧,宁欣脸上的颜色,是不是像杏花一样娇艳?”克宇像发现新大陆般叫着。“前几个月你才说宁欣像冬天里的一朵寒梅,怎么这会儿又变成杏花啦?”
秀仪不怀好意地说。
“我看,到了夏天又成了池上的荷花了。”庆兰说。
“秋天不就是海棠花开啦?”李苹笑着接口。
“你们若要拿我取笑,我就回去了!”璇芝板着脸孔说。
“我们绝没这个意思。”
克宇知道她认真的个性,忙说:
“别生气,我请大伙到湖畔的茶棚坐一坐吧!”
璇芝不想为这点小事坏了难得的好情绪,便随大家穿过参天的千年古木林,来到青柳垂挂的小湖。
舒适的阳光已引来不少人潮,湖的四周分别群聚着击剑、唱戏、说书、下棋的团体。克字在湖的北岸亭子里找到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叫了腊肠、花生、冬菜包子、杏仁羹……等点心,再点了一壶上好龙井,大家便很舒适地就坐。
湖上片片新生的荷叶不大,尚可见下面清绿的水波。往左看是暗紫的西山,往前看是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紫禁城建筑。
“夏天的时候你们应该再来一趟。”
克宇说:“这湖上开满了荷花,还有妇女坐在圆桶中采莲蓬,你们还可以吃现采的莲藕呢!”
“有人说这小湖通到宫中的‘三海’,是真的吗?”李苹问。
“大概吧!这只有‘里面’的人最清楚。”一个叫何虔的男生说。
“逊帝溥仪真还住在紫禁城内吗?”庆兰问。
“是呀!他被软禁,不能出宫一步。”克宇说。
“一个人在里头长大,一定是个很奇特的经验。”璇芝忍不住说。
“牧雍说,逊帝早该放出来了,只要紫禁城不开放的一天,中国人的皇帝梦就不会消失,封建余毒仍透入人心。”一名叫黄时兼的男生说。
“牧雍的想法总比人激进一些。”何虔说。
又是牧雍,连在这个时刻,他都阴魂不敬。
璇芝正在想着,克宇突然站起来,倚在璇芝身后的栏杆叫:“瞧!那不是牧雍吗?”
璇芝这才注意到右边临湖处,有几栋宫殿式的楼宇,雕栏之间分别写着某某饭店之名,若她记得没有错,这是北洋政府官员最常聚会的场所。
克宇又叫了几声,璇芝方看清楚在一辆洋轿车旁的牧雍。他穿著绸制长衫和西裤,身边站着一位一身艳黄呢洋装的时髦女子,两人并立,像极参加完宴会的一对璧人。那情景,恍如一根针,刺痛了她的心。
此时,牧雍闻声回头,所见的恰是克字立在璇芝身后,站与坐之间,状似亲密。
他的心情已经够沮丧了,再看到这一幕,整个人似爆裂般,也没招呼一声,就径自跨过小径,穿越石阶,朝他们迅速走来。
没有欣逢好友的喜悦,只有一脸的兴师问罪,他把在场的每个人看一遍,最后目光落到璇芝和克宇身上,说:
“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因为他的口吻太凶,表情太怪,大伙全都愣住了,结果还是克宇说:
“大好春光,来饮茶赏花呀!”
“是呀!你能来,难道我们就不能来吗?”璇芝也发出声音说。
“表舅妈说过,你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分寸,千万别乱跑。”牧雍随口就说出来。
“你不要再提什么表舅、表舅妈的。”璇芝气得站直身子。
“喂!我们都是宁欣的同学朋友,算什么乱跑?你在骂人嘛!”秀仪也同时开口。
“他们表兄妹从上回闹翻后,到现在还没和好,你就别搅局了。”克宇打圆场说。
“还是为那柄袖珍如意的事吗?”
李苹好奇地问:
“那不是过了两个星期吗?”
“难怪我们最近都没有江南点心可以吃了!”庆兰在一旁说。
“好了!你们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克宇阻止地说。牧雍脸色稍稍缓和,正想说什么,穿著制服的司机走过来,很恭谨地说:
“徐少爷,司长和小姐正等着您呢!”
这句话让牧雍冷静下来,他掩饰所有的不快说:
“对不起,打扰你们的游兴。大家好好玩吧!回学校见。”
他转身走出小亭,每个脚步都沉重地踏在璇芝心上,她来不及阻挡,一种可怕的思绪就闯进她的脑海……若去年没那些风波,如意婚约顺利,牧雍就是她依靠一生的丈夫,而她的丈夫现在却和其它女人在一起……
那醋意如此清晰,她可以感受到那蚀人的痛苦。强作镇静,她回过神,耳旁传来的偏偏还是牧雍的名字。
“哇!一向标榜自由恋爱的徐牧雍,真的找到自己真心所爱了吗?”李苹惊叹地说。“不会吧!那位曹司长是曹锟的远亲,也是牧雍最痛恶的北洋军阀,他应该不会喜欢那种人家出身的小姐。”黄时兼很中肯地说。
“那位曹小姐看起来挺漂亮新潮的。”
秀仪说:“据说她是平津社交圈的一朵名花,追求者可排到西直门外。”
“那当然!娶到她可以说是鲤鱼跳龙门,他们曹氏家族现在可是红极一时,连段祺瑞都要闪一边去了。”克宇说。
璇芝实在听够了,她拉开椅子说:
“我累了,想先回去。”
“那么快,我们待会儿还想去逛天坛呢!”庆兰说。
“你们去吧!我自己知道路。”璇芝不等众人说话,就步下阶梯。才转过山径,克宇就从后面追来,手上还拿着她遗忘的丁香花和白杏,并笑着说:“他们一致决定,由我陪你回宿舍,时兼和何虔陪三位小姐继续玩。”
“这怎么好意思?你还是和他们一块儿去吧!”她说。
“天坛我已经去过好几趟了,倒是你,才应该去看看。”克宇说。
“我真的是乏了,不想去。”她再一次坚持的说。
“那我们去天桥看杂技好不好?那儿热闹,也不用走很多路。”克宇建议着。
“不了,谢谢你,我只想回宿舍。”璇芝耐心地说。
沿着高高的黄色城墙,他们安静了一段路。
走过一片广场,避开几头驮着货的骆驼和骡子,克宇突然开口说:
“你真是我见过最特殊的女孩子,尤其是那高贵的气质。秀仪她们说的没错,你是冬天的一朵梅、春天的杏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海棠,时时都有不同的风采和韵味。”
“你不该说这些话的。”璇芝极不自在地说。
“我早就对你心仪已久,只是苦无机会表达。幸好秀仪她们的安排,我才能亲自说这些话。”克宇说。
“什么?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计画的?”她瞪着他说。
难怪她最近常会有意无意的和克宇“偶遇”,在这几次的场合中,她一点戒心都没有,还替他制造独处的借口。
“虽然这是一个男女公开交往的时代,但要吐露心中爱慕的话,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克宇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