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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兰by 流舒 (虐心+相爱的人不能天长地久+悲剧)-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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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大夫!〃却听有人相唤。 
      〃啊。〃顾无惜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只见刚才那老者竟去而复返,身边还有他老伴。 
      那老太太走上前来,瞅瞅他:〃顾大夫,果然是你!我家老头子老眼昏花的,他居然不敢认你,非要拉我来看看!我就说嘛,除了医仙你,谁还能有这样的医术?!〃 
      她还要絮叨,却被人打断:〃你认错人了!〃她凝神瞧去,见是几个轩昂的青年,冷眼相对中,将她的〃顾大夫〃和一白衣男子围在中间。 
      〃不会的,老太婆我虽六十二了,记性却不差!以前在无锡的时候,顾大夫救过我儿子的命呢!你说是不是啊,顾大夫?〃 
      却不料〃不,我不是。老人家,你们的确认错人了。〃 
      〃顾大夫,你。。。。。。〃她还要絮叨,却被她老头子给拉住:〃别说了,别说了,没瞧见那么多人?顾大夫说不是,就不是。。。。。。〃一面说着,一面就将人匆匆拉走了。 

      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顾无惜舒了口气,一转眸却撞上一双清艳的瞳,波光流转中教人暗自惊心,然那瞳的主人却只说了一句:〃咱们回去吧,吴大夫。〃 
      他却不由手一松,一捧残香便撒了一地。 
       
      结束了科场之事,轻舟甫踏归程。 
      船舱中,幽香缭绕,顾无惜移开搭脉的手:〃最近可有任何不适?〃 
      君潋摇头。 
      顾无惜有些疑惑的蹙起眉头。 
      君潋便问:〃怎么,脉象上有不妥?〃 
      顾无惜又细瞧他,方吟道:〃此脉乃:断桥秋水柳如烟,孤影空悬天际边。黄落萧索残枝摇,风雨昏兮犹翩跹。〃 
      〃你是说:孤雁惊弓?〃君潋沉吟。 
      〃你怎知此脉?〃 
      君潋不在意的笑笑:〃小时侯闲,什么书都看,《内经》等也曾翻过一翻。〃 
      病人竟与医者同知太素,也不知顾无惜听后是作何想,脸上却没平日的狂傲,只专注看他:〃既然如此,你也知道此乃力穷志远,孤高胆寒。。。。。。〃 
      〃不错。〃君潋避开他神色切切。 
      〃那。。。。。。为什么?〃语亦切切。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脉象会这样奇怪,而你却总说没事?〃言更凿凿,〃何以惊弓?何以胆寒?我是你的大夫,我理应知晓!〃 
      〃呵呵。〃君潋先是笑而不答,然后文不对题的轻叹,〃你。。。。。。还是太年轻了。〃 
      〃才不!〃他恼,〃难道就因为这个,你竟还是不信任我的医术,以及我吗?〃 
      君潋摇头。 
      〃那你为何不说?〃 
      君潋看着他:〃因为你也有事没告诉我。〃 
      〃我。。。。。。〃 
      〃不是吗,顾大夫?〃君潋平静的注视他惊起、后退,平静言道,〃你身上还有桩人命案吧,你又为何不说?〃 
      顾无惜已退至窗边的椅子旁,再无后路,索性坐了下来。 
      君潋便也不再说话。 
      寂静中,只听得涛声拍弦,浪花起落。 
      顾无惜终于镇定了下来:〃不错,我是姓顾,顾无惜,人称‘医仙'。〃 
      月华照在他的侧脸上,莹然流光,他从容继续道:〃顾家世代于无锡本地行医,直到我只因前次大比之年,我遇见了一个人,从此太湖之滨便再无顾某容身之所。我于是干脆跟已中举的他去了京城,他应他的春闱,我自行我的医,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一日忽有一女子来找他,我见他神色慌乱,便问他原因,他嗫嚅良久,终于言道那是他自幼定亲的表妹。我愤然欲去,他却不放,道都是为我,他才辜负了这门亲事,而他表妹则因此受了打击,竟随随便便委身于人,如今已怀了身孕,却又被那人狠心抛弃,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求他。我心惨然,究竟恻隐或无奈,无从分辨,只得任他安顿了他表妹在旁。他千恩万谢,我不知该哭该笑,然只要长夜尽头我能于枕间窥他容颜,便又能心无旁骛。〃说到此,他清淡一笑,转眸看来,听者却依旧无语。 

      他不意,反抬起头来:〃后来一切我都不曾后悔,为他所做,我情愿心甘。不就是背上杀人犯的名声吗?不就是伸头一刀吗?从答应给他那药,我就已没有退路。我只是没想到:孩子打掉了,大人竟也死了。。。。。。出事那晚他慌了,问我怎办,我说:我去自首,人是我害死的。他哭了,死死拉住我,我拍掉他手,道:一尸两命皆是我欠下的孽债,我不出首又该谁去?其实还有下一句,但我没说:若这就是上天给我们的惩罚,若我们当真是不容于世,那所有的罪,我一个人背。〃 

      一语掷地,铿然有声,余韵随着波涛远远的荡开,四周尽是重叠的响音 
      〃潋,想那么多干什么?谁说我们错了?〃 
      〃潋。。。。。。一切有我,我挡着。。。。。。〃 
      〃潋。。。。。。〃 
      〃潋。。。。。。〃 
      心头最软处猛的揪痛,喉口热得像要着火,连说话的人都发现了他的异样,起身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君潋摇头,靠回椅背,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尽量峭直,〃我能否问你句:他叫什么?〃 
      他迟疑了下,深埋许久的名字终于蹦出唇际,如同不想竟在今日昭雪的尘封隐秘〃辛默。〃 
      〃辛默?哦。。。。。。是一甲第十名吧?〃 
      〃应该是吧,我也不确定发榜时我尚在牢里。〃 
      却不料君潋竟冷笑:〃早知是他,我便绝不会让他取中。〃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样的人品。〃君潋淡淡道。 
      〃他人品怎么了?〃他大怒:他有何资格鄙夷他人? 
      君潋动了动唇,似要说什么,却终没有。 
      他于是更急,狂怒焦躁连自己都弄不明白:〃我问你:他人品到底怎么了?〃 
      君潋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瞳:〃那我也问你:你开的堕胎药,是直接给了他表妹,还是给了他?〃 
      〃自然是给了他,他表妹又不识字,万一吃错了。。。。。。〃他生生顿住,眸中惊澜骤起。 
      〃那你告诉他要她一次吃多少了吗?又分几天吃完呢?〃 
      〃一天一包,连吃三天。。。。。。〃 
     
      〃那她是在第几天死的?〃 
      〃头天夜里。。。。。。〃 
      〃那药,还剩吗?〃 
      〃不。。。。。。〃 
      君潋没有再问下去,船舱里便陷入了窒息的沉默。 
      〃不〃良久,崩溃般的低吼忽然从顾无惜喉中炸开,有什么,雪亮的,刺入骨髓。 
      君潋别过了头去,眼中有复杂的神色。 
      而那边,不知何时,低吼已变成了呜咽,仿佛坍塌的世界一片片碎裂的呻吟,顾无惜人已再次退入了椅内,杏色衣衫下再不是从容淡定,只是颤抖和蜷缩。 
      君潋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懂了吗?〃 
      他的手指掐进了掌心里。 
      君潋将手放在他肩:〃懂了就走吧。〃 
      他猛然抬头:那温玉般的眸子,他却怎样也望不进!那深深浅浅的波光潋滟,他曾以为能走近了,其实却离得更远!而如今,只成了一浪又一浪的寒潮萧瑟。 
      君潋也看着对面的眼,黑白二色已凝成了蒙蒙的灰。刹那间,心头像被什么扎过,痛楚袭来,感同身受:这次确是自己残忍。然再痛,却,不悔。 
      对视了会儿,顾无惜终于推落他手,掩面而去。 
       
      深夜里,船身摇了几摇,连带着桌上的灯。 
      然后听见外面有人声,以及〃扑通〃的水声。。。。。。 
      福全睡眼惺忪的走进舱去,看见灯下出神的人:〃老爷,还没睡啊?〃 
      君潋转过头来:〃外面有事?〃 
      〃哦,没什么,他们说是个把毛贼,已被赶跑了。〃 
      君潋点头,仍再侧耳听去,忽闻〃飕飕〃的破空之声。不及细想,他一把推开了窗户,看见下人们正向那水面放箭,便道:〃穷寇莫追!你们都停手吧,不要惊扰了旁人。〃 

      〃是,大人。〃兰王的心腹纷纷收手。 
      水面这才恢复了平静。 
      不多时,便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吴大夫不见了,大约是不幸与贼人遭遇,恐怕凶多吉少。 
      君潋望着水上飘浮的几羽残箭,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通报的人便下去了。 
      窗仍开着,船也开了,月光下粼粼的水波幽幽的向后荡去: 
      走了。。。。。。真的走了呢!只是没想到走得这样急,还以这样的方式,还真是。。。。。。年轻啊。。。。。。君潋想着,不由笑了笑,嘴角却忽有什么沁了出来。 

      〃老爷!〃福全已扑了上去,慌忙擦拭那道蜿蜒而下的血丝。 
      君潋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闹大。想强扯抹笑,却觉一阵晕旋,幸好福全遵命没再吵嚷,恍惚间只听见他喃喃道:〃老爷,你不该让顾大夫走的。〃 
      不该吗?不,这没错。 
      你不懂的,如果不逼他走,错的人会更多。 
      只有这样,才能谁都不再错下去。。。。。。 
      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知究竟有没有真说出来,只道等从黑暗中再睁开眼时,船已入了京畿水域。 
      七 曲罢不知人在否(中) 
      水入云际,云天那头是谁声朗朗清歌一曲? 
      推门出舱,见秋高天阔中一人策马,漫吟一路,逐一路波浪: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锦衣华服,衣袂翩翩,教人刹那错觉。。。。。。 
      直到船停,马驻,那人笑脸相对,一声〃先生〃惊起他一时恍惚,这才看清面前矗立的身影:分别不过一月,十二岁的少年竟已有了大人模样,眉目中依稀风采卓然。 

      还来不及感叹流光塑造,那身影已跃到了身前竟是从马背上直接跳到了船上,船身摇了下,似也难承这般热切〃先生,先生,你真的痊愈了啊,真的啊!〃欢呼雀跃中终又重露原先模样。 

      〃世子。〃他笑,任由他扯着上岸。 
      〃先生,好想你啊。〃之惟边走边笑,忽眨眨眼,〃父王进宫了,就让我来了。〃 
      这孩子!难道竟看出了方才他一闪而逝的失落?君潋不由脸一热,忙岔开话题去:〃世子刚才唱得不错啊,绿杯红袖,清歌疏狂,真是长大了啊。〃 
      长大?说者无意,却不知这二字直撞入少年胸膛,这次轮到之惟悄悄脸红:〃先生笑我!〃 
      〃哪里!世子这一阕《阮郎归》,的确是歌出了几分旷达几分狂啊。〃君潋微笑,话锋一转,〃不过,此词乃是词人晚年失意时作,不免有几分沧桑之意,以世子如今的年纪,只怕歌来太过风霜。〃 

      谁道年少不识愁滋味?之惟听了,不由眼波一暗,却仍不肯放弃的牢牢凝望:先生啊,知否,知否?我也解天凉好个秋。 
      君潋只笑,拍拍他手:〃世子,在微臣看来,以你这样的年纪,吟的当是‘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曾经少年心性,此刻吟来可有几分苍凉?光影重叠,眼前少年顾盼之间,细看来竟不止是肖那人的,另有几分不得不承认多半是自己这为师者添上。然无论怎样,却都只愿将曾有的豪情分付,年华消磨的失意不要教他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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