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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嘉明与嘉弘重又坐下,一时忘了如何重拾话题,两人微微有些尴尬。
沉默中,他先开了口:“水小姐真是个热心人。”他轻声道,“有这样的朋友,真是难得。”
听他点破,嘉弘索性大方承认,点头:“是,认识水仙,是我的福气。”
“这事应该怪我。”他看她,眼中有热情显露:“其实那日我已回身上来,欲讨教姓名,只怕你们已经走了,便又是场错过。”
嘉弘惊喜,他如此直接,完全省掉了客套假面具。
她红了脸,却又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见她羞颜,他有些不安。
“没有。”嘉弘微笑:“倪先生,你人很好,话也真,请继续说下去。”
他们谈得很投机。
晚上,他送她到家门口,又订下了约会日期,没有上楼,目送她进了门,才回身走了。
嘉弘嘴角含笑,怎么也放不下来,原来这就是约会、恋爱、情投意合,叫人心如飞鸟腾空,一刻也控制不住欢喜。
立刻,她打电话去谢媒人。
“谢什么,嘉弘,你我老同学,老朋友,只须记住我一句话,喜欢的,就伸手去抓,千万不要犹豫不决。”水仙在那头言之凿凿。
‘朴噗’她身旁有人笑出声来。
嘉弘突然醒觉,忙告了声晚安,收了线。
她竟然忘了,如今的水仙又有了另一个身份,她们中间,已经隔了一个人。
满心喜悦又黯淡下去,她担心她,开始郁郁不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一起,会不会闹出事端?
第二日,她约她出来喝咖啡。
水仙依旧明艳照人,身着白色小小紧身上衣与黑色伞状长裙。
“那人如何?”她打趣她:“一表人材又人品端正,且又是未婚,嘉弘,你是额角碰到了天花板。”
“谢谢。”一提及他,她便要微笑。
“水仙,如果你肯,这样的人也是碰得到。”
听出话头来,她立刻沉下脸,叹:“你仍是要劝我,嘉弘,你还是不肯接受他。”
“是,水仙,这个人,齐大非偶。”话是说得客气了,在心里,她是想说齐人有一妻一妾。
“是,齐大非偶,我也不要让他做偶。”她反驳:“若我偏爱他,我便不计较婚姻嫁娶。”
“唉,水仙,不要强词夺理……”
“你不明白爱情么?”她截住她的话:“你与倪嘉明在一起,如果他不幸也有了家庭,你会怎么样?”
“我便回头就走,只当没有认得这个人。”
“这是假话,若是真爱上了他,你决不会走得甘心。”
“你……”嘉弘恼,可又有些迟疑,若他真有了家室,她会怎么办?
“我没有见过男人么?我很希罕钱么?嘉弘,男人有很多,选择则更多,可他这个人,只有一个。”水仙神情悲哀,触及伤心深处,她落下泪来:“我看了一本书,说人生就像尊大的沙漏滴粒,最初的细沙出来时,是极缓慢的,最上层的沙面就像根本不会变动,一直要等到很久以后,当你蓦然发觉沙漏已流失很多,时间已偷偷溜走,很多事情已无法挽回。”
“我知道。”嘉弘轻轻接口,她也看过,这是托马斯的魂断威尼斯,中年丧女的指挥家去威尼斯休养,在海边,遇到俊美如希腊神话的少年塔吉尔,他神迷魂牵,情不自禁追随他的足迹,终在霍乱肆虐的水城丢了性命。
所有的悲哀只是青春不再,人追求完美,却是害怕似水流年,去而不返。
“我一生中最美丽的能有几年?”她继续说下去:“短短一生,能遇到他,便是幸运,爱他,就把最好的时光给他,对于爱,我不求回报,付出了,便是满足。”
“可是你……”嘉弘苦劝。
“你要我做什么?明明知道遇见了真爱,还要逃开去另寻人结婚?嘉弘,你难道没有发觉,我们身边,很多的人更爱婚礼胜过新郎?他们寻找合适的人,搬在一起,生儿育女,这一切的一切,却是为了要保障安全,因为人总要老的,所以要抓紧时间留下退路,仔细想来,难道,你不觉得可笑?”
“不是的。”嘉弘微弱反抗:“他们也曾有过爱情,再说婚姻本就是种责任与感情。”
“你想说爱情不会长久,我们也不能永远沉浮情海,是不是?也许没有遇到他时,我也会这么想,这么做,可现在我遇到了他,我的眼睁开了,不可能再视同不见,若无其事地去嫁人生子。”她低着头,手背上仍有水珠滴下。
嘉弘也沉默了,争也无用,道理是用来讲的,再论下去,只是吵嘴赌气,爱情的话题本就是个无底洞,任是谁,也永远辩不分明。
梅雨季度,天气潮热得厉害,雪白的稿纸摊在桌面上,嘉弘仍是写不出来。
徐宜已打过几次电话,询问结稿时间,每一次,她都失望。
“才开个头,你不可能瓶颈吧。”她在那头大叫:“嘉弘,我不求宏著巨论,小资情结的文化产物,你会写不出来?”
嘉弘被催得头痛,只好先应下声来,又想起一事,问:“徐大姐,每一期读者来信,都是你先启的么?”
“是。”徐宜被问得一怔:“怎么了,我不是也把相关信件转交给你么?”
“为何总是好话多过批评?”她开始反盯住她,“难道所有的读者俱是齐心协力地赞成,就没有一封怀不同意见的信?”
“很少吧。”那头含糊起来:“我们只取主流,旁支可以不见。”
“别哄我。”嘉弘认真起来:“把那些信也给我看,有传真,直接传到我家里,马上,否则我不写下去。”
这一记奏效,徐宜无奈,只好传来。
“嘉弘,这些信的比例是很小的,不要固执,参考就好。”她一再关照。
她只传来一封。
嘉弘去取,字不多,只三四行的蝇头小字。上面写着:“致作者:本人甚疑,文中一切美好内容,真实生活中可会领略得到?回顾进入社会这几年,不敢说沧桑风霜,但人情世故,冷暖自知,万事俱有条件、因果、始终,汝之文字,犹如明蜡水果,娇嫩鲜艳诱美,可惜,不能食。”
她只觉耳旁轰隆,这话,曾经听过。
一时心急如焚,再也坐不住,取了外套,直奔杂志社。
见她来得情势汹汹,徐宜也吃了一惊:“嘉弘,出了什么事?”
“请把所有的来信都给我看。”她口气坚定:“我是指那些持相反论调的意见,不要奉承好话。”
总编辑善识眼色,看出此番她是认了真,不好再阻止,只好取出叠信来,放在桌上,用手按住:“嘉弘,你可以仔细地看,但出来写文,总有人唱反调,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风格,有人看便有价值。”
嘉弘不理她,自抽出来细看,果然,不厚不薄的一叠,已经不算太少。
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慢慢看,刚才收到的那张,已经是最和气善意的一封。
余者不乏言语泼辣,直指作者幼稚天真,也许文章改版童话更加妥当,更有甚者,某人拍案大叫:“观如今偏激爱情一系,毫无智慧经验判断,全靠了汝等不负责任的写作人,以笔为戈,调教出一众痴男怨女,作态生姿,荼毒到青少年懵懂无知,所谓庸医害人,尔等立于法律之准绳外,大兴爱恋至上风气,误人子弟于无情,恶之,鄙之。”
她看到手上发抖,脸色灰败。
“嘉弘。”徐宜不忍,上来安慰:“哪个写文人没有被骂过?我这里别的信件也有,更毒更狠得多了去了,别人也不一笑而过,谁又放在心上,你向来笔风纯净,我希望你能够保持下去。”
“笔风纯净?”她有些冷笑,买得好才是真道理,这些年,作者与读者之间的通渠,是靠了编辑才能交流,她只给她看褒的赞的东西,使她形成自己的言论观念范围,终于变得闭门造车。
“嘉弘。”徐宜知道不妙,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相信我,我做编辑近七年,什么文章没有见过?道理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东西,所有的道德领域,观念方向,我们都有涉及,一本书总有可取之处与偏激之所,你有你的优点,也会引来讨伐声一片,不要刻意讨好读者,坚持你自己的风格才对。”
嘉弘听得朦胧,这话,半年前还有效果,可如今,她感觉得到,自己内心已有变化,不能怪徐宜的专制,水仙说得对,她的文章,是观赏性多过真实性。
她无力起身,把信都还给她,准备离开。
“你是不是生气了?”徐宜仍跟在身后:“嘉弘,不要只看到眼前的污水,也有很多喜欢你的作者,我们收到的信,赞得多过贬近三倍。”
喜欢的人更多,便是赢利,这是商界的规则,可惜,这不是嘉弘的规则。
她去见倪嘉明,在他身上找安慰。
他们在一起非常惬意快活,二人同去公园游行,也不知主题是什么,盲目的在大幅请愿书上签字,只写嘉明嘉弘,看上去像是对兄妹。
累了,便去大众咖啡室坐坐,喝着半淡不香的咖啡,嘉弘自觉很幸福。
“我的读者骂我幼稚。”乘着心情好,她同他抱怨。
“别理会,”他笑:“你选择这行,是因为你喜爱写作,难得有这样的福气,可以兼顾爱好同生活,你只管写自己喜欢的文字,别的事情,一概不要多问。”
他说得也是大道理,可不知怎么的,听在她耳里说不出的舒服妥帖,所有阴云一扫而空,她暂时放下心事,同他欢度时光。
他们日益情投意和,他把她介绍给朋友,相约一同出去避暑野营。
问公司借了一辆十座客车,七八个人,一大包行李,倪嘉明开了车,浩浩荡荡上了路。
才出发,便有人惊呼:“糟了,忘记买调料,一堆白肉,烤完了如何入口?”
话没说完,众人便七手八脚打上去,都是二十多岁的年青人,遇到问题,先忙乱起来。
眼看再过几条街便要近高架,嘉弘急中生智,想起水仙那栋别墅就在附近,曾带她去过一个超市,就在高架口处。
她报出路名,嘉明立刻拐弯驶出。她没有记错路名,只几个弯后便找到所在,后座的人一声欢呼,先跳下去采购。
嘉明微笑,看着她:“原来你并不总是那么迷糊。”
她明白他在指什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尴尬的模样,忍不住嗔着打他。
超市门口有一群人围着在吵闹,又引来更多的人,嘉弘听得皱眉,她最怕吵嘴围观,自己关上车窗,只等人回来好启程。
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围观,原本是二个人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偏偏多了一众旁人意见,七嘴八舌,扇风引火,终于闹得拳打脚踢,满目疮痍才痛快。
玻璃窗外,事端犹自发展,人流突然松动起来,一个女人挤了出身来,方一展颜,便又被后面的人紧紧盯上,众人群围如张吞吃的口,方一开启便又闭牢。
嘉弘怔在椅上,那个女人,看上去像水仙。
她怀疑是自己眼花,长卷发身材玲珑爱穿黑白色衣裳的女人本来就很多,她希望只是个错觉。
到底是不放心起来,她开了窗,探身往外看,那密匝匝的人群围得不透风,哪里看得出究竟。
采购的人回来了,拎着包,笑嘻嘻地在讲解:“一个女人,长得顶不错,可惜是个不见光的情妇,被人家老婆逮到了,在那里受教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