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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夏麟的计算机,搜寻了LucienLé;vy…Dhurmer于1897年所画的Medusa(Furiouswave),她曾在巴黎的奥塞美术馆看过这幅画。以绿色为主要基调的画作中,希腊神话中的女妖Medusa头顶着像杂草般的头发,狰狞地张大着嘴,抡起右拳头彷佛是在嘶吼。
她为什么会想起这幅画?就是她认为卢文惠就像画中的女妖,可以尽情地对画中的主人翁摆出深恶痛绝的嘴脸,甚至开口小声地胡乱咒骂。
然而,此举却令她扬起浓郁的可悲,她也只能把画想象成卢无惠,更是胆怯地悄悄骂着,不敢当着母亲的面极力抗拒。
她深深叹了口气,找出这位画家的另一幅画Silent,以萧瑟的灰蓝色为主要色彩。在黯淡的星空下,一位披着头巾的人扬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宁贴于紧闭的嘴唇两侧。似乎他渴望嘶喊,却又不得不只能用沉默当做对世间的反抗,就像她现在的写照!
她,倦累地拿起一张人声的天碟“BlueLights”,放进计算机里,戴上耳机。这位名叫BBdeVoeux的黑人歌手,用富有磁性又溢满感情的嗓子,在钢琴的伴奏下,凄凉地唱出I’m a fool to want you ……
我愚蠢到要你,我愚蠢到要你,
要一份根本不真实的爱……
我需要你,即使知道那是错的,也肯定那是错的。
但是不管对与错,我都不能没有你而独自过活……
爱恋又悲凄的歌声迷醉了她那百缠千绕的情绪,逐渐地从冰凉而沸腾起来,尤其冀盼拥有爱的泪水也随着歌词而滴滴滚落。
歌词中的你,对她而言,不单是人,更是一份渴求的爱,而这份爱包含了爱情、亲情、以及自由!她一直苦苦追求,但是它们却只愿在她的眼前翩舞勾引,却不愿让她获得短暂的真实拥有,有的只是缥缈空虚的幻想下一秒自己就能攫取了。下一秒,却只送给她满心的虚无、悲愤、空洞与怅惘,逼得她失落地停下疲惫的双脚想着,I’mafooltowantyou!
这些看似简单的要求,真的是太高,高到无法攀触吗?
她一想到此,除了悲伤之外,更荡起气愤的不解,以及无声的吶喊。
自从叶晓芹搬过来之后,夏麟就不再跟沉维涵见面,把上班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陪伴她。但是他仍然惦记着满心伤痕的沉维涵,更痛恨那个害她坠入痛苦深渊的江璟。
既然叶晓芹在加拿大念书,在留学生圈子里或许听过江璟这个名字。于是他利用聊天的机会,藉说有个老邻居被江璟这个男人骗财骗色,然后把怀孕的女孩丢下不管,逃到加拿大,询问她是否听过这个名字。
她一听到江璟这个名字,剎时惊愣住,呼吸窘促,根本听不进去他所说的话。而夏麟还以为她在努力回想。等到她回过神来,才拼命遏止翻腾的情绪,仔细询问这个男人的事情,更在心里苦苦哀求着千万不是他,最后转为吶喊…绝对不是他,只是同名同姓!
结果,这个令她听了就不禁厌恶的男人,就是她所认识的江璟,不是自欺欺人的同名同姓。她既伤心的想痛哭一场又气得渴望狠狠咒骂,却只能把澎湃翻搅的情绪拼了命压下来,不敢让夏麟发现她的剧烈反常。
她更不敢承认认识江璟,更暗恋过他。她只能咬牙切齿地说好像听过他的名字,回加拿大之后会在同学间散布他的英雄事迹,让他在留学生圈子里无法生存!
这一招,当然比向江璟要回沉维涵借给他的钱更有效。因为要把钱拿来回,难呀!因此夏麟先替沉维涵感谢她。
“同样是女人,这种事我一定要帮。”她也只能这样讲。“我去超商买点东西。”
她说完了话,拼命挤出仅剩的力气站起来,努力佯装没事地走出去。但是她一到了楼梯间,乔装的坚强也随即消散,全身孱弱地双手赶紧扶住墙壁,呼吸急促地冉冉走下楼。她步出公寓大门,提了口气,五官全揪在一起,奋力往巷口狂奔。
她没有哭,因为她不是伤心,而是气恨,恨自己为什么傻到暗恋这种男人,气江璟居然欺骗了别的女孩,更狠狠掐碎了她的初恋。她只能用奔跑来发泄积蓄在心中的狂怒。巷口到了,迎面而来的纷乱车灯逼得她停下脚步,将她驱逐到斑驳的墙角急遽喘气。
她气,她羞,她恨,她怒,她哀,她怨,她万万没想到,那个把贱字当饭吃的贱男人竟然是她的初恋情人,更是让她痴迷想念了好几年的男人。在加拿大的重逢更使她兴奋地自认美梦成真,情不自禁地再次付出感情。
另一方面,她知道夏麟因为受害人是老邻居的关系,已经把江璟的贱行说的很含蓄了,实际上笃定更下贱好几倍。一想到此,愤怒的血液急遽在她的体内沸腾,脑子里溢满了狂妄的怒火,更是咬牙切齿地瞪视阴黯的天空。
哇靠!没想到他就是用耍帅、耍酷这招来吸引女孩子,再利用若及若离的暗示让女生无法自拔,情不自禁地反过来追求他。就在兴奋地认为他好不容易愿意接纳自己的感情时,既欢心又傻傻地任凭他欲取欲求。
好在当年我很好强,如果他不先表白的话,我就不理他,不然我就会像那个可怜的女孩子,被骗情骗财骗色!
她讦谯到万分鄙夷如梦似幻的初恋,更连胃酸都吐出来地唾弃她的初恋情人。
不!应该是初恋贱人才对!
她咒骂完了,浑身虚脱地眺望夜色,这才胆怯地面对自己的愚昧。
幽黯中,她发现对江璟的感情只不过是一座爱的斜塔。对他的初恋,只是浪漫的想象。重逢的悸动,纯粹是初恋的延伸,更不是爱上现今的他。
她很简单地把欣赏江璟的某个小表面无限扩大,营造出一个令她心动的虚构人物。她了解江璟这个人吗?不!她根本不了解真正的他,而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所爱上的,也是自己的幻觉,同时悄悄地蒙蔽了自己,俨如上了毒品的瘾,任凭迷惑的心态带领她进入一个只有迷雾和幻影的爱情。
爱情,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更分不清自己爱的究竟是什么。
谁都曾经嘲笑过别人怎么会痴痴爱上那种人。而自己呢?所谓的爱也是一座巍峨的斜塔呀,却避而不见、自欺欺人,独自耽溺于想象中,更不准任何人戳破自己的美梦,幻想自己是浪漫言情小说里的主角。
大部份人一生之中总会历经迷恋的痴狂,尤其在年少的阶段,就让那失神的状态把我们迷醉,主宰我们的所有情感。即使事后万般后悔了,就算有朝一日看清真相了,也企图、或自认把对方遗忘,心里却仍然挪出一份空隙好保留这份伤痛的残缺,等待在心防最薄弱的时候趁机骚动,细细回忆,即使多年之后回首过往,忍不住嘲笑自己为何如此幼稚,却又舍不得将那段记忆抛开。就像飘落的花瓣逐渐腐烂,最后杳无踪影,事过境迁之后一株杂草悄悄地挣脱了泥地的包裹,花转换为草了,落在眼里的一角。
实际上,这份迷恋她会持续了好几年,也是对母亲的一种潜意识反抗。
她的初恋,只是一座绚丽璀璨的海市蜃楼。
在渴望爱情的人们在干涸的沙漠中遽然遇见它时,直觉地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会认清它只不过是座虚幻的巍峨高塔。她这才发觉自己爱上的只是对初恋的憧憬、幻想与浪漫,陶醉于梦幻中的海市蜃楼,而不是爱上真实的人!
江璟在她的心目中遽然变成了微不足道的甲虫,一只被她的愤恨捻碎的甲虫,再也不能在她的爱情神经上面挪动骚乱,但是她瞥见了恶心的绿色汁液缢出破裂身躯的那一幕,将像个鬼魅般纠缠她一生一世,甚至不小心回想起它完整身躯的可爱模样,为了逃避现实,只好自我陶醉。
这份虚幻的爱,跟她在医院所见识到的各种爱比较起来,实在是幼稚的可笑。也许,这也是一种成长吧。不管是何种年纪的人,总喜欢抱着梦,一旦梦碎了,就用在成长的道路上我又向前跨出一步、我比以前更成熟了来自我安慰!诸如此类的话语,是否也是梦的一种呢?
话又说回来,她并没有怀疑夏麟为何要为了邻居的事拜托她。毕竟他在乡下长大,邻居之间的关系往往跟亲人一样紧密,并非像都市那样冷漠以对。
她在便利商店买了几瓶啤酒,也在路边摊买些盐酥鸡。表面上是跟夏麟今朝有酒今朝醉,实际上是拼命把自己灌醉,更把啤酒当做江璟的鲜血,盐酥鸡当做他的骨头,愤恨地大口喝他的血、咬牙切齿地啃他的骨!谁叫他狠狠撕裂她那美丽的初恋!
而夏麟以为她是为了家里的事和他们两个而烦心,干脆陪她一起醉。
初恋,只是涉世未深的我单纯的幻想吗?
它,真的像海市蜃楼般只是璀璨的幻影吗?
他,真的只是我遮住眼睛想象出来的人吗?
他……妈的!一定要跟那个初恋贱人好好算这笔陈年旧帐,
害我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和思念!
5
这几天,叶晓芹一直收到她妈的手机短讯,当然是文攻武喝,逼她回家。另外,叶勇鑫也传简讯给她,劝她面对现实,早点回家。
基于怨恨的叛逆,她一一把这些简讯删了。
“限你中午之前回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叶晓芹看着她妈的简讯,奋力捺下手机的按键,鄙夷地反击回去。〈你这种人会舍得死吗?既然要威胁我,就换别的招数好吗?别总是说这些不可能的事!〉
“好!大家走着瞧,我会让你愧疚一辈子”
“哼!一大早就来烦人,比我还闲呀!”叶晓芹噘着嘴,一边轻蔑地自言自语,一边删除这几则用死威胁的恐吓短讯。然后打了个哈欠。
十分钟之后,她的鄙视依旧。半个小时之后,她的气恨难消。一个小时之后,她开始忧心了。因为,如果硬生生把卢文惠逼到尽头,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她什么事都会做的出来。当然,包括不可能的自杀!
一个半小时之后,她睹气似的躺在床上打算睡回笼觉。但是,不管她怎样翻身,如何紧闭眼睛,就是一点睡意也没。因为,卢文惠早就看透了她的本性!
反观卢文惠,她认为自己会下这个最后通谍,都是女儿的苦苦相逼之下的结果。何况她已经给叶晓芹六天的时间去思考了,已经仁尽义尽,更做到一位深爱女儿的母亲该有的退让了。而且,这也是她前所未有的让步了。
如果叶晓芹还不适好歹,把她逼上了绝路,这份弒母的严重过错全在于女儿一个人身上!她是纯粹只为了爱女儿,才逼不得已走上不归路!而且,同时也可以带给这个社会一个严厉的警惕,现在这些被溺爱放纵长大的孩子是何等的不孝,当父母的还要花钱、花心力养这些只想到自己、甚至逼父母死的不孝子吗?
她,认为自己越来越伟大了!
十二点,她打电话回家,询问阿秀叶晓芹回来了没?没有看到人!
“你真的要逼我死”
〈换一招啦!〉
卢文惠气得浑身发抖,头晕脸涨,所有的理性与精明全在怒不可遏的一剎那间消失无踪。她猛然跳了起来,抓起车钥匙奔出办公室。
下午一点,拒不接电话的叶晓芹收到父亲的简讯。“要事!接电话”
虽然她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