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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上党。何故此地称之为上党?你可知道?《释名》曰:党,所也,在山上其所最高,故曰上党也。其地势之险要不言而喻!我等要夺下此处不易,故而本帅走时嘱你和赵闯不要轻举妄动。今,番军观我常驻而不行强攻,故施此骄兵之计,其意反攻也!倘若,番军增兵一至,大队骑兵自上攻下,尔等尚自得意于此等小利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程四的话让帐下所有部将额上见汗。刘昌伸手抹了一把冷汗,抬起头来:“大帅,如此,我等该当如何?”
程四垂目沉思片刻,冷声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三十 上党之战(一)
大军常驻于此,刘昌又轻举妄动,番军早已是壁垒森严,想要攻其不备,难啊。程四坐在案后听着斥候的探报心念转动,要如何让其防备松懈,撤军?程四摇头叹了口气,撤军必然影响士气,眼下军中将士已见骄躁,再一撤军只怕军心涣散。而且,到时番军必定会乘机掩杀而来,届时的龙卫军定然难以抵挡住那些积怨已久的凶悍对手。此举实非上策。
“……大帅,番军情形大致如此。”斥候将所刺探到的番军情况向程四报完之后抬头看一眼坐在案后面沉如水的主帅又把头低了下去。
程四抬手摩挲着下巴:“你先下去,传令所有斥候随时注意番军情况,一旦番军有兵马调动即刻来报。”
“是。”
“还有,叫刘昌来见本帅。”
“是。”
那斥候应声躬身退了下去。隔了片刻,刘昌奉命进得帐来:“大帅,不知大帅召末将来有何吩咐?”
闻声,程四抬眼:“刘昌,以你估算,番军增兵几日可到太原?”
“这,”刘昌低头默算了一下,回道,“七八天可到。”
“如此之快?”程四讶然。
“番军兵强马壮,一人三马,可以换乘,自然快。”
“我也听家兄说起过,不想他们竟可以如此之快。”程四低喟。
刘昌肃手而立,看着程四问:“大帅有何打算?”
程四敛眉思忖半晌,脸上浮出淡淡的一抹笑意,伸手扯过了案首的地图:“番军一人三马,从雁门关到太原,比起我们从上党到太原看起来要快上许多啊。”
“是,大帅。龙卫虽说是马军,实则合不到一人一马。”刘昌如实道。
“如此,叫那五万番贼先到太原府去住下吧。本帅只要在他们到达太原之前在隆德府一带稳住了,再向北推进。”
刘昌听了程四的话禁不住愕然:“大帅,太原乃兵家重地,且易守难攻。如果番军增兵一至更难夺回啊。”
“如你所言,我龙卫军合不到一人一马,又要较番军多走些路,就算攻下上党之后即刻挥军北上,等赶到太原府时也已是强弩之末。再者,上党向北和太原府之间尚有许多番军驻守,即便是不如上党、太原等地的驻军多,也不可能立刻扫平北上之路。”程四眯起眼睛看着帐门外来回走动的士卒,道,“不若先巩固隆德府一带,而后再向北徐徐图之。”
刘昌听完躬身道:“大帅所言甚是。”
二哥,等我。程四收回目光,神色一肃,道:“如此,派人传令给赵闯,叫他准备攻打壶关,拿下隆德府!”
“是,大帅!”
大帅不知回来没有。大军常驻此处已是不妥,近来又听闻番军向太原府增兵,刘昌那里还不断去骚扰上党的番军,若是太原府的增兵一至,隆德府求援,那五万番军南下恐怕大军形势危矣。赵闯在帐内不断地来回踱着步子,心中对于刘昌统帅的右厢所为烦闷不已。无奈自己和刘昌也只是平起平坐,几次派人送去书信劝止刘昌所行刘昌都不予理睬心中渐生焦躁。
唉!心烦到了极点赵闯重重叹一口气,转身一撩帘子出了营帐。却听蹄声得得,一名传令兵高擎令旗自寨门直奔赵闯而来。赵闯一见连忙迎了上去:“可是大帅回来了?有何帅令示下?”
那传令兵一举令旗翻身下马:“大帅有令,龙卫军左厢厢都指挥使赵闯今日午时许,率左厢将士全力攻打壶关,援军不到不得收兵!”
“赵闯领命!”赵闯双手接过令旗,问,“大帅可还有其他交代?”
那传令兵摇了摇头,道:“大帅只令属下传此帅令,其余一概没有交代。赵指挥使既已领命,属下即刻回营复命去了。”
赵闯点了点头看那传令兵又上马匆匆去了,低头审视着自己手中的令旗。大帅此举有何深意?看来,是要赶在番军增兵到达之前夺下上党和此处继续北上。可是,援军?莫非大帅回朝将那十万北征军调了来?说不得。太原府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地,要夺回来太难了。赵闯卷了令旗,吩咐卫兵:“点将台擂鼓聚将,大帅有令。”
赵闯砺兵秣马准备攻取壶关之时,刘昌派出去袭扰上党番军的骑兵队再一次毫无斩获惨败而归,军寨之中顿时哗然,所有部将涌入中军帐内向程四请战。
程四不语,只是看着他们稳坐大帐之中。
“大帅!”
“大帅!”
程四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这一干又急又怒面红耳赤的的部将,垂眸,淡淡地开口:“你们,真的想要同番军一战?”
“是,末将等随大帅北征不正是为了和番狗们厮杀么?”
“这帮番狗欺人太甚,在我大周的地界上还敢这么嚣张!”
“哦?番贼如何嚣张?”程四眉梢一挑问道。
“大帅有所不知,那番狗说我大周本无雄兵,否则怎么结了偌大的营盘却屡次只派那么几个人去偷袭。气煞人了!”
“看来,”程四叹口气,开口:“这番贼,是需好好教训教训才是了,竟敢藐视我大周精锐。”
其实,这骑兵队的惨败,是程四的授意。程四当日令刘昌照旧派小股骑兵前去骚扰上党的番军,但是第一次不要取胜,第二次便是战败而归,并且再三嘱咐要败得惨,回营时如何狼狈如何回来,要让全军将士都看到。果然,不出程四所料,对于两天之内派出去的骑兵队都无斩获并且第二天还惨败而归这件事全军将士无不愤慨。龙卫军的将士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精锐,而且自从北征以来还从未吃过败仗,番军敢让他们铩羽而归,那自是触了这些心高气傲的人们的痛脚,所有人恨不得将那些番军挫骨扬灰。
“传令,各营入夜之后整备兵马,随时侯我帅令,我等要一次拿下上党将番军赶出隆德府,看尔等番贼再如何嚣张。”程四扬眉,眸中精光乍现。
“得令!”所有部将听闻此言俱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入夜之后,杨勤正坐在小案前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医书,忽听帐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乱糟糟的?”
“不知道啊。”
太医院的医官们议论纷纷,起身向外张望。
杨勤凝神听了片刻,心中猛然一惊,莫非,有人偷袭来了?那密令也许不只我一人接到。想到此处杨勤扔下手里的医书,三两步来到帐外。只见暗夜之中人影憧憧,纵是看不清那些士卒脸上的表情也依然可以感觉到腾腾的杀气。
看来,又不像。杨勤正疑惑一个抗着箭簇的小卒从他面前跑过,被他一把扯住了:“这么晚了还不歇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大帅有令,要我等随时候命,准备和番狗决一死战。”那小卒看也不看他一眼飞快地说完便斗志昂扬的跑远了隐入夜色之中。
不是偷袭就好。照此看来,她是要今晚夜袭上党了。是我多虑了。杨勤听了心里松一口气忍不住苦笑一下。
只是,单隆德府一带守军就有不下四万之众,这样去太冒险了。杨勤回帐的脚步一顿,转而往中军帐方向走去。
“大帅,我们什么时候发兵?”
“待斥候回报之后。”
听到这人说话的声音,杨勤在帐外站住。
“大帅,隆德府的番军倍数于我等,此一役……”
“刘指挥使,你怕了?”杨勤听到帐内之人轻笑两声,接道,“想本帅率军北上,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刘指挥使当明白,兵贵精将贵谋。我军骑兵虽不及番军悍勇但龙卫军军纪严明,战场之上向来进退有序,若要结阵而战,番军未必便胜得我等。”
“可是……”
“所谓兵者,诡道也。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大军下寨于此而不行强攻,只是骚扰,番军必以为此处营盘乃是虚张声势,你日前只令小股骑兵骚扰之利便在于此。我命一直按兵不动的赵闯率左厢强攻壶关,番军更加以为此处只是小队疑兵,而赵闯处才是北征大军主力,番军必定将大军遣往壶关迎敌,而右厢则可趁此机会攻下守备薄弱之上党,而后,大张旗鼓挥军援救赵闯之左厢。届时,番军见大军从后掩杀而至必会慌了阵脚无心恋战败走于河北。”
好个运筹于帷幄之中!杨勤听完不由赞叹,较之上一次在京中用兵又见长进,若是乌恩奇不随公主南下太原,周军夺回太原看来是迟早的事。
乌恩奇,乌恩奇,倘若,他日你对阵于乌恩奇……
唉,杨勤仰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生为汉人却卖身于番邦,这般煎熬也许就是报应吧。
三十一 上党之战(二)
赵闯率军急行,兵临壶关之时已是夜里。
关隘之上灯火辉煌,番兵腰跨弯刀来回巡梭的身影在灯火之下看得分明。赵闯约马,止住身后的军队,望着关隘上的守军皱眉,壶关之上重兵把守,而大帅下令如此之急到底是何用意?
“将军,此时叩关攻打?”赵闯身后有人出声发问,“壶关之上守军万余啊,将军。”
这些赵闯自然知道,他曾跟随程易戍边三载,历经大小战役不可胜数,手刃番兵无数。赵闯定定地看着关隘上的灯火,摩挲着腰间的佩刀,揣摩程四帅令背后的深意。
此举事关龙卫左厢万余士卒的性命他不能不慎重。程将军向来都喜以少胜多,出奇制胜,将伤亡人数降至最低,观大帅平素用兵亦是效仿将军此意,何故突然一道帅令叫他率军同壶关的万余守军硬碰硬的正面厮杀?莫非……
赵闯心中豁然一亮,道:“传令,工兵趁夜修筑护墙,墙后架炮,务必于明日天亮前整备完毕,届时攻打壶关。”
番军在隘口之上居高临下,自然是占尽优势。而周军要想尽快对其造成威胁并且能让番军请求驻守将领派遣援军,对于人力叩关攻打而言不如用炮。攻守利器皆莫如炮,炮一架周军尽可在远处施为,各营将士轮换上阵,又可将伤亡人数降低,一旦番军骑兵出关还能打乱其阵脚。如此,即便番军援军到来时,也可保存些厮杀的实力,应当可以保证大帅夺取上党。赵闯收拢手指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次日午后,程四在中军帐内接到了斥候的回报。
那斥候进帐行礼时跑得已是气喘吁吁:“卑职参见大帅。”
程四自手中的书卷上聚拢了目光,定在那斥候身上:“番军情形如何?”
“启禀大帅,隆德府番军大部已于午前调往壶关应战。”
闻言,程四将手中书卷慢慢掩了起来:“上党还剩多少守军?”
“回大帅,三千。”那斥候看着他道。
“上党的守军也是午前走的?”
“是,大帅。”
好一个赵闯,不愧是二哥带出来的部将,果然不负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