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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正常,二来,婚礼举行的当天,欧盟贸易委员会经过对各个方面的质询,最终将会宣布是否启动对海格的垄断调查,财经人士分析,丹尼海格之所以要在这一天举行婚礼,就是要明目张胆地表达他对委员会做出的任何决定的不屑。
夏洛特知道,不是那样的。
丹尼要在这一天结婚,那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个好日子,他不想跟谁作对,有什么不屑他也不会表达出来。他就是那么一个男人,骄傲而且自我,他的心理面没有别人,当然了,只除了这个姑娘。
夏洛特从窗边走过来,坐在圆形的椅子上,看用人未慧慧把婚纱穿上。
慧慧的头发被绾成高髻,一顶白色的小礼帽斜戴在头上,面纱挡住她半张脸孔。她身上是条齐胸的白色丝绸婚纱,通身绣着百合花的图案,最灵巧的工匠换了无数种针法绣制的花纹,迎着阳光看,那些百合花从颜色到造型都变化莫测,还有窄腰身,曳地的鱼尾型裙摆,只遮盖住手指和半截手掌的金丝线手套,每一个细节无不完美。
夏洛特多少有些嫉妒地想,当年她结婚的时候,婚纱也那么美。
她结婚的时候啊,丹尼是证婚人。
她那时好奇,到哪一天,丹尼也会结婚,他的妻子回事什么样子呢?
夏洛特微微笑了起来。
慧慧以为夏洛特在笑自己,回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平时喜欢穿牛仔裤,这样的装扮,不太舒服。”
“你在说什么啊?”夏洛特走过来,看着她,“不舒服也得穿,今天,世界都是你的,人的一生就这么一天。”
“说得对。”慧慧也笑起来。
她们在镜子里互相看看,慧慧说,“谢谢你愿意来参加婚礼。”
夏洛特说:“那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你记得吗?”
慧慧想了想,那不是一个愉快的回忆,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那是三年多以前,我跟丹尼在湖上,你坐在另一艘穿上,我落水了。”
夏洛特点点头,“是的,亲爱的,我看见你落水了,我看见丹尼跳下去救你上来。我看见他抱着你痛哭流涕,狼狈不堪。”她说话时脸上仍有那层淡淡的微笑,在镜子里看着慧慧的脸,“我认识他快二十年,没有看见过他对任何事情有轻微的动容,我从来没有看见他那副样子……”
慧慧想起来了,那段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是个盲点,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夏洛特转过身看着她,“你知道的,丹尼原来可不是个禁欲主义者,可就像一个人在海里玩的够了,终于要上岸一样,他一旦决定了上岸,不会想要再回去的,因为他不稀罕了,我这样说,你懂吗?丹尼会是最好的丈夫。”
慧慧看着夏洛特,忽然笑了,“之后的事情,还要我自己继续考察,不过有一件事情是肯定,你真的是他的好朋友。”
她话音没落,夏洛特就仰着头哈哈笑起来,“我开始明白丹尼为什么上岸了。”
慧慧在镜子前面转了转,师父觉得她胸口的地方还要再改一下,她一边换上别的裙子,一边说:“你跟布鲁诺昨天晚上休息得好吗?”
“嗯,很好。”夏洛特说,“临睡觉的时候,看了一部电影。”
“是什么?”
“我没有看到开头,不知道名字,故事说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已婚的女人在二战的时候恋爱了,经常是外面一边轰炸,两个人一边在房子里做爱,终于有一天,男人刚刚走出房间,一颗炸弹在那栋楼上爆炸了。男的一下子被炸死了,女人试探他,连呼吸都没有了。她于是对这上帝起到,如果可以把男人的命换回来,她愿意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他。”
“然后呢?”
“然后男的活了,女人真的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他。”
慧慧换了另一条白色的裙子,从帘幕后面出来,看了看夏洛特,“这是故事的全部?”
“几乎是……你信上帝吗?你相信祈祷的力量吗?”
慧慧觉得自己从来没看过这部电影,但是这个故事让她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是曾相识的感觉。她觉得心底有一层迷雾,浓浓地散不去,而在那层迷雾的后面,她隐隐觉得有一个能够解释一切的真相。
她说:“你……”
夏洛特忽然摸了摸口袋,“我要去外面吸一支烟。”
她说完就走,走得那么快,慧慧自己在那里出神。
夏洛特站在阳台上,一边吸烟一边看着贝尔热湖发呆,身后有脚步声,她回过头来,是丹尼海格,他们互相亲吻了脸颊。
他说:“谢谢你给我带了那么好喝的酒来。”
夏洛特笑起来,“还有什么事情比你的婚礼更重要?”她也很坦率地说,“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快,我也没想到是这个中国姑娘。”
丹尼海格没有说话,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向外看了看,趁宾客未到,工人们在忙碌而有序地布置会场,到处是鲜花的芬芳,欢快而不是庄重的婚礼音乐在轻轻的回荡。
“丹尼,她不知道你为她做了什么。”夏洛特慢慢地说。
三年前那个春天的下午,她被他从水里救上来,已经没了气息。
她在船上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同时控诉着他的愚蠢和残忍。
他没来得及拉住她,她滑下船去,头撞在螺旋桨上,湖水红了一大片。
他跳下去,一只手拽着船,一只手拦着她的腰。
夏洛特和布鲁诺同时呼叫了救生队。
那时他没有哭,向上托举她的身体,咬着牙齿,他想他总能把她就过来的。
齐慧慧不仅头上有伤,还有太多水呛进胸腔。
医生就地紧急处理时,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心都是轻抚而且坚硬的。
那一刻,玩世不恭,铁石心肠的丹尼海格忽然回想起了发生在几年前的一个个画面,他从歌剧院出来,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女孩儿在喷泉边等他,她轻轻地回过头,她的面色红润,头发和眉目颜色深沉又多变,浓得像普罗旺斯九月末的葡萄。
他喜爱她的年轻美丽,单纯还有愚蠢。
他喜爱她的与众不同,又坚信迟早有一天会把她改造成让自己可心同一模式的女人,成熟,识相,感恩,不会去索要他不愿意给的东西。
可是她不干。
女孩儿的心固执得像长了刺的石头。
他觉得自己厌烦,又无法摆脱,因此更加厌烦。
忽然有人上去挤压齐慧慧的腹部,她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
丹尼海格上去板过那人的肩膀,迎面就是一拳,他要再铺上去,被人从后面抱住,夏洛特看着他说:“丹尼,丹尼,他们是在救她呢,你冷静一点儿,你冷静一点儿……”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还是没有哭。
他想,他自以为万能,可是他做了些什么?他要失去些什么?
原来,他是有一个小孩子的。当他知道他的孩子曾经存在的同时,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
另一个是慧慧。
他们把她抬上救护车,他跟上去。
她头上的血一直没有止住,浑身冰凉。
他慢慢地握住她的一只手臂,妄想着这样就恩那个把这个女孩儿温暖过来。
他看着她的莲,觉得那是她的样子,又似乎不是,他的微微鲜活漂亮,颜色那么弄,眼前这个是被湖水稀释淡了的,洗刷白了的。
他觉得很多花都还没有说,现在张开嘴想要叫她一声,自己也没有料到,就那样痛哭出声。
车子沿着贝尔热湖畔的快速干线往医院走,外面是贝尔热潮。
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他觉得手里的这个女孩儿像是海格家的水源样。
家族的不幸源于每一代人的占有和控制的欲望,他曾经那么不屑于他们的贪婪,殊不知这种罪过在他自己这里无比膨胀,他占有着这个女孩儿的爱情和身体,愉快地用自己的财富和权利代替她做判断,任意改变着她的生活,缺毫不在意,自以为是。
如今他的水还在,而这个姑娘的生机跟着她的血一点点地流走了。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丹尼海格看着贝尔热潮在心里起到,像年少的时候跟命运发狠一般,如果是这样,如果神明一定要夺走属于他的什么东西,请把这个姑娘留下,他愿意用海格水来交换。
请让她回来。
这些奇怪的想法在他绝望的脑海里瞬间出现。
而丹尼海格手中的她的收,忽然动了动。
你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
是谁接受了他的请求?
女孩儿醒了过来。
海格水在不久之后就枯竭了。
他的水源换了她的命回来。
“夏洛特。”丹尼海格说,“我什么都没有为她做,一切都是巧合,幸运的是,我争取到了一个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他笑了,“我是个商人,怎么能把自己也补偿进去?”
“欧盟委员会会因为海格水的枯竭而放弃对你的调查吗?”
“我不知道,但那个不重要了。”
而关于这件事情,敏感的记者们先知道了答案。
商务部长的车子在最后一颗开进了香贝里大街十五号,他出席了丹尼海格的婚礼。
部长会出席一个被调查的垄断资本家的婚礼吗?
所以,关于委员会是否会调查海格的答案,就这样摆在那里了。
因为部长的到来,进行中的婚礼有片刻的停止。
慧慧站在丹尼海格的身边,在这个时候轻轻问道,“丹尼,我落水的那一天,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看看她,握住她的手,想了想,笑着回答道:“我跟水神商量,无论如何不要让这个漂亮的姑娘脸上有伤,因为如果她醒过来,我要娶她,你看,这就是我在沙漠里跟你说的那件事情,你还是那么漂亮,我对水从此充满敬畏。”
她觉得他像在说一个笑话,皱着眉头笑了一下。
她想起雪花纷飞的天气里,他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对她说:“你不走,我就不在。”
她想起北非的沙漠里,他用布把她的脚踝细致的包裹好。
她想起突尼斯海港那个画着《哈桑寻妻》的房间,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和手臂说:“我想要多跟你待一会儿。”
……
丹尼海格,丹尼海格。
他轻轻地说,“要哭啊,可以的,等一会儿,部长都来了,你跟我去迎接下?”
她点点头,泪水夺眶而出,滴在颈间的绿宝石上。
' Aqua '
不久之后,他在阳台上晒太阳,她在旁边。
这是香贝里城杜露大街十五号的阳台上。
初冬,花园里盛开着红玫瑰,沿着铺白沙的小径一直开到湖岸边。
他说:“我跟你说了没有,突尼斯新的自来水厂要起一个名字?”
“叫什么?你想好了?”她从小说里抬起头,她在看《白牙》,杰克·伦敦的另一个故事,小狼历经挫折,终于从善,变成大狗。
“想好了,叫做Aqua。”
“这是……”她皱着眉头想了想。
“拉丁文,意思就是水。”
“我见过一个意大利小孩儿,也叫这名字。”她说。
“是吗?”他看着她,“这是个怪名字。”
“我渴了。”她说。
丹尼海格站起来,“我去给你拿水。”
她回头看看,心里有点儿得意地想,身份不同了,真的不一样,这位老爷在乖乖地伺候她。
丹尼没有马上回来。她站在阳台上向远处看了看,这么好的天气,不如等会儿去钓鱼。
忽然。她看见白沙小径的尽头,湖岸边,有个身影。
这是私家领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