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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钱有势当然早早有了家室,只不过家室还在老家,在这个小县城里他也是孤身一人,老大爷们天天住在鸦片馆给他租的宅里,难免寂寞空虚,所以对王秀珠小姑娘看对了眼,就难免起了色心。以他的财势,以及24、5岁的人生经验,对一个贫民家15岁的小丫头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于是王秀珠老爹就交了好运,不知为什么富贵钟二仔好像挺喜欢他,总是给他点容易赚钱的活,比如出门送点货、用船送几个客人,就给很高的价钱,手里有了钱,王老爹高兴得直赞美各种各样的神。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店铺之后,钟二仔就会“碰巧路过”杂货铺,那时候只有王秀珠看店,钟二仔手中少不了好东西:美食、织品、漂亮的印刷画,总是忘不了给王秀珠“碰巧捎来”,在店里他就甜言蜜语的聊天,时不时的来个看似无意的挑逗。一来二去,钟二仔就俘虏了王秀珠的芳心。
王秀珠也不再反对老爹出去抽鸦片了,相反她盼着老爹出去晕在鸦片馆里,那样好与情郎欢好,她也不在粗布绣制十字架了,她在一块昂贵的丝绸上为情郎绣“鸳鸯”了。但是花好不常开,大半年后,还沉浸在甜蜜之中的王秀珠愕然肚慢慢变大了,她怀了钟二仔的孩子。
给她确诊的就是李医生,她老爹从隔壁请来的,已经心知不妙,是晚上趁没人的时候叫李医生的。李医生一摘下听诊器,刚说一句话,王老爹嚎叫一声,操起床边的榔头就想砸王秀珠的脑袋。李医生死死拦住了他,父女二人都是泪流满面。
等李医生走后,她爹暴揍了她一顿,然后坐在床沿捂着脸嚎啕大哭:不论是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还是蓬勃兴起的基督文化,在任何文化里,王秀珠这种未婚先孕都让家人蒙羞到了极点。问她奸夫是谁,王秀珠就是不说。第二天天一早,她爹扔下遍体鳞伤的王秀珠,去了李医生那里,他去求李医生写信,给在潮州的堂弟写。
不过十分钟,她爹瞪着两双泪眼回来了,李医生竟然也追了过来,还让王秀珠去外面转转,关门和她爹谈。王秀珠知道是要谈她的事,凑在门口一听,真是吓得失魂落魄:因为王秀珠太丢人了,她老爹也不想让龙川这边的亲戚知道实情,就打算叫来堂弟,在东江里直接浸死王秀珠这个让祖坟蒙羞的淫妇。
李医生自然是苦苦劝导,圣经虽然也不许未婚先孕,然而不至于像传统文化中的宗法那样,一定要一尸两命。王秀珠吓得手足发软,她只有15岁,出了这种事,在移居来的龙川能找谁救命呢?只有去找钟二仔。但是钟二仔一听她怀孕了,又是吃惊又是恼怒,连连跺脚大骂王秀珠给她添乱了。
其实早在一两个月前,钟二仔已经玩腻了这种路边小野花,对于他而言,王秀珠不过是一个贫民家里毫无羞耻、毫无教养、用来解解火的小淫妇而已。现在他的妻子已经跟着他来到了龙川,他不想因为这种烂野花惹事,因为他前途远大,而帝国的环境正在发生变化。
海宋王朝凭借外交智慧和铁火攻势,已经在领地站稳了脚跟,迅速从一窝反贼朝一个国家转换,正因为它站稳了脚跟,在对百姓的统治愈发铁腕,不再谋求给点小恩小惠贿赂你一起造反清朝,而是一把扯下曾经含情脉脉的面纱,肆无忌惮的直接对传统文化开炮,试图以的西洋式的意识形态潜移默化自己的子民,所谓的神圣化开始了。
对百姓影响大的方面之一就是法律。帝国法律开始层出不穷,大部分都来自于圣经和西洋,很多和传统文化格格不入,就比如对男人的命根锁。满清男人要是有钱,命根很享福,家里三妻四妾不说,外面到处都是收钱交易的小野花,妓馆都很普遍,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
但是海宋不许如此,在私生活糜烂的人,不许当官、不许封爵。官是传统文化皇冠的宝石、儒家的终极救赎主,不许当官就意味着的美梦都有了玻璃天花板,因为人人都梦想可以当官嘛。钟二仔还年轻,前途远大,什么都敢想,既然进入了洋药行会,也幻想有一天说不定朝廷改制,也算个满清管盐场的那种官。
对于王秀珠这种身份,撑死也就是个算个妾,但海宋不许纳妾啊。后台也不是太硬,在族谱离钟家良的距离太过遥远,说实话能挤进钟家良的族谱都是废了千辛万苦,烧香磕头求爷爷告奶奶,谋到一个小县城的洋药差事,哪里敢生事?要是以丫鬟方式收了王秀珠,那怎么解释她莫名其妙生出来的孩子?这不是给脸上抹黑吗?
而且她既然这么不检点,随便就和他上床,这种女人留在身边敢放心吗?纳妾都犯不着。钟二仔就不想理王秀珠了,还想掏几十元打发了这个玩腻的女人算了,让她不要到处乱讲。然而王秀珠此刻谋求的已经不是名分问题了,她谋求的是保住性命。
在满清传统文化里,家族处死王秀珠这种伤风败俗的人是合法的,浸死的时候,围观者,那成千百的人还会鼓掌叫好。这就是满清式官府行政力的补充………来源于儒家的家族奴隶制的宗法制度。所以王秀珠在生死攸关之际,也顾不得脸面了,和情郎撕破了脸,宣扬:若是钟二仔不救她,她就去衙门告钟二仔。
钟二仔也吓尿了,他也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的,打起官司来,或可能赢,但刚来龙川鸦片馆就职没几天就被一个大肚子告,这在公司里还怎么混?谁不知道钟家良是帝国大大的忠臣,事事都跟着朝廷走,虽然不是官吏,但比官吏还忠心耿耿。海宋又是以神立国,出了这事,别说职位没了,说不定坐牢呢。
无奈之下,钟二仔只好去找本地的豪强来解救脱困。找的就是来之后结交的好朋友,当地黄姓大户。没想到黄姓大户没有像钟二仔想的那样:给点钱找个苦力去认了这个奸夫的名头,他另有所谋,谋的就是李医生。虽然当年是李医生用西医治好了他家里大大小小很多人的疾病,但是现在黄大户不仅不感激李医生,相反非常仇恨这个人,因为这个人骨头里透着邪气。
龙川位于粤赣交界之处,算个穷乡僻壤,是惠州府的附庸,没有特别的军事价值,属于惠州降它就降、惠州反它就反的完全无力量的地区,因此神皇入粤并没有扫过这里的宗法大族,因此相比其他被血与火扫荡后的地区一片狼藉不同,这里还保存着几个满清就有的大户人家,别人看这里是保守,他们看叫做正气犹存,当然是儒家的正气,黄姓大户就是儒家正气的脊梁之一。
李医生确实医术精湛,让只见过中医坑蒙拐骗的他们觉得是扁鹊再世华佗重生,但是李医生是借着医术在传道。要是说早就有的天主堂,黄姓大户没说的,这就是赵三桂也信的皇家宗教,后台是强国法兰西,后台钢钢硬,连主事神甫就是个黄发碧眼的法国人,因此他们没胆去撩天主堂。
但是他们不明白李医生这样一个纯种的中国人也能搞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教会呢?他们教的教会不像天主教那么富丽堂皇,看一眼外墙雕塑就吓得腿软,他们的教会是寻常租赁来的四合院。他们的牧者也不像天主教有华丽的制服,拿着黄金白银的祭器,举手投足威严十足。新教教会牧者就是李医生这个一看还以为是穷秀才的医生,讲道就是穿着布袍干巴巴的讲经。
而长老会明显比天主堂有活力,因为李医生拼命的拉人入教,但是他都拉了些什么人啊:码头苦力、前黑帮成员、吸鸦片破产者、被打折手无法行窃的小偷、乞丐乃至于年纪太大没有顾客濒临饿死的娼妓,几乎整个县城底层的人渣。
这些第一批信徒莫说黄姓大户这种百年来傲视龙川的上层人看不起,平民看不起,乃至于人渣内部都看不起他们,他们很多都丧失了谋生能力,一坨屎都比他们值钱。然而就是这种人渣中的人渣,李医生欢欢喜喜的聚敛了他们,在他的四合院里组成了一个百姓氏的大家庭,大家团结互助、亲密无间、勤奋工作、同舟共济,一起努力在对耶稣的赞美诗中活了下去。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丐帮组织方式吗?这不是丢人现眼吗?黄姓大户越来越讨厌这伙长老教教徒,很长时间都怀疑他们是一种白莲教形式的邪教。然而他们求教见过世面的人,却得到了不想听的答案:这就是正宗的基督教教义,传说中打遍全球无敌手的强国国内就是这种垃圾人渣结社吗?孔曰富贵在天………这伙人渣明显都是老天抛弃的啊,耶稣会在乎这些天杀的王八蛋?黄姓大户不信。
然而李医生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连他们几家都受了影响:他们的仆役、佃户甚至于他们年幼的子女都信了李医生的传的教或者表示极大的好感。慢慢的,县城被李医生割裂了,儒家精英们带着恐惧和极大的不信任,看着这个掌控别人生死的神医拯救越来越多他们鄙视的人。
而且这伙人好像也觉的是个人了,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不是以前那种流浪狗看见人的眼神,一个个貌似很无礼对着黄姓大户笑,你凭对我笑呢,你配吗?黄姓大户早就想找个机会制止这种上下尊卑乱了的情形。问明白王秀珠正死咬着牙不说孩父亲是谁,黄姓大户觉的惊慌失措的钟二仔正好给了他一个石头。
可以砸死李医生不是目的,是砸死卑贱者的主………耶稣。他们对王秀珠说:“你就去说是李医生的种,他就住在你家隔壁,而且还经常跑你家给你父亲看病吗?这关系他脱不了了。而且他是神医,衙门的县官和官差见了他都客气的不得了,你说是他搞大你的肚,整个县城没人敢动你一根指头。”
结果年少无知的王秀珠在钟二仔和黄姓大户的威逼利诱之下,第二天对父亲说了:“孩子的父亲就是隔壁李医生。”她爹立刻就垮了,貌似一秒钟之间就衰老了几十岁,然后这个中年男站起来,狂怒的撕碎了李医生送给他的“信耶稣得永生”的条幅,怒吼着:“这是畜生啊!枉我还这么信任他,我有眼无珠啊!人渣败类披着人皮的鬼。”
说罢一脚踹倒王秀珠,拣起一把菜刀就杀到隔壁去了。李医生家里可不是他一个人,到处是人,他开着诊所¨wén rén shū wū¨、无偿教人医术、教小孩识字、免费给无家可归人住的,因此四合院里有实习护士、学生、乞丐、病人,满登登的全是人,王老爹操着菜刀杀进去,自然是鸡飞狗跳的一通纷乱,大家很快制服了这个无力的鸦片鬼。
然后问问,这位发狂了,在龙川县,想杀谁也许都有点道理,但惟独杀李医生没有道理。但一听是李医生搞大了我女儿肚子,大家全傻了,站在诊所门口莫名其妙的李医生也傻了。
当时是助理护士的席向道是李医生的第一个信徒,虽然算是老的信徒了,但也没几年,肚里全是火气,当即扔掉手里的手术器械指着王老爹鼻吼叫道:“你放屁!李医生去哪里我大部分都跟着,哪里有这种事,你诽谤李长老,我要去衙门告你。”
旁边的王鱼家原来也是家贫如洗,家就在一条破船上,因为口拙从惠州一个西洋式画廊被解雇,也信了李医生加入长老会,他也跟着席向道指着王老爹后面泪如雨下的王秀珠叫道:“什么……什么李……什么李长老!谁不知道你女儿天天……天天和那个……打情骂俏……我看……我看……是那个……那个钟……”
听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