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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倒挺会说话的嘛。”他似笑非笑,微微挑眉。“看来我刚刚不该现身的,应该等妳按捺不住舌战群雌时,我再在后头看热闹便行了。”
“小女子不擅言词,令太子见笑了。”她才不上他的当,真的生气反驳他,说不定又会被当猴子一阵戏耍。“皇上召宴在即,请恕小女子先行告退。”
“喔,请便。”他笑吟吟的点下头。
雅鱼低头看着犹环在自己腰上的铁臂,双颊一红,忍不住皱起了柳眉。
都说了“请便”,可还是为难着她不肯放……他就是故意的对吧?
“请太子高抬贵手。”半晌后,她硬着头皮道。
“可我觉得这样搂着挺好的。”麒麟故意加重手劲,将她往自己怀里拥。“不如,我们就这样走到我父皇跟前吧?”
她清新的发香和身子散发出的幽幽香气,微微骚动着他的鼻端、胸口,他心下一紧,没来由感觉到热了起来。
雅鱼屏住了呼吸,敏感地察觉到背后贴靠着的强壮胸肌……太靠近了,她简直可以感觉到那胸膛内热切、沉重有力的心跳声。
剎那间,她心慌意乱地察觉到他真的是个有别于自己的男人。
一个不折不扣,男人中的男人。
他更是尊贵无匹的太子。
“太子请不要跟小女子说笑了。”她心儿突然跳得好急好快,浑身莫名燥热起来,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何以见得我是在说笑?”他的语气听来有说不出的认真。
他的认真却令她更害怕了。
就在此时,一阵响亮钟声回荡而起。
“金钟已响,”雅鱼抑下失控的慌乱感,努力镇静道:“再不入席就是抗旨大罪,请太子三思,高抬贵手。”
“口口声声小女子,妳连名字都不想让我知道?”他居然还在笑。
真要来不及了,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雅鱼咬了咬下唇。“请太子不要再为难我了。”
“嗯,现在换成是“我”,妳就这么不想让我知道妳的名字?”麒麟叹了一口气,故作失望。
开玩笑,她怎能告诉他自己的姓名?不知道她是谁,都能够频频找她麻烦了,要是知道她乃聚丰王府的郡主,指不定他又会想出什么花样来捉弄她!
可是他摆明着她不说就不放人,雅鱼心急如焚,只得脑袋里飞快转念苦思脱身对策。
“如果我告诉太子我的名字,太子就不再为难我了吗?”她抬头看着他问道。
“对。”他答得干脆,脸上笑吟吟。
“我叫诗箴,诗词的诗,箴言的箴。”她答得好快,心儿跳得更慌。“太子一言九鼎,请放手。”
“诗箴,好美的名字。”他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英俊脸庞掠过一抹笑意。
“太子……”
“知道了知道了。”麒麟有些惋惜地松开手,感觉到怀里的柔软宁馨一空,竟莫名有些小小失落。
他,真的松手了。
雅鱼终于得以逃出生天,还来不及细究涌上心头的空虚感是什么,便心乱如麻地欲往前方人潮奔去;这个时候真的已经顾不得“立不摇裙”还是“走不摇裙”这回事了。
“喂!”他突然喊道。
她本能回头,秀气小脸难掩惊惶之色──又怎么了?
“妳是哪个王府的?”
“……素问王府。”
麒麟直直望着她跟受惊兔子般逃掉的身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素问王府的诗箴郡主,他,记得了。
※※※※※※在繁花盛开,热闹的皇宴里,她是那争妍斗丽的百花之中,最不起眼的一抹翠绿。
她习惯在灿烂喧闹里将自己置身于最偏僻幽静的一角,安之若素,默观京华风云。
她看到了无数的贵族之女,或娇艳或富贵,无不盛装赴会。
她也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皇亲贵族将厚望寄予娇儿身上,盼能艳冠群芳,一战成名。
战利品名为“花间女状元”,实则是太子妃的头衔。
于是私底下你抢我夺、明争暗斗,诸多小动作不时发生。
天下是太平的,可人心永远是不安定的。
雅鱼手握一杯茶,放在唇边,只是做做样子,让青瓷掩去了唇畔那一朵淡淡嘲弄的笑意。
就在此时,敦厚温文的玉貔帝笑着,面带骄傲得意之色的介绍太子一同走上铜台。“今日是我儿麒麟太子为评,诸位才女得使出浑身解数,千万别让太子失望哟!”
麒麟缓缓拾阶上铜台,顾盼间掩不住的尊贵。
雅鱼心猛地一震,微微蜷缩身子,下意识想避开他的视线──可,人家哪里是在瞧她呢?
雅鱼畏畏缩缩躲了大半天,这才发觉太子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往这个方向,而是抿着唇微笑着,被近处那些貌美如花的丽人吸引住了。
说不出心头浮起的是什么样的滋味,她握紧手中的青瓷杯,难掩一丝落寞地垂下眸光。
杯里,琥珀茶色浓得化不开,深幽得教人觑不透杯底究竟浸泡的是哪种茶叶,为什么会带着莫名呛鼻心酸的气息?
“鱼儿,今日妳定要全力以赴,决计不能丢妳父王的脸,听见没有?”聚丰王妃来到她身边,低声警告。“要是没能让咱们聚丰王府大大露脸,回去之后我绝饶不了妳!”
“是,母妃。”她顺从道。
待聚丰王妃神情高傲地抬头挺胸,走回到那群皇亲命妇里,雅鱼无声地低喟了一口气。
真不知母妃怎会以为她是那种才思敏捷、出口能对的才女?
她练琴,是因为琴能苦学,一弦一柱,只要练得指尖出血、弦断复续……岁岁年年下来,终有一日能有三分神似,半成模样。
可吟诗作对,却非她力所能及的。
在玉貔帝尚未颁出那十四道诗对之前,先有飞天昆仑歌舞助兴,雅鱼悄悄起身,就在此时偷偷离去。
留也不该,走也不该,可与其呆坐在这儿度时如年,在父母殷切期盼的目光下自惭得无立足之地,倒不如离了此地,过后再向父王母妃自领责罚。
他本来没有发现她的。
虽然麒麟没感到多大兴趣,但凡男人,只要眼前美女如云,自然很难不被如此赏心悦目美景吸引目光。
可是他一直没有停止在众佳丽中搜寻她的身影,只是人着实太多了,而且他敢肯定她正拚命想办法躲着他。
不过,那个猫着腰、蹑手蹑脚鬼鬼祟祟想趁人不注意离开的翠绿身影,他一眼就认出了。
“这丫头……”他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她,既气恼又好笑。
竟然看见他就想逃?
他自罗钿金椅上挺起身,有股冲动想亲自下去把她给捉回来。
可是他念头才一动,就发现她被两名侍女给逮住。麒麟嘴角往上扬,心情轻快愉悦地继续坐着,看热闹。
※※※※※※“岂有此理!”
聚丰王爷自皇宴后回来,一踏入绣华轩大门,原本亲切温和的笑脸瞬间被腾腾怒火取代,一掌重重拍落在紫檀太师桌上。
砰地一声巨响,吓得乖乖跟在后头的雅鱼惊跳了下,她的头垂得更低,更沉默了。
所有随从和侍女也噤声不语,连喘口气都不敢。
“可恶!父王的脸全给妳丢光了!”聚丰王爷那张国字脸此刻涨成猪肝色。
“父王,是鱼儿错了。”她柔顺地表示忏悔。
“妳当然错,而且大错特错!”聚丰王爷气恼难平,低吼道:“皇上出的十四道诗对,妳居然连一道都没有对上,皇上会怎样想我聚丰王府?别人又会怎样取笑我聚丰王教养失败,生下的女儿蠢如牛马?!”
“是鱼儿令父王失望了。”她轻咬下唇,眼眶微微发热。
不能哭。
她能明白父王的愤怒和懊恼,相较于各家王府的郡主无不争相答对,她却只能默默坐在那儿,假装自己不在场;既然逃不了,自然也就避不掉难堪。
十四道皇题,在数十位争相举高手中团扇抢答的郡主中,有十四名被挑中答题,其中以绣兰郡主的一阕“临江仙”最为出色,夺得众人掌声如雷,皇帝在龙心大悦下钦点她为今岁的“花间女状元”。
她知道父王向来对绣兰郡主的父亲,也就是学富五车、向来自命清高的赋王,极为不满,并常批评他沽名钓誉、迂腐冬烘。
可今日,自己的女儿输给了人家的女儿,赋王府风头再度盛于聚丰王府,也无怪父王会大发雷霆。
只是……她无声地低叹了一口气,觉得胸口闷闷的,紧得像是被打上了一千个结。
她难受,单纯只是因为父王的怒火吗?
雅鱼突然想起,当温文慈祥的玉貔帝宣布今年的“花间女状元”是由绣兰郡主夺冠后,他身旁那英俊无俦的太子麒麟,脸上绽开了一朵好不灿烂的微笑。
他竟然笑了,对着一个姿容无双、才貌兼备的绝代美人,笑得恁般欢喜愉悦。
而且当绣兰郡主风情万种地走上台,接受玉貔帝亲颁的玉如意为礼时,她还故意拐了下脚,娇弱地偎靠向太子,而太子就势温柔地扶住她,还对她说了一声“走好”。
纵然在人群中,雅鱼也不会错认他眼中的惊艳笑意。
她的胸口像掐得更紧,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不是因为他们的眉来眼去才觉得胸口闷的……”她自言自语,重复道:“他们要眉来眼去是他们的事,只要他没有瞧见我,没有找我麻烦就好了……对,我很高兴,我松了一口气,我觉得欢喜得不得了……”
雅鱼没有听见她父王持续的咆哮,只是不断自我安慰,替自己感到高兴。
但是胸口的结,怎么就是松不开……
第三章
“麟儿,咱们十五就要回宫了,你究竟心里有没有个谱?”
今日,梅后忍不住又来找儿子恳谈。
因为见他不是成日和随驾的大将军畅谈兵法,就是和右丞相议事,再不就是去骊山别宫郊外的海子钓鱼,一去就是大半天不回来。
儿子越大,她是越摸不着他的心思了。
“母后不是要逼你现在马上挑选太子妃,可你得先有喜欢的呀,母后才好安排编列入秀女名册,半年后也才能──”
“母后,素问王府被安排到哪儿居住?”麒麟突然开口,浓眉微蹙。
咦?
梅后睁大了眼睛。
被盯得有一丝不自在,麒麟清了清喉咙。“儿臣不过没事瞎问一下,您就当没听见,不用往心里去。”
“哦……”梅后耸了耸肩,点点头。“嗯,母后也没打算要问。对了,你皇奶奶昨儿说你爱吃糟鸭赏,所以要你今儿一定要到万寿宫去用午膳,还有你父皇要我问一问你,他是不是有本“达摩祖师真言”落在你这儿了……”
“母后──”他神色掩不住一丝焦急和苦恼,有些低声下气的开口:“那个……您知道素问王府被安排在别宫的哪处吗?”
“噗!”梅后终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美丽眸子晶光闪闪。“怎么?不是要母后当没听见这个问题吗?怎么皇儿又恁地心急想知道了?”
麒麟极力想要维持冷静和浑不在意,硬着头皮道:“儿臣想知道素问王府住在哪儿,只是因为……因为老祖宗有训,子子孙孙得相处和睦,时常往来;儿臣又想,平时也不常和素问王府有交集,总是得找个机会联络一下亲戚之间的感情……”
“你几时又那么在意亲戚之间的“感情”了?”梅后取笑他。“不知是谁人镇日嚷嚷:“皇亲国戚亦不得仗势横行,亲戚是私,国法为公,国家最忌外戚乱政……”成日把一干亲友防若大敌,咦?那不就是皇儿你吗?”
麒麟这才知道,为什么父皇时时将“宁失礼于君子,莫得罪于女子”的十二字箴言摆在嘴边了。
他有些不情愿被母后耍着玩,但是这几日无论他怎么向禁卫军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