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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跑不动了，跪坐在路边。交警追上来，站在她旁边，气喘吁吁地盘查她。她抬起头，双眼通红，满脸是泪，那交警一时也惊住。两人一站一坐地停在路边，行人也都立住，除了汽车的喧嚣，再无声音。
银色的迈凯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急急停在她面前。方亚泽连连跟交警说抱歉，交警怔了一下，便认出了他，最近的经济新闻主角。猜想是两人吵架，说了几句便走了。他蹲下身，替她擦泪，嘴里只是不停地说“对不起”。
她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我不想听对不起。”
方亚泽自责，内疚和心疼。他不知道再说什么。
路边有驻足看热闹的，这时都以为是方亚泽负心薄情。一位大妈叹息地说：“这闺女长得多俊啊，小伙子也不好好对她。”旁边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
她不想再多待下去。听这些人说他的不是，只让自己更伤心。事情已经有了定局，别人无论数落他什么，他们也不会继续下去。她踉踉跄跄地上了车。等车子疾驰而去，寥寥的围观者才渐渐散去。
街边重又沉寂，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没人注意到马路对面的宾利。漆黑的车身，在夜里并没有银色的迈凯伦打眼。关灏轩坐在车子里，没有音乐，只有引擎低微的响动声。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方亚泽的离去，脸上是毫无波澜的表情，双眸却掠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芒。
他拨通秘书的电话。黄秘书十分恭敬：“总裁。”
“查清方亚泽女朋友的资料给我。”他的手指修长，把玩着火机，口气云淡风轻，却富有威严。
“是。”没有任何迟疑地。
他唇角上扬，若有所思地浅笑：“只是为了她，迟迟不接受利源。你真是个笨蛋！不过，即使你现在接受融资，我要收购贺通电子，也只是早晚的事。”
这边已经天翻地覆了，徐盼和邱锐俊才到家。一进门，徐盼便火急火燎地去茶几上一阵翻找。邱锐俊喝得太多，重重地躺在沙发上，问道：“你要找什么？翻得这么乱七八糟的？”
徐盼拿起一本八卦杂志，吁了一口气，说：“喏，找到了。”急急翻开看里面，一张大幅照片赫然跃入眼帘。豪门公子驾车的姿势，俨然和方亚泽开车时，一模一样。只不过照片里的人，西装革履，侧脸冷峻。因为不是明星，所以她之前并没有仔细地看这张照片。她心下吃惊，难怪晚上看到他就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究竟。要不是他开车，只怕自己真得想不出来。她实在无法将这样冷峻的人与阳光的方亚泽划上等号。
邱锐俊鄙视地说她：“一天到晚就知道看八卦杂志。”徐盼盯着照片里的女子，微微发愣，她的眼睛怎么和成雪那么像？成雪肯定不知道方亚泽背着她和别人幽会，被狗仔拍到了。邱锐俊见她看得出神，难得不反驳自己，便也好奇地趴过去看。标题是粗大的字体，“家族危机重重，俊美公子依旧佳人有约”。他惊愕，不敢相信：“这不是成雪的男朋友么？”往下看去，都是描写两人约会的文段。徐盼起身去拿手机，给成雪打电话。
邱锐俊急忙拉住她：“你干什么？”
徐盼没好气地说：“我要告诉成雪，我要揭穿他。”
他抢过她的手机，说道：“揭穿什么啊？这种八卦杂志怎么能信？它们无孔不入，为了卖点什么都写。这种文章，根本就是捕风捉影。我觉得方亚泽是很爱成雪的，不是他们写的这样。”
“你那么确定？”
“嗯，你晚上又不是没看到，他们感情好得很。再说，成雪又不是笨蛋，如果方亚泽有什么不对劲，她会不知道吗？你跟她说这种八卦，万一真的是无中生有，你棒打鸳鸯，怎么收场？”邱锐俊说得头头是道，徐盼迟疑地看着他，想想觉得好像句句都很有道理，便收起手机。
成雪看到徐盼打了个未接，也没管它。她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方亚泽只是呆坐在客厅里，双手搁在大腿上，头深深地垂落在胸前。他想开口挽留她，却没有一个可以留她的理由。
她在心里暗骂电视剧的虚假，女主角们离家出走，只拉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旅行箱，昂首优雅离去。可是这家里到处都是她的东西。又岂是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得下的？她把衣服一抱一抱地丢进箱子里，与法律书和词典一起胡乱地堆着。座机旁边是一张两人的亲吻照，是那晚他向她表白时，低头亲吻她，别人照下来的。他的眼神深情，就仿佛找寻到珍宝一般。
拿起相框，轻轻拂去玻璃上细细的灰尘。鼻子酸酸的，眼眶湿热。
明明昨天就在眼前，今天却再无瓜葛了。
她将它放下，没有收起。
环视家里每一个角落，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看了。以前，他们总是一起坐在沙发前的地上看碟，然后她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就给她递纸巾，笑她傻，明明知道是假的还当真；他不舍得她做饭，不舍得让她变成黄脸婆，就总是自己系着围裙下厨房；他把她的雪兔藏起来不给她，吃醋抱怨她总是抱它……
这家里每一处，都是回忆。
相爱三年，最后竟是这样狼狈收场。她不能够再多待下去。她怕自己再多待一分钟，就没有走出门口的勇气。
她拖起箱子，走向玄关。跨出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方亚泽终是没有抬头，侧灯橘黄色的光线将他包裹着，身上的Ｔ恤略微显得有些宽大，整个人深陷进沙发里去，那样落寞！
泪水悄然滑落，掉在地上，成了一个个的小圆点。轻轻将门关上离去。
门“啪嗒”锁上的声音，烙进方亚泽的心里。他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门口，她真的走了，就这么轻轻地离开了。
这一生，他再也无法去找寻她了。
目光落在那张相片上，伸手拿过来。上面还有她的指纹。她为什么不把相片拿走？是留给他，还是她不想要？
照片里的她，笑容羞涩，眼神清澈，直看得他心里生生地疼，仿佛被什么揪着一样。许久，他像发了疯似的打开门冲出去，可是外面根本没有她的身影。
他跌坐在门阶上，低低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以后，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吗？”
天色漆黑，夜幕灰蒙蒙的，看不到星星。她不知道去哪里。她在学校没有申请宿舍，现在是无处可去。想去找徐盼，又觉得不合适。站在路边发愣，最终拦了计程车去找杜茜茜。到她家楼下按电子门，却始终没有人。打她手机，电话里是那公式化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今晚在飞吗？
成雪苦笑，竟然没有地方可以收留她。再也没有力气了，一屁股坐在电子门前的台阶上。晚上哭得太凶，鼻子酸重酸重的，透不过气。
原来失去爱情，连呼吸都那么辛苦。
第 6 章
这一夜，过得这样漫长。方亚泽坐在客厅里，看着天色转亮。六点半了。
尹秘书的电话很准时地打来。
“泽少，董事长问，明天的董事会需不需要延期？”曼哈顿时间晚上六点半。
他应该已经等不及要召开董事会了吧？公司每多耽搁一分钟，就离谷底又近一尺。方亚泽无力，声音是软绵绵的，说：“不用，如期召开。”
“是。”尹秘书声音里透出的欣喜，让他反感，冲动地想把手机从窗外扔出去。
尹秘书迟疑了几秒，终于问道：“那么，您什么时候回曼哈顿？”
他深深吸了口气：“董事会有父亲在，我去不去都不重要。新闻发布会，我会赶到。”贺通和利源都是在国内发展起来的，现在总部却转移到了曼哈顿。
Metto国际。顶层。
黄秘书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恭敬地说道：“总裁，这里是方先生两位女朋友的全部资料。”
关灏轩本来是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听完徐徐转过身，眉毛微微向上挑起，问：“两位？”
“是。一位是利源集团的崔璀小姐，两人是青梅竹马，可是三年前分手，原因不详，之后崔小姐一直在法国时尚界发展，近期两人已经和好，并准备订婚。而另一位穆小姐，并无背景，目前也已经分手。”
关灏轩微微点头，黄秘书递上档案袋。黄唯得是他最信任的下属，查这些事情从来不怕他知道。
袋子里是两叠文件。
他伸手去拿下面一叠较薄的。“我对利源的人没有兴趣。”他脸色寻常，薄薄的嘴唇轻淡地吐出几个字。
黄唯得不说话。
“穆成雪……毒枭穆梓豪之女……”他嘴角仿佛略带笑意，头也不抬地说：“没有背景？这样的背景还不够？”不像是在责问黄唯得，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继续往下看，“保送法学硕士，现仍在读……曾于多家公司兼职……现在Michel DUPONT名下的律师事务所实习……”关灏轩眼神越来越清澈，无声的笑，却带有一丝猜不透的把玩。
内线响起，是秘书提醒他十点的会，董事长和董事们已经陆续到场了。关灏轩将文件放回袋中，站起身，语气漫不经心：“安排一下，我今天要见Michel。”
“是。”黄唯得跟着他出了总裁室，心里不明白关灏轩在想什么。他很少如此神秘。
董事们已经齐齐到场，见到关灏轩走进来，全都站起身，仿佛他才是董事长。这些人里不乏和父亲一起共事几十年的老辈们，他连连谦让，却隐然透出一股威严。关灏轩的精明和野心，让公司业绩一路狂飙，股市跳涨，董事们荷包丰益，对他自然是心悦诚服。关灏哲坐在董事长席位上，脸色不悦。父亲的位子明明是由他来坐，可公司实权都落在弟弟手里，自己仿佛只是个摆设。关灏轩浅浅笑着落座。
在这个唯利是图的地方，没有多少人情，也没有同情或可怜，强者霸者才能胜出，父亲的哲理，你都忘了！他看着一脸愠色的关灏哲，心里暗想。
董事会的主题无非就是最近炒得火热的“贺通和利源联手”，这条新闻连续几天占据着各大报刊、网页头条。董事们纷纷表示不要再追击贺通，关灏轩并不说话，只是听众人说。
关灏哲和他从来都不对盘，此时趁机说道：“公司目前的发展非常稳定，没有必要非抓着贺通电子不放。现在利源插手进来，以公司的力量要对付这样两个大财团，只怕最终胜了，也会伤了元气。”
裴庆生轻咳一声，说道：“世侄，你向来是胜券在握才出手，你的决定，我们从来都是支持的。大家都有目共睹，公司如果不是有你，也没有今天这商界翘楚的地位。只是，若是光一个贺通，我们要对付它是绰绰有余的，但是俗话说得好，烂船也有三千钉，何况利源也不是等闲之辈。我们要收购贺通电子，要冒一定的风险。”
关灏轩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裴庆生在董事局里是元老级的人物，当年和爷爷一起挺过Metto陷入低洼最危急的几年，父亲在时，也对他礼待有加。父亲去世这十来年，自己在公司里提的决策，他几乎没有否定过，今天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可想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