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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风劲心一扯。她似乎很失望,他伤了她吗?朦胧的念头才掠过脑海,他立刻收凛神志,克制自己。
他是怎么了?他竟然心疼她?
「起来,霓儿,雪地冷,当心染上风寒。」他粗声命令。
她却动也不动,双手捧起冰雪,无意识地捏着雪球。
「别玩了!起来。」他喝斥。
她依然不理,扬起冻得发白的容颜,两丸水亮的眼瞳定定直视他。
他一震,在那清澈眼神的逼视下,竟觉得些许狼狈。不知何故,那如水般澄透的眸底,无怨无恼,无恨无伤,一丝情绪也没,他却反而被看得透不着气。
「霓儿,…--」
一颗忽然往他身上砸来的雪球,堵回了他意欲出口的话,他愕然瞪她。
她却忽然笑开了,手一抬,又朝他丢来一颗雪球。
「霓儿!」雪球任他脸上碎成粒粒冰珠,他懊恼地眨眼,展袖拂去沁面的凉意,「别胡闹了!」
她不答话,只是笑,那笑声呵,好似在风中颤动的风铃,清脆动听,这风铃不停地摇,不停地晃,教他几乎有股错觉,彷佛这风铃会在狂风震荡中跌碎一地。
他不喜欢这样的笑声。
又一颗雪球朝他掷来,他恼了,索性蹲下身子,直接捉住那不安分的小手。
「我要…别闹了!霓儿。」
笑声戛然而止。她不笑了,柔唇敛回笑意,脸上毫无表情。
风劲震慑地看她。她怎能前一刻才笑得如斯明璨,下一刻便端出一张霜凝雪颜?现下的她,不言不语,不笑不怒,像尊木娃娃似的,教人看了难受。
他蹙眉,「…怎么了?傻了吗?」
她默然,好片刻,方淡淡一笑,「痛吗?风表哥。」
「嗄?」
「我方才拿雪球砸你,会痛吗?」她轻声问。
他摇头。
「可我在雪球里包了石子呢,真的不痛吗?」
「一点也不会。不过是几颗雪球,…以为这样就能打痛我吗?」
「我希望你会。」她居然坦承不讳,翦水双瞳直直看着他,「我好希望能让你痛,痛得好难受好难受。」
「那…恐怕得想别的法子了,表妹。」他似笑非笑,「光是丢丢雪球行不通的。」
「我晓得,我也晓得这顶多只能是皮肉之痛,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可是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能伤你,能让你觉得痛。」
他心一扯,感觉到她这话里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意味,脸色一沉,「为何要让我痛?霓儿。」
「我也不晓得,」她奇特地微笑,「或许我只是觉得奇怪吧,一个人怎能完全没有弱点?他一定有哪个部分是特别怕痛的,一定有。」
「而…希望找出我的那个部分?」
「嗯。」
他深深望她,「…恨我吗?霓儿。」
「我不恨你。」她摇头。
「…讨厌我?」
「怎么会?」弯弯的唇噙着抹自嘲。
他拧眉。他总是弄不懂她、参不透她,这让他极度懊恼。
他叹口气,在她身旁坐下,与她同靠在那根树干上。她侧过头,靠落他宽厚的肩头,他也没拒绝她的亲近。
寒风吹来,拂落树梢残雪,雪珠跳上他与她的肩,无声地滑动着。
许久,两人只是静静坐着,静静欣赏这白雪皑皑的世界,静静听着彼此规律悠远的呼吸,然后,海珊瑚忽地启唇,「她喜欢你吧?风表哥。」
「谁?」
「水月。」
「哦。」风劲停顿了会儿,点头。
「你何时知道她喜欢你的?」
「好久以前的事了。」
「就像你猜到我喜欢你一样久吗?」
「也许比…还久,」他说,
她默然,好片刻,才又问道:「对你而言,她也只是一枚棋子吗?」
他不语,她却感觉到他肩头的肌肉似乎一僵。
「…是指她与火影成亲的事吧?」他哑声道,「…错了,霓儿,水月并不是我的棋子。」
「哦?」她扬眉,抬起头来,望向他俊美的侧面。
「她是自愿的。」他回看她,淡淡勾唇,「固然有怨,可这桩婚事她仍是自愿配合。」
「为什么?」
「因为她最爱的,也是千樱。为了这个国家的利益,她可以不惜一切。」
「是这样吗?」她不信。
风劲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不信,「水月如此孤傲,岂能容我随意摆布?」他嘲弄似的弯弯唇,「她真正依恋的人是火影,只不过恐怕她自己也没认清吧。」
她怔忡地凝睇他。
「怎么又这样傻看着我了?」他佯作无奈地叹息。
「风表哥,其实你--」
「如何?」
「其实你很了解水月,对吗?」她柔声问。
他不置可否地微笑。
「其实在你心底,你也很想待她好的……不,」她摇摇头,「应该说你其实一直关心着她,希望她过得好,对吗?」清丽的水眸认真地仰望他。
他震惊无语,那温柔似水的眼光,像看透了他的心,看得他狼狈不堪。
她却好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将他推入了什么境地,只是自顾自地拉起他大掌,一根根扳玩着那修长的手指。「我不怪你了,风表哥。」她忽然低声说道。
「怪我?」他神情一凛,「…方才在怪我吗?」
「嗯。不过现不我晓得了,你有你的苦衷,你也是不得已的。」她微笑道,抬起他一根手指,搁抵自己的唇瓣。
他怔瞪她诡异的动作。
「其实你关心着水月,更关心着我,只是为了千樱,你不得不对我们冷酷。」她模糊地低语。
「……」
「我懂得你的心情哦,风表哥,」她偏过颊,好俏皮好清甜地看着他,「只是……有点不甘心。」她诡异一头,忽地张唇用力咬他手指。
「啊!」风劲陡然吃痛,不觉低喊一声。
她置若罔闻,只是轻声笑着,舌尖沿唇缘溜过,舔去从他指尖沾染的血痕、这邪气的举动,衬上那甜美清纯的笑容,显得异常妖媚。
妖媚得能教任何男子轻易丢了魂,失了心……
第七章
「没错,就是这妖媚的表情。」
梦境里,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对她说道。她穿着一袭纱袍,浑圆的胸脯在半隐半露的衣襟间呼之欲出,每回一晃动身子,使弹跳着诱人的波浪。
妇人伸出留着长长指甲的双手,珍而重之地捧住她软嫩的脸颊,「真是媚极了,珊瑚,…这小姑娘简直是人间绝品啊,真不愧是我亲手调教的。」
妇人似乎很喜欢她,对她赞不绝口。
她却明白,妇人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对妇人而言,她只是个随时能以高价拍出的物品而已,就像那些骨董奇珍,能在市场上卖得好价钱一般。
「明儿个…就满十四岁了,虽说这年龄还稚嫩了些,可瞧…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的,生得可好得很啊。这张红嫩嫩的脸蛋、这媚透了的眼神,连我看了都忍不住要爱,还怕那些爷儿不花大把银两来讨…欢心吗?」妇人呵呵直笑,算盘拨得叮当响--
「照我说呢,赶明儿先让…陪几个人姑娘伺候爷儿们,…也不必做什么,只消弹弹琴、唱几首小曲儿,偶尔喝几盅酒,等…这花名传开了,我再仔细替…打算打算,办上一场教人惊艳的初夜宴,如何?」
「不好。」她淡淡两个字。
「…说什么?」妇人柳细的眉整个挑起。
「我说不好。」
「…、…说不好?」妇人脸色一变,方才还如沐春风的美颜立时转成狰狞,「…这死丫头!…到如今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吗?既然进了我青楼,做了我青楼花妓,还由得…推三阻四?我养…十年了!十年来,我供…吃、供…住,还让…弹琴学曲,…道我为了什么?供奉…当千金小姐吗?…别以为…长大了,可以出来卖了,我就不敢打…,我警告…--」
「我没说不接客。」她冷静地打断鸨娘气急败坏的辱骂。
「嗄?」
「我只是不想做旁人陪衬而已。」她昂起下颔,「…花这么多心思调教我,不就是想让我出类拔萃,一鸣惊人吗?如今一出场气势就弱了,…还想怎么挑起那些爷儿的兴致?」
「哦,这倒有趣了。」鸨娘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脸色缓和下来,「我倒想听听…是怎么打算的。」
「要我说呢,…每晚安排我跳一段舞,蒙着面纱,不让任何人瞧见我的真面目。等我一个个把这些寻芳客的欲望给勾起来了,还怕他们不抢着买下我的初夜吗?」
「…真这么有把握?」
「连这一点手腕都没有,我还想当什么花魁?」她冷冷拂袖,「若是这初夜卖不上个空前绝后的价钱,我情愿死。」
「真这么有骨气?」
「…不妨等着瞧。」
「好,我就信…这一回!」
商议定后,鸨娘果然依着她的建议,每晚趁着青楼最热闹的时候,安排她献舞。
第一天,她不现身,只在若隐若现的帘后,坐着弹琴。
第二天,她在帘后扭腰摆臀。
第三天,她走出帘幕?却蒙着脸,只以自己窈窕的身段、柔媚的舞姿,去挑逗那一个个睁眼瞧着的男人。
第四天,她少穿了一件衣裳,柔嫩细滑的小手抚上其中一人粗糙的脸。
第五天,她又少穿了一件,玉手往下移,抚弄另一个幸运者的胸膛。
就这样,一日一日,她的神秘、她的妩媚,惹得众男子神魂颠倒,一个个再也压不下急色的表情,渴望着扑倒她、征服她。
她知道是时候了,让鸨娘放出消息,公开对这些寻芳客拍卖她的初夜。
那夜,青楼高朋满座,王公贵族、世家公子、市井小民,认真来出价的、看好戏的、凑热闹的,挤了满厅。
自开业以来,鸨娘未曾见过如此盛况,笑得合不拢嘴。
一阵激烈的喊价,你争我夺后,总算尘埃落定。
她静静坐在房里等着,等着那个买下她初夜的男人,等着领受那从女儿家蜕变成为女人所必经的痛楚以及羞辱。
夜色缓缓苍沉,烛火在案上默默垂泪,当她恍惚地以为自己即将等到地老天荒时,那人来了。
他挑起她的面纱,也从此改变了她的人生……
海珊瑚头痛地醒来。
她捧着晕沉沉的脑子,那里头,乱成一团,记忆碎成片片,零散不堪,尖嚎着要求重组。
它们要回来,要重新占领她的脑子,它们不许她忘了,不许她妄想将它们抛在脑后。
这世上,有哪些人、哪些事是甘愿轻易被舍弃的?谁都想争、想抢,想占住一席之地。
它们都要回来,她的记忆,要求回来。
她挡不了,只能无助地任由记忆入侵,任由这片片来自过去的残破影像,一点一点凌虐她的心。
她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是在窑子里长大的,从小就看着窑姊儿送往迎来,风骚卖笑,从小便明白自己有一天也会和她们一样。
她从不曾有什么心愿,也不敢有什么心愿,她唯一能想的,就是如何成为一个艳冠群芳的花魁。
唯有成为花魁,唯有证明自己的用处,她才能得到机会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