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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奎璧一怔,随即知她误会,正要解释,却见母亲扶了丫鬟从内室走出来,问道:“璧儿,你爹爹果真答允你的亲事了?”刘奎璧挨着母亲坐下,掩不住满脸笑容,道:“爹爹说要替孩儿将曲小姐娶来作妾室。至于正室妻房嘛,母亲想必不知,原来爹爹早已为孩儿选定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顾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横他一眼,怒道:“我有甚么不知道的!只是懒得声张罢了。那贱人都已死了十年,他到此刻还不肯断了这份心思!他这辈子娶不了那贱人,便千方百计想要自己儿子娶了她女儿,这等没出息的痴念,传出去没的惹人耻笑。”
刘奎璧又惊又奇,听母亲的口气,应是知道内情。他自小便畏惧父亲、亲近母亲,父亲不肯多说,他也就不敢多问,现下母亲既也知晓,忙缠着问道:“原来母亲也知此事。既如此,还求母亲告诉孩儿,这位孟丽君孟小姐,究竟是怎样……”
只听“啪”的一声响,将他话语打断,母子二人一齐抬头,却是刘燕玉抄写经文时不慎失手,将毛笔跌落地下,便也不以为意。刘燕玉俯身拾起笔,努力平复下惊乱无措的心绪,告罪道:“女儿一时失手,惊扰了母亲和大哥。”
顾氏数落道:“女孩儿这等毛手毛脚的,将来嫁出去如何能为夫家持理家事?到时可莫要丢了我们国丈府的脸面。不过说也难怪,到底是在蓬门小户里长大的人,相貌纵然生得标致些儿,却哪里比得上我的燕珠孩儿那般端持大方?”刘燕玉含笑答道:“母亲说得是。姐姐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娘娘,一举一动自是端庄得体,燕玉怎敢同姐姐相提并论。”
顾氏听这话顺耳,便也不再为难于她,道:“好了,今日就抄这些,你回自己房里去罢。”刘燕玉笑道:“再有一小段,这卷《金刚经》就抄完了。母亲过几日要去庵堂还愿,女儿反正也不累,不若索性一并抄完了。”顾氏便不说话,刘奎璧却道:“妹妹的裙子给墨汁溅脏了,回房换一条罢。母亲去庵堂还愿,还有好几日的工夫,要抄写经文倒也不急在这一刻。”刘燕玉本想借抄经之便多听一会二人谈话,这时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起身告退,回到自己房里。
乳母江氏迎上前来,见小姐一副若有所思的怔忡模样,又见她裙上溅了一片墨汁,忙服侍着换过衣裙,低声问道:“夫人又给小姐气受了么?怎地好端端地将裙子给弄脏了?”刘燕玉淡淡地道:“不相干,是我自己抄经时失手跌落了毛笔。”将丫鬟飞烟打发出去清洗换下的衣裙,自己坐在牙床上怔怔地出神。
江氏瞧她神气不似往日,心下惴惴,凑过来小心问道:“小姐,究竟是怎么了?眼下没有外人,你有心事,只管说与嬷嬷听。”刘燕玉轻叹一声,取过牙床上的枕头,开了暗格,露出内中暗藏的物事,乃是一只香囊和一柄画扇,将那画扇取出,在手中展开,正面是一幅泼墨秋兰图,背面上书诗句:“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江氏见小姐忽然取出这柄当日定情信物的画扇,虽不知究竟何以如此,却自以为猜知她几分心思,说道:“小姐是在担忧皇甫公子罢?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不是听说朝廷大军已经攻入云南了么?再过得几个月,皇甫公子必能得胜还朝,到那时就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了。”
刘燕玉将画扇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把玩,过得半晌,才凄然道:“嬷嬷休要自欺欺人了。我家与皇甫公子家乃是死敌,他……若知我是刘国丈的女儿,只怕当初便决计不肯结下这门亲事。再说,就算皇甫公子愿意,爹爹脸面要紧,又怎肯答允将女儿嫁与仇敌之子作……作二房妾侍?便是私生女也不成的。”忍了半日的眼泪终于滴落下来。又取出暗格里的香囊,捏在手心,低声泣道:“娘亲,你可知道女儿的难处?你抛下女儿去了,又为女儿定下这门亲事,却教女儿如何是好?”
江氏也心酸不已,勉强解释道:“夫人从前原不知道老爷竟是这等的大人物。当年若非太老爷去世,夫人教族人逼迫得无处容身,也不会事隔十数年才带着小姐来京城寻找老爷,更不会在途中一病不起、抛下小姐去了。”举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又道:“至于小姐的这桩亲事,唉!嬷嬷本不该说的,却不愿小姐因此埋怨夫人,瞒了这许久,还是说与小姐听了罢。那时若非皇甫公子相助,小姐的清白……只怕……只怕……小姐当时晕了过去,皇甫公子不放心留你一人在强盗窝里,只得将你抱回来,这肌肤相亲是免不了的……夫人也是没了法子,即便知道他早已定下了正室妻房,也只得将小姐许配给他作二房。不过话说回来,那时不知老爷身份,皇甫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又有一身的好功夫,本也是小姐的良配,就只可惜已定了正妻……”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刘燕玉听到“肌肤相亲”这四个字,不由呆了,再听不见嬷嬷说了些甚么,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脸上慢慢飞起两朵红晕,低头望向那画扇的目光中已转为满腔柔情,心底暗自盘算:“我与皇甫公子既曾有过肌肤相亲,此生自是非君莫嫁。爹爹若是不允,我便长跪不起,爹爹如要逼迫,我便当一死以全名节。何况皇甫公子得胜归来时,皇上定有封赏,我若能借机出府与他见上一面,求他上表朝廷圣旨赐婚,到那时爹爹自然不敢逆旨,说不定终能姻缘美满。”心中也知此事希望渺茫,但既连生死都已置之度外,倒也无所畏惧。心意既定,脸色便恢复如常,伸手将画扇和香囊放回收好。
江氏这才放下心来,端来一盆清水,替刘燕玉洗过脸,又重新匀了脂粉,对镜一照,啧啧赞道:“小姐这样的花容月貌,当真世上少有。我瞧当日皇甫公子的意思,对小姐倒有十二分的欢喜中意。听他说那正室妻房原是出世前两家父母指腹为婚所定,二人从来不曾见过面,感情自然淡薄。小姐的人品相貌是皇甫公子亲眼见了的,日后嫁过去,小姐必受专宠,只除名份略差些,其余哪样不比正室强?”
刘燕玉正望着镜中自己的如花娇容,忽听得嬷嬷这话,记起最初的疑窦,忙问道:“嬷嬷你还记不记得,那日皇甫公子说起,他那未婚妻子,名字可是唤作孟丽君?”江氏想了想,说道:“我只记得好像是姓孟,唤作甚么名字么,那可记不得了。”又问:“小姐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刘燕玉道:“不过听嬷嬷提起,随口问问罢了。”心道:“天下同名同姓之人,原也不少,哪会如此凑巧便是同一人呢。其实是不是同一人,本来不干我事。但听爹爹和大哥的口气,这个孟丽君是个丽容无双的绝色美人。有道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倘若世上真有这么个美人,又当真是皇甫公子的元配,日后他哪里还会将我放在眼里?”想到这里,重又勾起先前在佛堂乍听到“孟丽君”这三个字时的惴惴不安之心,思来想去,忽然记起一事,暗道:“是了,记得皇甫公子曾经提过,他那未婚妻乃是云南人氏。不如我明日去大哥那里探探口风,也省得总为此事闹得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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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太师府热闹了一整日之后,终于宾客散尽。
孟丽君周旋应酬了一日,也倦得紧了,携了苏映雪,乳娘萧氏抱着孩子归郎,一并回到弄箫庭。归郎早在萧氏怀中熟睡,孟丽君便吩咐众人各自回房歇息。
孟苏二人宽衣躺下,苏映雪忽然“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孟丽君也还未睡着,问道:“想起甚么可笑事情了?”苏映雪道:“今日这话终于有人当众问出来了,官人答得可当真巧妙。那孔大人说道:‘郦大人相貌俊美无双,郦夫人也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可怎么这孩子的容貌竟一点也不象爹娘呢?’”孟丽君微笑道:“孔伦此人脾性鲁莽,说话直爽,为此可没少得罪人。这样冒冒失失的话,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当面问出。不过也好,我今日当众答了,省得日后再有人瞎起疑心。”
苏映雪道:“官人答道:‘这孩子容貌虽不似爹娘,却十分肖似他祖父。我的相貌原是男生女相,本非祥事,不得不遮掩了十数年。便是如今,朝中还有人借此讥讽于我。若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毁,我早想抛却了这副臭皮囊。当初夫人有孕时,我便在菩萨座前许下誓愿,唯愿孩子相貌平常,莫要如我这般才好。菩萨果然灵验,归郎生就如此相貌,正是如我所愿。’”
孟丽君听她将自己话语一一道来,疑惑道:“你方才也夸我答得巧妙,这话有何可笑之处?”苏映雪忍笑道:“官人却没瞧见,你说到要‘抛却这副臭皮囊’的时候,厅中可有数十人脸色大变。”
孟丽君莞尔道:“原只是随口一句戏言,不想竟有人当真。我虽不稀罕这副容貌,也确实因此惹下了不少麻烦,却倒还不致为此毁损自己身子。”说到这句话,触及一件心事,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苏映雪知她心意,问道:“官人可是在担心安平公主?”孟丽君道:“不错。我正为此事烦恼:公主似对我……心有所动。我近来已再三回避,只求尽量不与她相见。但皇上前日下旨,任命我为晋王太傅,此后少不得要时常入宫。公主倘若有心,只怕我难以躲避。”
苏映雪劝慰道:“官人不必过于忧心。公主是太后和皇上的心肝宝贝,脾性素来娇纵,说话做事从来无人胆敢违拗。只怕当初正是因为你一再违拗于她、待她与众不同,这才导致她对你另眼相看。依我说,如今你越是躲着她,她便越发不肯罢休。官人还不如也如旁人一般待她,过几日等她自己腻了,自然会丢开手。到底她也知道你是有妻室的人,她金枝玉叶之体,日后婚配,自有太后皇上为她千挑万选地招选驸马。”
孟丽君闻言恍然,喜道:“雪妹所言极是。我怎地如此糊涂,竟没想到这个釜底抽薪的好法子?”苏映雪柔声道:“官人哪里糊涂,不过当局者迷罢了。你是做大事之人,朝中事忙,怎会有工夫想这些儿女私情?再者你久扮男子,行事想法都与闺阁女子迥异,猜不到公主女儿家的心思,也属正常。”最后一句话,贴在孟丽君耳边轻声说出。
孟丽君自前日接到圣旨,心中既喜且忧,所忧者便是此事,现下脑中豁然开朗,心下十分欢喜,侧过身子,拉了苏映雪的手,悄声道:“说到儿女私情,上回我和你说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样了?”
月光从纱窗透入,斑驳的树影映在窗上,随风摆动。苏映雪微微垂下头,半晌才道:“哪件事情?我可记不得了。”声音细若蚊鸣。孟丽君若非就躺在她身侧,恐怕也听不清她究竟说了甚么。月光映照之下,只见她一张芙蓉粉面上满是羞意,如能瞧得见,只怕她连耳根都羞红了。
孟丽君知她素来脸皮子薄,但此事关系她的终身大事,不可不问,轻声道:“你我姐妹知心,此事我一直记挂心中、时刻不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