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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舅舅,郦卿,快快平身。舅舅举荐的良医在哪里?”
太师奏道:“老臣保举的这位良医,正是翰林学士、新科状元郦君玉郦大人。”皇帝大奇,转过头来,望着孟丽君道:“郦卿年纪轻轻,不但文采纵横,原来竟还精通医术,果是奇才。”言下颇有不信之意。
孟丽君躬身奏道:“启禀万岁,微臣幼时所读第一本书,并非《三字经》、《百家姓》,而是《医经》,可谓先未学诗,便已学医。自医术大成以来,曾先后治愈过三百多名病人,其中不乏身患疑难重症者。”
皇帝闻言一惊,既惊于她所说的话语,更惊于其锋芒乍现的态度。他与孟丽君相处数月,见其一直谨言慎行,举止温润平和,几乎忘却她还有锋芒毕露的一面。正要说话,忽见一名宫女满脸惊惶,掀帘出来回道:“太后娘娘又昏厥过去……”皇帝心中一紧,急走两步,方回头说了一句:“舅舅、郦卿,快随朕进来!”
太师和孟丽君对视一眼,快步跟在皇帝身后,来到太后卧房。六名太医迎上来接驾,皇帝拂袖道:“罢了,罢了。都甚么时候了,哪还有这许多虚礼!太后的病情究竟怎样了?”为首的太医正是太医院院正张善济,战战兢兢地奏道:“微臣等罪该万死。太后千岁适才面色红热、全身抽搐,昏厥过去,已是心阳虚脱之兆,只怕……只怕……臣等死罪,现已备下参汤,伏请万岁节哀……”说罢六人一齐跪倒磕头。
皇帝听得这句话,知已无救,面色立时一片苍白,疾步过去揭开龙帐,对着卧榻低低唤了一声:“母后!” 眼中两行热泪滚落下来。房中服侍的宫女内侍们不敢出声,齐齐跪倒。太师轻叹一口气,也跪下劝道:“皇上节哀。”
孟丽君微微抬头,远远地瞥见龙帐之后太后的面容,心中大喜,趋上前去两步,朗声道:“微臣斗胆,求万岁允臣为太后施针。”此言一出,四下震惊,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在她身上。皇帝惊喜交集,脸上泪珠尤未拭去,颤声道:“郦卿你当真……有……有法子为我母后医治么?”情急之下,竟连“朕”的自称都顾不得了,望着孟丽君,目光中满是企盼恳求之意。
孟丽君与他目光相对,不知怎地,心中微微一动,眼前一热,不由忆起十年前娘亲重病卧床的情景。那时自己才只八岁,医道未成,救不得娘亲性命,眼睁睁地瞧着娘亲一口一口地呕出鲜血来,床上被上身上,到处都是……爹爹抱着娘亲,一声声如泣血般地唤道:“明珠,明珠……”自己彷徨无措地站在一旁,泪流满面,却是无能为力……
孟丽君打了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竭力镇定心神。她瞥见太后面容,心中已有九分把握,此时自不肯将话说满,只道:“正所谓‘但尽人事,各安天命’。微臣不敢担保一定能医得好太后宿疾,却总归尚有一线希望。”皇帝听她说到“尚有一线希望”,毕竟比一众太医连半分希望也没有的要好,忙道:“那郦卿就快些施针罢。”
孟丽君眼光环视一周,料到这许多太医宫女里必有国丈的眼线,说道:“微臣要以‘银针渡穴’之法先行唤醒太后千岁。此法颇为凶险,切忌有人从旁相扰,便是脚步声、说话声、咳嗽声也决计不可,否则失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了。事关太后千岁贵体安危,臣不敢不奏。”皇帝立时吩咐道:“你们全部退下,只留香兰、香玉二人伺候。”众人应道:“是。”皇帝想了想,又加一句道:“都退到殿外去,不经朕宣召,谁也不许进来。”众人鱼贯而出。太师看了孟丽君一眼,又看了病榻上的太后一眼,也自退出。
一时偌大的宁寿宫内只余下一君一臣、两个宫女以及卧榻之上不省人事的太后五个人,四人不敢发出丝毫声音,连呼吸之声也竭力屏住。
孟丽君从袖中取出玉匣,拿出一套银针,在床前站定,借机细细观看太后面容。但见她约莫四十来岁年纪,面红唇紫、额头微见汗珠,呼吸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然而即便重病之余,容色亦不见如何憔悴,容貌甚美,与太师清癯威猛的相貌全然不象,与皇帝倒有七分相似。
柔若凝脂、纤如春笋的手指提起银针,在太后人中、风府、内关三穴处飞快地各下一枚银针。过得一会,又在神门、外关两穴上分别下了一针,此番手法极慢、入穴三分方止。再过一会,又在眉冲、少府两穴处各下一针,这两针却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好。下完这两针,孟丽君长吁一口气,皇帝见状,知她施针完毕,却依旧不敢说话。
过得片刻,孟丽君估计时间已到,伸手除去七枚银针,便在这时,太后慢慢睁开眼睛,醒转过来。皇帝又惊又喜,在榻前轻声唤道:“母后!”从昨夜起太后便已昏厥数次,太医们均无计可施,只得等到苏醒过来再行进奉汤药。如今孟丽君银针乍施,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见成效,其医术比之一众太医,高下立现。到底眼见为实,皇帝此时已经全然信了孟丽君的高妙医术,转头道:“郦爱卿,从此刻起,朕便着你全权料理太后的病情。但有吩咐,自朕以下,人人依命而行,务求治好母后的病。”
孟丽君大喜过望,皇帝竟然允诺“自朕以下,人人依命而行”,已远远超出自己意料之外,行事方便了许多,脸色丝毫不变,只垂手道:“万岁言重。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医治太后沉疴。”又道:“且容臣先为太后千岁请脉。”
皇帝退在一旁,孟丽君方才事急从权,并未依礼,这时依礼在床前跪下。皇帝轻声道:“爱卿不必拘礼,朕赐你站立请脉。”孟丽君谢道:“臣遵旨。”站起为太后把脉,细细品了一会脉象,向太后道:“太后吉祥。微臣大胆,请太后千岁张口,容微臣一观舌苔。”见其舌苔果然略显黄腻之色,更加证实了心中所想。
皇帝亲手放下龙帐,吩咐道:“小心伺候着。”香兰、香玉两个宫娥屈膝应道:“是。”君臣二人走出房来,孟丽君一瞥眼扫过窗台,远远地看见太师站在殿外,身旁另有一人,正是国丈,心道:“刘捷消息果然灵通,只这么一会儿便急急赶进宫来。好在我已请了皇上旨意,他便再多一个胆,此时也不敢公然逆旨。”
从案上拿起记录先前太医所开药方的册子,翻了两页,心中越发有数。一面思索,一面提起笔来,正待写下药方,不想砚台中墨汁凝结,写不得字。这时身旁已无伺候的宫人,便待放下笔来研墨。皇帝见状,上前握住墨锭道:“爱卿只管思索,朕来替你磨墨。”孟丽君一惊,道:“微臣不敢。”皇帝道:“爱卿医得好太后病情,便是朕的大功臣。朕方才说过,自朕以下,人人都要听从爱卿的吩咐。朕与爱卿相处数月,知道爱卿并非食古不化的迂腐俗人,只管放手治病就是,不必顾忌这些细枝末节的礼数。”一面说,一面动手研墨。
孟丽君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些微感动,不再坚持,提笔蘸墨,写下药方。说道:“微臣的这张方子,与前面几位太医所开药方全然不同,服药之余,须以银针之术为辅、佐以琴音疗法,方能见效……”皇帝奇道:“琴音疗法?”孟丽君道:“太后自患此疾后,夜不能寐,微臣欲以琴音为佐,令太后千岁安然入眠。”皇帝于此闻所未闻,但曾见识过孟丽君的手段,居之不疑,道:“好,就依卿所奏。”
孟丽君又道:“太后此番疾病,乃是因风寒、积食而引发心悸的宿疾,情形颇为凶险,须得静心宁神、慢慢调养方可,不得有任何喧哗吵闹之声,便是话语脚步声,也是越少越好。否则一旦惊扰了病情,微臣万死莫辞。臣斗胆进言,请万岁颁下严旨,从即刻起,除了方才那两位宫娥留在殿内伺候之外,其余人等,尽皆候在宁寿宫外,静待吩咐。便是皇亲国戚、朝中大臣前来探病,亦不得入内。若有不从者,便以抗旨论处。此事关系重大,求万岁恩准。”这话半真半假,对太后病情颇有夸大之处,原是为造成与皇帝单独相处的时机,并去除宫内一干眼线的窥视偷听。
皇帝闻言甚是犹豫,一时并未准奏。孟丽君偷眼望去,见皇帝脸上显出迟疑之色,一颗心悬在半空,忐忑不安,过得半晌,才听皇帝踌躇道:“爱卿所言固然不差,但……但……就连朕也不让进来探病么?”孟丽君不由莞尔,原来皇帝迟疑半晌,竟是在担心这个,连忙回道:“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不在其列。”皇帝放下心来,道:“既如此,一切依卿所奏就是。”
孟丽君躬身道:“微臣遵旨。”拿了药方出到殿外,将旨意向众人宣了。知道权昌忠心可靠,与太师走得近,将方子交给他,吩咐立刻依方煎药。
刘捷得了戴权禀报,立时明白从前一直小瞧了这个新科状元郦君玉,她表面不动声色,原来一直都在暗中谋划。急急赶到宫里,已然迟了,见不到皇帝,宫内的所有眼线都被驱逐于外,探听不得消息。这时听了口谕,势必不能公然抗旨,“哼”了一声,一拂衣袖,出宫去了。
孟丽君望着国丈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转头向太师道:“小婿奉旨,要在宫里停留数日,请岳父先行回府罢。”太师知太后病情已有起色,心中欢喜,低声嘱咐道:“一切小心,切莫逞强。”孟丽君道:“小婿理会得。”
不多时药已煎好,孟丽君放轻脚步,端进殿去。却见皇帝一手支头,靠在书案上打盹儿,想是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已倦到极处,先前强自撑着,这时得知太后有救,心中一宽,便睡过去了。孟丽君也不惊扰,径直来到太后卧房,将药碗交给左边一个宫娥,命她喂太后服药,又令右边的宫娥将墙上挂的一具瑶琴取下来。
待太后服过药后,孟丽君再施了一遍银针之术,以促药力发散。退出帐来,在琴案前坐下,柔和的琴音渐渐响起,乃是一首静心宁神的《清心普庵咒》。孟丽君本就精通音律,琴艺极佳,那具瑶琴又是上好的焦尾桐琴,音色甚好,清柔平和的琴音在静旷的宫殿内慢慢散开,有如朝露滴落花瓣,又似晓风轻拂柳梢。
弹了半晌,忽听外间“咚”的一声,孟丽君举目示意一个宫娥出去瞧瞧,手中毫不停顿。过得一会,皇帝走了进来,孟丽君抬眼一看,见他略显尴尬之色,额头上竟红了一块,立时明白过来,心中不由好笑。
原来皇帝以手支案假寐,毕竟只是浅浅地打个盹儿,并未熟睡。孟丽君的琴音本来是为太后催眠,令其安然入睡,不想皇帝在外间听了琴音,竟也渐睡渐沉,一时手支撑不住,额头磕在案上,登时惊醒过来。
皇帝轻手轻脚,慢慢走到床前,揭开龙帐瞧了一会,见太后脸上潮红略消,呼吸均匀,已安然睡着,心中不由越发赞叹孟丽君的医术神妙。放下帐子出来,记起她说“话语脚步声越少越好”,适才假寐了一会,精神已略略好些,便在旁边坐下。一面静赏琴音,一面向孟丽君望去,只见她低眉抚琴,十只手指纤长娇嫩,犹如白玉雕成一般,玉容敛顿,当真美到极处不可言,唯有“宝相庄严”四个字方能形容,皇帝不由怔怔地看得呆了。
过得良久,琴音止息,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