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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云让着就是不掉下去,不知是使了什么千斤坠还是天生的粘劲好。“没关系,反正你的腿又不疼,给我坐一会儿累不着你。”燕云只管牢牢勾住我的脖子,不肯下来。
对他这种死缠烂打的招数我一点也没奈何,何况抱着心仪的人看风景也是一大享受……于是我俩坐在一张椅子上,齐齐看燕子装点新居。
两只燕子毫不理会旁人的怪异模样,自顾忙碌,不时歇下来,在巢里窃窃私语,感情甚笃的样子。
“阳春三月,看,它们要孵小燕子了。”我对燕云说道。时间过得真快,我们被困山庄的时候还是正月,一转眼也过了快两个月了。
燕云瞧着燕子出神。“我们这般恩爱,若是平常夫妻,孩子也一堆了。”
……什么意思?我顾作沉吟,淡淡说道:“那你可找错人了。便是山海经里也没瞧见过两个男人生孩子的。而且,”我一笑:“相识数月,孩子一堆,你的夫人必定不是凡品哪。”
“啧啧,牙尖嘴利。”燕云笑着摇头:“什么不是凡品,你直接说不是人便是了。”
“我又没说畜生才一窝窝的生产,你多心了……”话未说完,便被封住了唇。
半晌,方才分开。燕云在我耳边低语:“你不就是我夫人么?有把自己比作……”
一掌挥了出去。
手被轻巧地接住。燕云嘻皮笑脸的,看我着恼。“息怒,息怒。看你恼的,想多了吧?”他顺着我的手,就势倒在我怀里:“我是说咱们俩恩爱,又不是想要孩子。”说着手指在我胸口比画。我低头一看,昨夜欢爱的痕迹,从微敞的衣领露了出来,鲜艳的绯红,在燕云抚摩下格外红润。
想起昨晚的种种狂态,两人一直折腾到半夜,反正左右无人,那动静真是……终于累极,甚至未做洗浴就沉沉睡了。
渐渐的脸就红了。
“咱们……一起回房洗个澡,如何?”燕云慢慢说道,一双杏眼也眯成长长一线,透出色欲的味道。
“去去去,大白天的洗什么澡……”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两人一块儿沐浴多半都会变成另一场欢爱。昨夜睡得就晚,这会儿还提不起精神来,哪及他武艺高强,体力过人……
“谁说白天就不能洗澡?”燕云忽然双手一抄,我被打横怀中,抱个结实。
“不行!洗着洗着又要……”我挣扎起来。燕云这时是惯用的置之不理,脚步已向院外迈去,嘴上却不停歇:“好些时候没试过在浴盆里做了,今天非榨干了你不可。”
“你……我昨晚就被你淘净了……”
“我不信。”
“真的……”
“那等会儿我试试看。”
我们正推搡间,一个声音响起。
低沉,柔软,不像男子,也不像女人。好象很远,又好象就在庭院中,带着回音。
“长扬会燕云,未时至燕子山庄接旨。”
我和燕云,忽然间都愣了一下。
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
隔了一会儿,燕云说道:“这位钦差大人功夫也挺俊的。刚才这一嗓子是纯正的内力,这方圆十几里地的活物都听得到他的声音。没有三十年的童子功万万不能。”
“何止三十年的童子功。佟公公今年有五十了,这功夫是从小就练起了。燕云,你真大的面子,居然把皇上的心腹招来了。”这把声音我认得,是皇上进出从不离身的贴身太监佟公公。第一次见到时,广文偷偷介绍,这貌若妇人低眉顺目的公公武功只能用“深不可测”形容。
燕云目光一凝,望了过来:“哦?这么说……”一边打量我的表情。
我点点头:“应该是……”
终于,我们俩同时轻声说了出来:“大赦……”
估计是门口的大阵拦住了钦差,否则应该进庄宣旨。未时已到,燕云出庄,我在庄内等待消息。
手指轻扣桌角,排解焦虑心情。如果有别人在,我断不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但此刻只有我一人,不想掩饰不安。
我非圣贤,虽已估到个大概,但事关重大,不多虑是假的。
我和燕云的猜测相同。如果是个死字,只消大军重新攻进燕子山庄即可,何需圣旨之说?只有广文游说成功,保住了燕子山庄和长扬会,皇上才会下旨,对此事作个终结。
可是会不会赐他一杯毒酒呢?
不会的。如果只是这样,也不必让佟公公跑一趟。
也许是怕燕云放手一搏所以才让个高手做钦差?
也不至于。皇家侍卫多如牛毛,皇上不至于让心腹受险。
那么,佟公公此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难不成……或者是……
我还在胡思乱想,窗外人影一闪,燕云回来了。手上提了个锦盒。
“回来了?”
“回来了。”燕云也不多说什么,一脸莫名的神情让我也纳闷起来。
忍不住我还是开了口。
“皇上的旨意是什么?”
——呼。锦盒被燕云丢了过来。“自己看吧。”
“你!圣旨是要沐浴进香,在家中设位贡着的,像你一样扔来扔去,就是死罪你知不知道……”我故意打岔,一边打开锦盒。表面上再镇定,心里也急得百爪挠心了。
匆匆看了一遍,我看看燕云,才明白他的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又看了遍手中的东西,我也愕然了。
燕云踱到我面前,笑道:“怎么样?”
我摇摇头。“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又获生天?”
“没想到水寇长扬会也可以变成钦点的朝廷水运航道。”
燕云说,他刚接到圣旨时也着实吃了一惊,因为我俩日日盘算估计着每种可能,可任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皇上居然一道圣旨,封了长扬会为“长运”,听令于户部水运衙门,三江总督直管,为朝廷承负长江上的水运事务。虽然没品没位没俸禄,但已从水寇一跃成为明诏天下的长运,不啻于由暗转明,免死金牌傍身了。
多少年来,江湖人士无论白道黑道,从未有过的圣眷。
广文广文,你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你为之付出了什么?
无论如何,这都是件牵涉到许多许多的大喜事。我合起明黄|色的丝帛,仔细卷好,收入锦盒中递给燕云:“恭喜你。”
燕云伸手接过,掂了掂,也笑道:“这么轻飘飘的一个东西,就使我会中儿郎从此清清白白行走江湖,不必给官兵追捕,不必被白道追杀,从此我开场设店,招纳门徒都光明正大,我会接到许多拜帖喜帖,多了许多有身份有背景的江湖朋友,每到武林盛事婚丧嫁娶都要前往祝贺,顺便包个大红封包。”燕云有点苦恼的样子,托着下巴:“我的银子要不够用了。”虽然开着玩笑,话语里已全无笑意。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不想被朝廷套住手脚,但你会中上下的兄弟有多少是真心想落草为寇的?但凡有条活路还不是愿意过正常的日子。如今你虽被缚住了自由,可整个长扬会多得多少裨益?”
燕云摇头,还在看着手中的锦盒。“这个道理我如何能不明白?当年我连挑十八水帮兼并长扬会,也是因为刚刚满师下山,路过江阴,看到水帮之间为了勉强糊口的蝇头薄利自相残杀,心里一动,才起了这个念头。而且那时年轻气盛,觉得救人于水火,自己也能成就一番名利,结果一直做到今日。如今也算终成正果,比我当日的初衷已好上百倍,我怎么会为这个不高兴。”
没想到长扬会的兴起竟是因为燕云一念之仁。
恐怕天下再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强盗了。
燕云终于放下锦盒,回过头来,看着我说道:“我接了圣旨,还跟佟公公聊了一会儿。或者说,佟公公有话对你说。”
“我?”我一抬眼。果然……
“他说,荣王千岁要大婚了,对方是日食国的长公主。”
日食?在匈奴更北的北方。那个国家也饱受匈奴战乱之苦,一直在寻求和我天朝合作的机会,共御匈奴。日食国尊女王,若是和我朝联姻也不是嫁女,而是纳婿,所以多年来也没有通婚姻。此次广文万里迢迢前去完婚,简直就是破天荒的耻辱。
“原来,皇上竟然要广文……”我终于明白广文付出了什么。
皇上对日食的兴趣一直都很大,曾经召我详细谈过具体的情况。苦于山迢水远鞭长莫及,当时曾提出过和亲的方法,扎稳根基颠覆日食,取得王权,最终归附我朝,完成吞并大计。这条计谋的好处是不费千军万马,不劳国库饷银,将日食纳入我朝版图;缺点是耗时长久,极易生变,功亏一篑。最重要的是,和亲的人选,也就是到了日食国掌控全局策动国变的这个人,很难得到。不但要胆大心细谋略深远,还要对我朝忠诚不二,不会在取得日食后落地生根,自成新王。而且,皇族的子弟多是享乐不及,哪有忍辱负重报效国家的心思?所以这一直只是纸上谈兵水中望月,就没再提起过。
没想到皇上不曾忘记,而且,应在了广文身上。
“过两年稳定了些,我找个合适的人选把长扬会交给他,便可以自由自在了,可荣王这一去如何能全身而退?”燕云揉揉额角,忍不住低谓一声:“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归根结底还是为我。代价太大。我欠他良多。”
“别这么说。”我捺住自己的心绪,宽慰他道:“广文跟我说过,无论如何,活着就好。你和我今日免了一死,福泽还延续了整个长扬会,广文这着也算占了上风了。而且,他现在虽身处险境,但一时并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待长扬会安定下来,可以去日食助他一臂之力。也许,这是他的契机,有一番新变化也未尝可知。”
毕竟比起生命,名誉和磨难都不重要。
燕云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福兮祸所依。人算不如天算。所以,”他看着我,目光温柔:“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我恍然。兜了一大圈,原来还是为我。
心下一暖,于是别开话题。
我问道:“佟公公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皇上常常想念沐公,每每说到将军忠勇谦和,只可惜天不假时英年早逝,徒教人挂念。又拨了十万两银子,修葺沐公祠,还把方圆三百亩地都赐与祠堂,聊表思慕之情。你呀,皇恩浩荡着呢。”
“这是做给广文看的。也让我安个心。唉,广文究竟还是把我的事禀告皇上了。”我苦笑。佟公公半是宣旨半是传话,几乎就是如朕亲临了。也是,如果广文不把燕子山庄的事合盘托出,叫他皇帝哥哥如何信他种种莫名行为的原因?如此一来,我正好成了皇上牵制广文的绝佳棋子。
燕云说道:“也不尽然。我听佟公公的话外之音,皇帝以你牵制荣王是真,有心挂念你也不假。”
有心挂念?当今圣上看似平和内敛,其实是骨子里的冷漠,只不过小事上不表现出来而已。虽是位睿德的明君,可要说到挂念,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摇头叹气……你在腹诽吧?”燕云端详着我的表情,笑道:“还有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