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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用下班后的每分钟来想念遥远北美洲的那个人——既然已经约定,陆申终究会通知他一个听从理智和情感交战之后的结论。
所以艾德华开开心心决定,把这份等待也当作乐趣的一部分。
最容易吸引心神、帮助时日快快飞过的办法,是尽量安排时间,到温泉区探望需要他出演男朋友的林婉仪。除了受薪的出演地产公司CEO时间之外,几乎所有精力与注意力都给了Vivian。
从很多年以前的巴黎街头,握住安迪伸出来帮助的一双手开始,渐渐懂得尊重生命。令琐屑人生、无常生命变得更有价值的有效方法有很多,最值得身体力行的,就是为孤独的灵魂找到共鸣。容易得多的替代方案,是尽个人卑微的力量,真正帮到一些有需要的人。享受人与人之间的那一点善意。
斯文外表底下这一点择善固执,常常会显得不够聪明。但这温和的坚持和强硬,是男人理所当然的选择。
正因为这一点,艾德华才会被爱开玩笑的安迪笑着比喻成“大河奔流”——总不计代价、不顾后果地奔赴自己的战场,做旁人看起来可笑或者可悲、自己却认为该做的事。
不完全是为了帮老友婉仪掩饰什么。主要是多陪伴病人——越来越强烈感到,病情已经接近没有希望的林婉文,几乎不能再用微笑幽默与优雅掩饰的寂寞。就算全世界都不会相信艾德华和林婉仪有可能是一对恋人,只要濒危的林婉文相信,能享受来自戚友的温情,付出的这些时间精力和笑容,就绝对值得。
有时候自己也觉得,这份感伤的知遇有点夸张,还是身不由己频繁往返奔波。
最近,一些资质不够的小地产公司相继现出疲态,合盛努力改善质量与公众口碑的做法赢得了越来越多机会。生意展开,加上筹备上市的纷繁头绪,忙得天昏地暗。还非要跑去陪病人,难怪连胡永红都忍不住多心,含蓄问“将来是不是可以别彻底放弃合盛这边”,弄得他讪讪的。
蒸腾水雾之中,艾德华按理疗医生指点过正规手法按摩的双手,一丝不苟掠过肌肤,投入得令人心醉。
林婉文全神欣赏男人低头为早已失去知觉的腿作简单按摩:“Edward,大老远跑到温泉来,时间却总是浪费在四肢不听使唤的老太婆上面。婉仪不好意思抗议病人霸占你,你可以明说的呀……真喜欢看你们两个在一起,连眼睛都舒服。”
早习惯这种半真半假的调侃,以及这背后意向清晰的试探,只粲然微笑:“婉仪去市区买点日用品。路上堵车,可能没那么快回来。Vivian你不用委婉道歉,其实我挺喜欢和你一起偷浮生半日闲,阳光下泡温泉随便聊聊——我们一样,都谦卑地喜欢着大多数人用来装点风雅的英国文学、古希腊戏剧、意大利建筑……诸多忍不住心向往之,却又不够决心真正去透彻了解的人类菁华。再说……如果有缘早十年遇见你,相信你一定是出色美女。现在的你病弱憔悴,依然美得惊人。”
“不要诱惑这可怜的老心——我已经没有资格动心了。如果不知道你是合盛的CEO,薪水很理想,真该怀疑你对垂死的人这么好,是有企图。”
不禁为有钱人本质的谨慎笑出来,故意夸张地露出诱惑微笑:“怎么会没有企图呢?像我这种靠性感魅力安身立命的特殊职业人士,有机会引诱你这种级别的美女,正觉得工作乐趣无穷呢。”
“如果我还有被引诱出轨的资格,一定很欢迎。可惜……我不配,而你……又不屑。”调侃逗趣中,看着他的笑容,悠然神往许久,林婉文才找回思路:“陈家生意最近遇到麻烦,他哪有精力管病妻?……最近婉仪提起你,不是痴笑,就是悠然神往。好事近了?”
被充满善意的猜测吓得浑身紧张,艾德华呆呆望着面前精灵魂魄被拘在病躯中的妇人,努力找比较不那么像谎话的借口推搪:“最近好像觉得跟婉仪沟通不那么顺畅,同你聊天反而轻松……”
“林家看起来还算大家族,传到我们这一代,论血缘,真正该继承林氏的,其实是婉仪——可惜她唯一的哥哥十数年前在瑞士滑雪出了意外。远房亲戚们对家产虎视眈眈,我只好代管,抚养她长大。现在林家唯一的希望,是你同婉仪婚后长子姓林。Edward,我的残躯……也许不能再等了。”
照管别人女朋友的家族企业兼传宗接代……这个玩笑,开得是不是有点大?
艾德华艰难措辞:“用承继丰盛遗产支配权的婚姻来挖我跳槽?简直受宠若惊——现在的职位已经高得超乎妄想,不敢奢求更多。我未必真有能力可以帮到林氏。再说你和陈先生有儿子,何必寄望堂妹将来的孩子?”
“真正有继承权的人不是我,是婉仪。”她语气固执。
蒸腾水汽之中,艾德华觉得呼吸困难。这样的机会不适合他。
平时公开性取向,所以不太有机会面临“被不知情好心人劝结婚”这种尴尬场面。牵涉到敏感万分的财产传承,以及自己好心的欺瞒行为,说什么都太伪善,只好无奈苦笑。
“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推辞——Edward,常常觉得你很特别。千辛万苦打一份工,总向每个人宣传很爱钱,但是每个熟悉你的人都看得出来,你缺乏野心和占有欲。对你来说,娶一个女继承人不是机会,而是负担。”林婉文眼神空茫地望着某未知的深邃地方,语气渐渐苍凉:“可那些梦寐以求渴望娶她的男人,往往不敢信任。你说,人是不是经常只能得到自己不太想要的东西?”
“也许,大多数人都觉得已经得到的一切不值得珍惜。”犹疑良久艾德华才回答,语气里面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了苍凉。
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珍惜,难道就能拥有那个男人的灵魂?
遥远异乡的陆申,会不会回来,找这个傻傻预备用一生等待判决的艾德华?
“你最想得到什么?已经拥有,还是未曾到手?”她问。
早就想过千百遍,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我太贪婪,最高理想是幸福。而这,几乎不可能完满拥有。关键也许是透彻心扉的感情,我不能说自己没有得到。另外……希望血亲融洽吧。可惜,简直形同陌路。”转过头接触到林婉文若有所思的目光,尴尬地笑笑,“是否觉得我这个人不切实际?其实水晶台灯或者一幅画一本新书一张好唱片、一张没有阴影的笑脸,均能令我觉得幸福。并不能算最疙瘩吧,也许?”
“很好奇,你会怎样疼惜你深爱的人。”她无限向往,“你最特别就是不强求,情愿被辜负也不肯连累旁人,考虑对方的感受,不能做到的从不肯许诺……婉仪选男人的眼光比我好,也比我有福。被你爱上,一定很动人。”
呆了半晌,失笑:“Vivian,我有这么完美?”
林婉文微笑不语。
虚弱女子坚持不懈的心灵探索中,艾德华已经有点招架不住。幸好,陈致平回来了,神色疲倦、表情复杂地向照顾病人的朋友连连道谢,把妻子扶进轮椅回房间。
看见伴侣互相扶持的温馨场面,悄悄松一口气,躲到一脸歉意随后跟过来的林婉仪身边,半开玩笑地悄声抱怨:“客串演员快要招架不住……Vivian开始逼婚,如何应对?”
林婉仪的神色并没有和男友约会归来的温馨甜蜜,抬头,反而是真切的幽怨:“连累你了……娶我真那么恐怖?”
从见面的第一天起,他就是申哥的情侣。
他居然敢公然告知每个人:在艾德华情和欲的世界里,男士优先。此刻,正全身心等待远赴另一块大陆上的男人回来——即使他自己认为,希望并不超过50%。
不过是为朋友帮忙客串演一场掩饰偷情的戏,他却一不小心表现得太好——对女伴关切呵护备至;为病人奔波照料……每次听见同房间另一张床上悠长安详的呼吸,婉仪总是忍不住默默问自己:即使迷信般追随了这些年姐夫,面对妻子的病躯、面对无穷无尽的日常磨蚀,能不能像一个局外人这样无怨无求?她,又真正做到了多少?
明明应该当艾德华只是挺身相助的好朋友甚至好姐妹,为什么还是承受不起善意,甚至……居然会为他漂亮的微笑、体贴的小动作、甚至一举一动失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睛被迷离的雾气湿润了。
多少也感受到一点这双美丽姐妹之间永诀日益逼近的凄切气氛,同时发觉,林婉仪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艾德华不想知悉太多别人的生活——如果能够为了友谊或者好感而爱上美女,也就不用这样挣扎着跑过大半个地球了。
面对林婉仪超出约定的复杂表情,艾德华很快觉出一点特别的意味。
尴尬情势,已出乎预料。
廿三 亲情
甲之蜜糖 乙之砒霜
照管家产并承继香火的金龟婿身份不但不值得向往
简直是最难堪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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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病人最怕换季。眼看着凛冽的风正在渐渐变得温软,灰黄的草坪开始有点复甦,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和专家诊疗团和理疗医生们讨论,是否可以保暖足够的前提下让林婉文到户外感受隐约春意,病况已经急转直下。
接到医生的病情通报电话,艾德华忧心忡忡。
好不容易摆脱下班后纠缠着要去喝酒聊天的小宇,匆匆驱车到温泉山庄,进了与林婉仪两个人合住的房间换掉西服衬衣,穿上泳裤外面披件浴衣,就预备去理疗室。
温泉山庄并不是酒店格局,模仿Townhouse休闲意味,二层精雅小楼散落在草坪、竹林、假山石间。
锁了房门预备迈步的刹那,无意识抬头,却发现面前站着以为今生今世也没有机会见面的两个人:总是为不肖子泪涟涟、头发已经从苍灰转为几乎全白的母亲。还有,从中学时代起就对他警惕厌恶,天天眼睛放射飞箭,恨不得这个令家庭蒙羞的大哥尽快从地球上消失的唯一兄弟。
“妈妈,健明……怎么是你们?”疑幻疑真,小心翼翼开口招呼。
典型香港精英分子叶健明早就开自己名字的建筑师行,向来骄傲,今天却从笑容到眼神都很真诚,带着浓重歉意:“大哥,很偶然知道一些事情,我们才恍然大悟——你为家庭承担着一切。很惭愧……定第一班机票,和妈妈一起来探望你。”
大哥?听到久违的称呼,酸胀的感觉充溢心胸,眼泪差点出来。
兄弟之间,毕竟也有过小小街头公园打篮球或者踢半场足球、并肩欢笑在海洋公园看海豚的无忧好时光。温馨记忆里,小时候圣诞节全家到海港城看圣诞新灯饰,或陪妈妈到点心牌子贴满一墙的纷扰茶餐厅,在阿姑阿婆“真孝顺”的赞美声中喝美味早茶……那时候,虽然会为了谁洗碗谁取报纸吵架,还是友爱的。可是,健明偶然发现大哥偷窥自己洗澡。父亲送他出国念书,学成归来,却接受公众媒体采访公然承认是Gay……从此,叶健华变成了这个家庭耻辱的代名词,再没有资格做叶健明的大哥。
当然是母亲在斡旋。
但,为什么看不见父亲?
本能求援,颤抖着向母亲伸出手:“健明没有错,请别强迫他做不情愿的事,包括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