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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这里,更是锦绣,更是盛世,但往日所有的记忆,似乎都恍然中粉碎了,再也便寻不见。
人们不再说子夜歌,她消失了。
人们,也不再提携月楼,它早已被拆毁。
携月楼原来的地方,在秦城视野最好,风景最美,傍着清水潺潺,修起了座华丽而森严的宅院,常人难以视之一二。
宅院的主人,是艳冠天下的穆子夜,和无生山妖媚季云。
夏笙走到哪里,都会听到他们的流言蜚语。
如此的不顾世俗,却美丽到让人无言置喙。
没了绮罗,本就低落至极,想找个人倾诉拥抱,才发觉自己竟成了跟不上时间的傻瓜,因为过去星星点点的美好,而守了五年漫长想念。
夏笙叹了口气,想起所有人的警告都成了真,唯独自己小小的希冀,被那个仰头都眺望不到的人,弄得烟消云散。
身上还是没有多大力气,夏笙使劲摇了摇头,不让自己那么多愁善感,晃晃悠悠到药铺抓了些药,还是决定大吃一顿,到街上颠颠打听半天,除却收到好些姑娘笑脸外,就是知道要想吃的好,必去六月膳坊。
六月初夏,那就是为我而设的,夏笙鼓了把劲决定破罐子破摔,反正身子已经烂成这样,不如干干脆脆尽情饕餮,完全是债多了不愁的鬼心态。
飞檐丽壁,红木之门大开,里面人来人去的,好不热闹。
夏笙前脚刚踏进去,就被店小二热情拉住,想悔改都不行。
“公子你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北地山珍,南方海鲜,西域水果,要什么有什么,你要是……”
夏笙听得他大肆介绍,连连点头,结果,刚上到三楼,就天打雷劈。
他知道他会见到他,但没想到是在来秦城的当日,更没想到全天下招摇过往的一对正亲亲密密的坐在一起,让小韩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五载已逝,任谁都会长大了,变老了,可是穆子夜没有,还是月白的精致长袍,流云黑发,薄情的唇不经意间露出优雅的笑,像是秦淮河里点燃的花灯,美丽璀璨绽放。
季云似乎是更耀眼了些,看着穆子夜,妖娆的眼睛里却漫溢毫不掩饰的一往情深。
他们光华无限,比传言里更要相配得很。
夏笙顿住脚,不想上前,目光却再也离不开那抹透亮的白,他的身体里,又隐隐的痛起来,不想让自己激动,但脑袋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轰鸣作响。
穆子夜依旧容易神游,心不在焉,季云无意识的扫了一眼,又看回来,见到了夏笙,脸上泛起掩饰不住的惊愕。
刹那间,穆子夜就感觉到不对,他也侧头,一侧头却成了那个最最不得超生之人。
夏笙被清如水的注视弄得慌乱至极,往后推了步,转身便想下楼,穆子夜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倒是立即起身,全然没有了平日悠闲的劲头,快得不可思议,冲上去死死抱住了他的朝思暮想。
夏笙几乎与他一般高了,但温热的怀抱仍然能在片刻把他包围,手臂紧紧的禁锢让夏笙回神,挣扎的去掰他修长的手,反而让穆子夜趁机翻过他的身子,低头就疯狂的吻上小韩微微泛白的美唇。
是的,疯狂,夏笙只觉得是被什么积郁已久倾泻而下的狂热淹没了,他按住他的脖颈,吻得他几乎疼痛起来。
只是,不知是身痛,还是心痛。
两个人的拥吻,吓坏了路过的客人,也气走了被遗忘的季云。
许久,穆子夜才停止了他惊世骇俗的极度煽情,稍微离开有些气喘的夏笙,温柔打量他净白中洇着红晕的脸庞。
他用指尖抹过他的眼底,声音漾水:“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像是对待情人,又像是宠着孩子,夏笙满脸升华到了通红,一下子推开他,自己又无力的趔趄了一下。
穆子夜微怔,不管他反抗的握住了他的脉门,又愣了愣,包裹住他的左手,黑白分明的水眸里换成了担忧与心疼:“怎么弄成这样?”
每每与他在一起,夏笙都能腼腆到说不出话来,但不好意思过了劲,反而来了生气,哼哼的把手缩回去:“不关你的事。”
穆子夜却好像没听见,又抚摸上他的脸:“没关系,我会把你治好的。”
夏笙激了,差点变成苹果,两步蹿下楼去,回首大声说:“不要你管。”
穆子夜站在那里,还是能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告,告诉你,我可成了世外高人,你休想,想,想……”夏笙转了转眼睛,道:“反正离我远点。”
话音还没落,拎着药包撒丫子就跑了。
夏笙跑到街角,深吸了口气,心口就隐隐的泛疼。
姑姑说,凡事不可多想,做人难得糊涂。
她活了一辈子,见得多,因缘心经又比自己领悟的高超,说得定是不错。
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放不下,那个影子飘散朦胧,却总是挥之不去。
知道他过得很好,风采更胜当年,又有那样一个漂亮厉害的人愿意不顾世俗礼教的细心陪伴,心变了,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而至的重逢,他一定是念着自己的,激动成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
但他,没有等,至少没有像自己这般等待。
感觉如同打开珍藏已久的盒子,里面放的,不是一直以为的晶莹剔透的琉璃,而是灿烂也泛滥的黄金。
喜欢这种感情,随便在哪里,是谁,都有可能产生,对于那些心胸极大的人,其实无所谓。
自己不是大人物,而他,永远也成不了小人物。
夏笙扁扁嘴,因为非常不高兴,而停止对穆子夜这三个字的百般纠结,踢着腿找房子去了,即便被老婆扔掉,觉还得照睡,饭还得照吃,世外高人还是得照做不误。
足足折腾得天都黑下来,小韩才在无家可归中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大侠也是需要赚钱的。
难怪爹会在秦城买店开铺,莫青风也得计算税收。
挥霍了姑姑的盘缠,失去了姐姐的裙带关系,此回彻底落魄。
估计租房的大爷这辈子也没见过有谁对着豪华大院说得头头是道,最后拿不出钱来。
夏笙唉声叹气的从华丽拥挤的大街漂泊到人迹罕至的小院,最后也不挑拣了,遇见一个小院就敲一次门,只求着老天开眼,好心人忽现,让自己不至于露宿街头。
月落柳梢头,他再次抬手,结果还没等落下去,小门一下子就开了。
有人慌慌张张的从里面冲出来,给夏笙撞了个后仰。
对视,鸦雀无声。
月色中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个子倒是很高挑,穿着菊色的衣衫,大眼睛眨眨,干干净净的公子哥模样。
夏笙瞅他完全不会武功,定不是武林中人,松了口气,手在他发直的眼前晃晃,道:“你们事吧?”
“啊?啊……没,没事。”少年回神笑笑,柔软的一如温水荡入人心,全然不似穆子夜咄咄逼人的刺目美丽。
“我是想,你家,有没有空房,我想租……”
“有!”少年大喊了一声,又笑,露出酒窝:“你去住,随便住。”说着手还往里指指。
夏笙愣了,美目再次打量他。
少年似是有什么急事,扭头往巷口看看,走了一步,又回来:“你先住着,等我回来再说。”
“哦……”
少年疯颠颠的就往前跑,看得夏笙自愧不如,没想到出了没多远还是回来,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你叫什么?”
“韩夏笙。”
大眼睛笑弯:“很高兴认识你,你真好看,等我回来哦,我不多久就能回来!”
转眼是真跑了。
很显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家的小公子吧,夏笙眼睛一转,窃喜有了床睡觉,溜达进小院,三间简屋,两颗花树,一池清水,不大,却很别致,没有半点江湖味道,看得小韩心情陡然直上。
估计全天下的人都有机会郁闷了,他也没有。
广厦华屋,浓郁药香四溢泛滥,顾照轩身着金色流光的长袍,在各类奇花异草间依旧高兴得什么似的,万事不愁。
已然长大的杨采儿丹凤眼俏得很,绛紫裙摆拖来拖去,最后恨铁不成钢的大瞪比自己还善于制毒的所谓名医,嗔怒:“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躲着配药,平日怎么没这么勤快?”
明媚的眼睛一眯,笑得幸灾乐祸:“不然我要干嘛?”
“劝……劝谁都行,一个傻笑,一个生气,真让人受不了。”
“老大开心我管什么闲事,把他弄得不开心了然后自己倒霉?”顾照轩脸抽了一下,又憋的很严肃:“季云生气,恩……”
杨采儿满脸怀疑的瞅着他,老先生终于把话补全:“我倒是开心得很。”
“你这人怎么这样,平日里他对我们都不错,尤其是对主人更是没话说,哎,夏笙怎么会回来呢,匪夷所思。”杨采儿抱手叹气。
“我对一个等着人上的断袖没好感。”顾照轩摇头晃脑,见杨采儿想要说什么,大手一拦:“我就是不喜欢断袖,别说他怎么好,怎么好都没用。”
“那,那主人也是断袖。”
顾照轩呵呵冷笑两下:“不要自欺欺人了,别说夏笙是个男人,就算他是阿猫阿狗,老大自然也要疼。”
“那不一样。”
“谁想到夏笙长得比姑娘还可爱,两眼一眨,就把老大的魂勾走了,以前,你几时见他碰过同性?哎哎,男人的世界你不懂。”
“话到你嘴里就没好听的。”杨采儿极为嫌弃的瞥着顾照轩,后者忽然倾身,香吻一个,转过去开始捣药,杨采儿万分不忿,抬脚就踹,没想到眼看得逞,顾照轩轻巧的溜到旁边拿花,她结结实实踢到了木桌上,没运气,巨痛无比。
那少年一夜未归,夏笙自己熬了药,喝光就在偏屋睡了。
练因缘,破功受伤,不仅身体会难受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往往还要陷入无止无休的恐怖梦魇。
此心经追求的是无欲无求,心如止水,它能磨灭人的情绪,但物极必反,练过此功之人,精神上也会脆弱的超乎想象。
整夜整夜混乱揪心的片段,他日子久了也便习惯了,能在睁眼之后什么也不说,发发呆就让一切过去。
可是,今夜都是他,满满的都是他在花飞风吹之中静立水畔,眼睫一垂,明明美得醉心,却让人疼得苦不堪言,天还没亮透,夏笙就满头是汗的张开眼睛,隔着忘记关上的半掩的窗,对着熹微晨光长出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逼着自己强笑出来。
他不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笑出现在那张美好的脸庞,就是一捧向日葵的绽放,只不过,向日葵偶尔也会寂寞,虽然它从不低头。
“夫人!”
石破天惊一声吼,夏笙半酣中回神,迷惑的坐起来往院里一瞅。
原是花枝招展的某神医,带了一排玉手满满的姑娘,笑得分外酣畅。
“胡乱喊什么……干吗?”
顾照轩嘿嘿:“老大让我来送东西。”
夏笙眼睛眯成道修长的缝隙,面无表情的躺了回去。
“找地方放好。”
顾照轩一挥手,那群美女也不管屋里躺着个尚未起床衣冠不整的大男人,二话不说把大盒小包堆了个满满当当。
夏笙看得头疼,干脆转过头去闭目养神。
顾照轩拿扇子柄碰碰他:“都是老大给你挑的,看看吧。”
夏笙不动换。
“还有他做的药,老大亲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