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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充满死意的美丽让他骇怕起来,沉窒的杀气简直令他无法喘息。他不敢叫出声,师父曾经严厉的警告过他,绝对不可在清晨练武时进入此处。
严重的耳鸣及眼前乱冒的金星,使他已经看不清师父的身形和优美的旗势。随着侯雪城疾走的身影,血旗的旗身竟发出轻微的低吟。虽然声音极轻,却历久不散。传到二十丈外的孩童耳中,更是血气翻腾,如雷贯耳。
“师父……。”他终于忍不住叫,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侯雪城正浸淫在武学更上一层的境界中,又怎会听到他。
便在他内腑即将受到重创之时,某个声音救了他一命。
“宫主。”一个黑衣人在离侯雪城远远三十丈的之外,将话语稳稳的传送过来。
漫天的旗影消失了,侯雪城停下疾舞的旗面,俊秀的脸孔一片阴沉。“我说过,练功的时候,不准任何人打扰,你是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吗?”
那黑衣人退了一步,脸色有些苍白,躬身道:“宫主曾有严令,属下怎敢违背?只是宫主之前亦曾交代过,若是庆王府有人来访,必要即刻报与宫主知道。”
朱靖来了?四周的杀气忽然敛去,侯雪城收了血旗,“什么时候到的?他等很久吗?”他拂了拂衣摆,将衣上的皱褶抹平。
”来了半个时辰,属下因为不知道是否该来传报,所以……。”
“我在练功的时候,任何人都没有例外,即使是庆王府的人也一样,你记仔细了。”侯雪城淡淡的道,朝石头后面看一眼。
“朱轩在那里,你去看看他有没有事情。若是还活着,让他稍后过来找我。”他慢慢走开。……等到走离他们的视界,马上施展身法,幻做七尊人形,如流星般曳去,直奔往傲神前宫。
“呼……。”朱轩探出头来,差点死在自己师父手上,原来师父知道他在,竟然那么无情,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理会。不过这才叫真正无情的剑客啊,实在是太帅气了。
”小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次算你命大,之前来偷窥的人,只要被宫主发现,全部都死在他的旗下,身体被斩成两断。”黑衣人很无奈,指着右方不远几十个土堆。”你看那些,全部都是。”
朱轩向旁边一望,登时魂飞魄散,原来师父对自己真好啊,若是自己也被拦腰斩成两半,那一定痛死了。
师父……真是好人。他感动万分。
燕野独自坐在大厅,这是他第一次前来傲神宫,他不认为自己忐忑不安,但是确实感到有压迫感。
当他来到天山山脚,便有人上前拦路盘查,知道他是庆王府的人后,便立即引他上山。到了山腰,是一处深幽苍郁的松林,再向上拾级,便见到前方矗立了一道高约二十来丈的屻壁。
由屻壁顶端,一条清澈的细瀑顺流而下,四溅飞散。在那样如碎玉般的水旋中,隐约传来呼啸而澎湃的激流之声。狂劲的冷风吹拂着众人的脸面,让人不觉兴起冲天的豪情壮志。
燕野流连了一下,终于转过飞瀑,踩上了一条宽约二十来丈的青石大道。这条以青石铺就的道路毫无蜿蜒,笔直的通往前方梅林,此时并非冬季,梅花尚未盛开,但已可想像冬季的盛景。
转出梅林,一栋通体雪白,气势雄伟的森然楼宇,便巍然峙立在青石大道的尽头。
这栋楼宇,便是江湖中人闻之色变,傲神宫主所居之处,弹剑楼。
燕野一时为它所赋有的霸势所慑,不禁驻足了一会儿。引路的人也不催促,像是习惯了来访之人的惊叹。燕野不禁长叹,楼房原本无情,赋予它们生命的,却是它的主人啊。
顺着青石大道拾级而上,两旁每隔百步,便雕凿着一只丈许高的石鹫,展翅收爪,森然俯临。每两只石鹫之间,均砌着白玉色的矮栏,顺着阶梯迤逦而上。
此时,已可望见此楼为雪白的大理石所砌,其中竟毫无杂色。共分有七层,瓦顶以紫玉琉璃铺就,而四方飞翘的檐角,各悬挂着一盏水晶风铃,在那样强烈的阳光下,傲然四射着剔透的七彩虹影。
十六根雪白大理石柱撑持着整栋楼宇,燕野仰头观望,只觉其壮观之外,更有一种豪气凌人,唯我独尊的气势。
一个淡蓝色的横匾,触目的出现在楼门的横楣上,镶嵌了两个飞扬拔挺的篆体黑字“弹剑”。使这栋巨厦更有一股威仪的气派,无形中生出一种镇慑之感。
八名黑衣大汉提刀卓立在楼前,见燕野前来,一致大喝出声,以刀顶地,触击三次,左手横胸,行了一个极怪异的礼节。燕野愣了一下,连忙回礼。“八位大哥少礼。”
进了大厅,自有左右奉上茶水。燕野在等候主人前来之余,便四处观望。这间厅堂极宽广,并无多余装饰,地面铺着斑白的虎皮,十六把紫藤大圈椅分置两侧。
在厅堂尽头设了一张紫檀木大扶椅,墙梁上分挂着八盏玻璃芙蓉彩绘灯,将厅内照耀着分外明亮。但最前方的紫檀椅处,却显得格外幽冷黯淡。
本来该感到清幽沉肃的气氛,却被窗扇上发出清脆声音,有着巧妙节奏的风铃声敲破了静寂。这座傲神宫,处处可以看到主人的矛盾诡变的心里。
正当他在默默惊叹时,侯雪城走了进来。“一别半年,朱靖你这死人头,不晓得来看我吗?”他喃喃抱怨着,抬首望见燕野的背影。
“是你啊?”然后在自己的紫檀木椅上坐了下来,显然甚是失望,看的出有些泄气。
燕野心中觉得有趣,但是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宫主万安,在下是奉王爷之命前来探视小少爷,并且向宫主告知,王爷近年领兵抗瓦剌(新疆北部),不过近日将退兵取道天山,到时候将前来与宫主一叙。”
“是吗?战情可还好?”侯雪城半倾身躯,“不过朱靖领兵,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战败了,最起码他自己也逃的出来。”
如此乌鸦嘴,燕野听了虽然刺耳,但也无法说什么,只道:“王爷用兵如神,乃皇上最倚重的人才,那是不用担心的。不过用兵之道,首在与将兵一条心,便是兵败了,王爷也不会抛下军中的兄弟一人逃命的。”
只要朱靖没事,侯雪城其他的半点也不关心,“咦,你不是个将军吗?那你怎么在此?不是该和朱靖一起同甘共苦吗?”
他倒不是心存讽刺,只是单纯的不解,可不知晓自己就是其中的原因,也不清楚自己即将掉入怎样的陷阱。
燕野却十分明白,他低下头,紧紧的握住怀中的玉瓶,原该巧言装笑混过去,但却怎么也作不出来。正迟疑间,一个孩童的欢笑声已经传了过来。“燕将军!”
“小少爷。”燕野看到他自也开心,一把将他抱起,转了一个圈儿。”小少爷近来可安好?有无好好练功?听侯宫主的话?”
“燕将军你是专程来探望我的吗?你放心,师父待我极好,在这里虽然无聊了些,不过每天练功很累,躺下就睡了,也没法子去想别的游戏。你来的正好,可以陪我玩儿。”
侯雪城看着两人絮絮私语,盯着燕野的脸看了许久,心念电转,暗自寻思。他懒得听他们话家常,何况燕野又不是朱靖,因此也不再招待了。他走出楼外,怔怔的发呆。
半年不见朱靖,对他的思念日益加深,尤其以为是朱靖来访,却是燕野那时,自己都明白了当时心里的难受。虽说自己可以去探望他,不过师父最近身体不好,所以当时才急召他回宫。也许也拖不了多久,但是也病了一年了。不过再怎样也得等他归天以后才能离开,人事总是要尽一下的。
想着想着,他便走到师父的楼宇,推门进入。对着里头的白发老头道:“师父,我们商量一件事可好?”
白发老头躺在床上,此时支起身躯。“什么事?”师徒两人都面无表情,看起来和两座雕像在对话差不多。
“你可否多撑几个月?我想去看看朱靖,最多两个月就回来,反正你都病了那么久,多撑一点时日应该也很容易。”侯雪城走到他病床前盯着他的脸。
“我看你气色似乎不太好,但是又拖的难过……。这样吧,宫里的仙丹妙药那么多也治不好你,那总有可以让你马上死的药吧?”侯雪城半点也没感到自己凉薄,他一向顺着自己心意说话。
白发老头也不生气,语气淡漠。“我说过了,你对朱靖太特别,要克制自己,为何你总是不听我劝?冰心诀也不练了,只差一关便可练成大静神功第九重,那是历代宫主的心愿,我们的希望全都在你身上了。”
“你们的希望关我什么事情?我只作我自己想做的事。当初我想练冰心诀,现在我对它没兴趣了。”
“武学之道,万流归宗,不是只有一条路。”侯雪城淡淡的道。“你若还不死,那就撑着等我回来。朱靖比你有趣多了,与其对着你的脸,我不如去找他。”
“你对朱靖感兴趣?”白发老头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可遗忘脑后?你不怕内力反噬?不怕经脉寸断之苦?不怕眼瞎耳聋哑口全身瘫痪?不怕日日呕血而亡?”
白发老头的脸容阴沉,眼中只有冷酷。“我要你做的事,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最后竟没有杀了他,他会带给你什么影响,你不是不清楚。”
侯雪城颜色不变。“我没有必要对他如何,就算喜欢朱靖也无妨,有什么后果,我都无所谓。师父你冰心诀只练到第六重,所以你会感觉害怕。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恐惧。身体伤残痛苦又算的了什么?不过是皮囊而已。”
白发老头紧紧盯着自己唯一剩下的爱徒,蓦的长长叹息一声。“也许这就是命数,也许这就是你的劫数。你做你想做的事,不必管我,除了朱靖,你本就不关心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