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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名,从中国的二锅头、烧刀子想到剑南春、古绵纯,再从外国的伏特加、白兰地想到人头马、X。O……后来所有的酒名都在脑子里化成一片空白,模糊不清。何授在崩溃的前一刻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你……你这里都有什么酒?”
那侍者微微笑了,他平静的吐出一连串的酒名:“Smoke、Kistler和Pommard,你要哪一种?”
周围的人声突然都静了下来,都看向了他们这边。这安静更让何授害怕,他局促不安的在吧椅上挪了挪身子,回想着那个男人抿着红酒时微扬起下颚的姿势,一方面想要尝试,一方面又害怕自己不过千余元的会血本无归,他确实听说过有些酒会贵的吓死人。可他又不敢向那侍者问声价格,怕这种外行人行为让自己更不入流,最终咬了咬唇,说:“选一个年份比较新的吧……”何授这样开口,他想,新酿的葡萄酒会不会比较便宜一些。
那侍者笑着,从身后的玻璃酒柜上层取出一瓶装得很漂亮的红酒,用开瓶器打开了软木塞,何授看着那鲜血一般艳丽的颜色从酒瓶里流淌进玻璃杯里,不由得有些出神,心跳也有些加快,伸出两只手去拿那杯子,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如何,手一滑,那酒就全撒在裤子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脆刺耳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一下,不但周围更加安静,连那侍者的脸上也没有了先前淡淡的笑容。在何授呆了好一会,手足无措的想擦拭裤子上的酒水的时候,那侍者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微微的颔首道:“虽然如此,但是先生您的酒水消费前仍要照付,有什么问题吗?”
何授呆呆的摇了摇头。那侍者于是便微微的倾过身子,轻轻的吐出一个价格。
何授呆呆的看着那侍者,脸上红了又白,最后几乎是僵硬的说:“我没有那么多钱。”
侍者似乎也并不出奇,只是保持着那样职业性的微笑,说:“那么,先生您现在身上又多少钱呢?”
何授一边隐约的知道了这个侍者在耍着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点做错了。他僵硬着去摸裤带里那一沓抵不上那价格一个零头的钞票,最后连掏钱的手也僵硬在那里。口袋里面空无一物,大概是挤公共汽车的时候,已经被人偷走了。
手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中便再也伸不出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那侍者的表情似乎也愣了一下,轻轻的问:“没有钱吗?”
何授僵硬的点头。
他以为他会听到嘲笑,听到谩骂,结果还是一阵寂静,他隐约觉得自己惹了很大的麻烦,心里面也是一阵难过,裤子上的红酒湿漉漉的贴着大腿,脸上惨白一片,两只手交握着,绞紧在一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要一个劲的紧盯着吧台墨绿碎金的大理石台面,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苦涩汹涌澎湃的泛上来。这时何授听到身后传来几声脚步声,在安静的酒吧里面格外的刺耳。
耳边传来那侍者的声音。侍者说:“这是我们这里的店长。”
何授犹豫的抬起头来,看到刚才坐在雅座上的那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有些消瘦的下巴,眉目飞扬,顾盼神飞,像是墨染一般的眉毛和点漆般的眼珠子。一身看起来很贵的黑色西服,西服外套没有扣,随意的敞开穿着,一只手揣在上衣口袋中,里面的白色衬衫的也松开了两颗口子,一直露到锁骨,看上去有些随意不羁。头发有些长短不齐,前面的额发有几缕落在额间,几缕稍短的在发间凌乱的翘起,发色也是出奇的黑。
“我……我的钱被偷了,我,不是故意……”何授看着那人,有些结巴的站起身来,裤子上还没有完全渗透的酒液,一下子全部顺着裤管流了下来,何授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几乎是战战兢兢的站着发抖。
“我知道。”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了何授的话。何授被堵得说不出的难受,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就变得比平常还要不中用一些。何授试着深呼吸了一下,用指甲在手上狠狠抓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一点,“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我记得明明要求要一瓶便宜一点的酒——无论如何,你,你们,你们向我介绍那种我不可能买的起的酒……不是明摆着要……”
那男人轻声哼了几句,他本来就有一米八几的高度,此时把下颚微微抬起,眼睛斜挑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何授,他说:“你知道这里是哪吗?谁告诉你能来这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营业的地方!你大可以问问在座哪一个不是跟我认识几年十年的!你去问问他们上次也有一个愣头青进这里是被怎么赶出去的,我可是直接让他上街裸笨,去玩人体艺术!这次倒好,我放你一马,还请你喝好酒,怎么着?你要是带个几百上千的,钱不够没关系,我看你可怜就当没这件事情,给你个教训也就罢了,你现在倒好,身无分文,合着我改浪费一瓶好酒了!”
何授听得几乎要哭了出来,结结巴巴的说:“我明明说不要年份久的了……”
那男人大声的笑了,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他笑着不屑的看着何授:“你哪知眼睛看到年份不久的就不是好酒了?红酒也有新鲜型和陈酿型之分,新鲜型一般果香浓郁,博若莱酒当年即可上市。陈酿型一般酒香浓郁,醇厚,最佳饮用期视不同的酒而不同,一般在510年之间。过了15年酒就不好喝了,你认为还要年代久远到哪里去才算好酒?具有Beaujolais特色的用Gamay所酿新酒适宜当年开瓶饮用,根本就不能陈年。同样是波尔多Medoc的酒;如果酿酒的时候年份不好;其酒陈年个7;8年;也就达到其颠峰了;再放也不会对酒的质量有什么益处。何况便是只有几年年份的红酒,有些地方也有“late bouttling”的习惯。酒柜里就有一支Rioja Grand Reserva,89年份的。在橡木桶中陈年6年才装瓶,再放4年才能卖,仅仅标了4年,却有10年的味道。这是西班牙对于Grand Reserva这一等级的要求。还有些厂家会让葡萄酒在橡木桶里放上更长的时间。哈!你这种只会拿年代来瓶酒的人,懂得些什么?”
何授听着那人嘴里一串一串的,脑袋里晕成一片,几乎是摇摇欲坠的站着听他讲完。良久才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比较体面的答复,“要不,我,我回去拿些钱给你……你看,我只要了一杯,而且还撒了……你能不能算我一杯的价格。”
那男人轻蔑的笑了笑,伸出修长的手,握住桌台上那瓶价值斐然的美国加州名酒的瓶颈,举到何授头上,投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那人将酒瓶缓缓倾泻,在满满一个酒吧客人的安静注视下,把一瓶红酒浇在何授头上,从头淋到尾。那男人倒完之后把酒瓶一摔,狠狠的笑骂道:“我每天忙的都快疯了,好不容易轻松一下,最恨的就是在这里休息的时候,还遇到像你这种坏我兴致的人!你以为你碰过的酒还能喝吗?现在好了吧,没话说了吧!那么,就请您像上次那个人一样,脱光了自己走出去吧!”
何授眼睛睁得大大的,黑色的眼睛被红酒一淋,劣质的玻璃片上糊了一层,什么都看不清楚,而他却依然固执的大睁的眼睛,微微的摇了摇头,却连开口拒绝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酒吧里的客人终于笑了出来,那笑声轻轻的,一圈一圈的,似乎都被何授这个可笑的,水淋淋,湿乎乎的样子逗乐了,红色的酒液还不停的顺着何授的头发流到脖子里面去。
何授站了好一会,才颤抖的伸出一只手去解衬衫的扣子,看到何授真的去脱了,那笑声又渐渐停了下来,何授先是很困难的解开了一颗扣子,后来慢慢的舒畅了一些,越解越快,然后何授把那件被染红的,湿透的衬衫困难的从身上扯了下来,露出消瘦的上身,瘦的几乎可以看到肋骨,在灯光下带了一层病态的青白色,何授困难的想解开西装裤开头那个钮扣,那个男人身后的侍者这时突然开口说:“苏陌,算了吧,上次那人是喝多了酒对客人动手动脚,这人也没干什么其它的事情,就这样吧,别玩过火了。”
何授听了这话,手就顿在那里,似乎带了一点希望,微微抬头看向那男人。那男人本来也打算算了,可看着何授那有些期待的眼神,突然气就上来了,大声说:“可以啊,我给你留一条底裤,其它的裤子鞋子都给我脱干净了再走!”
何授颤抖了一下,终于用力的拉下了裤子的拉链,把湿透的裤子慢慢的蜕了下来,露出可笑的条格纹路宽大的四角内裤,两条瘦瘦的腿微微颤抖着,和女人比起来膝盖和足踝的骨节略有些粗大,何授蹲下了身子,脱掉了鞋袜,然后用两只手抱着胸口,低下头,发丝里的红酒还是一滴一滴的流下,落在光裸的脊背上,像是流了一条又一条的血迹。何授没有回头,也没有看那些旁观的客人,只是抱紧自己,瑟缩着走出酒吧。
客人们也不知道是惊是异,直到玻璃门开关的时候,带动了一身悦耳的铃声,才慢慢的重新开始交谈,却不时的将目光扫向门外,何授远离的背影。
那堆衣服上流出的红色酒液慢慢在地上淌成了一小滩,那侍者默默看了叫苏陌的男人一眼,嘴角撇了一撇,弯下身子把那堆衣服捡了起来,扔到了垃圾桶,一边拿出拖把一边和那男人说:“老板,你这次做得有些过。”
苏陌也是撇了撇嘴,看着地上那滩小小的红色液体在地板上被拖干净,心里面也不知道觉得有些烦闷,他微微觉得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抱紧自己的模样有些可怜。
苏陌的这家酒吧根本算不上的财产范围,不过是他为了一个同性恋的朋友而买下的一块店面,装修了一下。他喜欢从公司忙完后时常来这里坐坐,撤掉领带和笑脸,肆意的放松,喝酒,谈笑,最恨的就是别人的打扰,语言之间难免失了和气。今天何授这样一扰兴,他匆匆喝了一杯酒,然后就有些闷闷的推门走了,开着自己银灰色的法拉利,直接走人了。
在路上的时候,苏陌情不自禁的想知道那个怯弱无助到可笑的男人是不是还是在路上走着,不由放慢了一点车速,两边打量着,这样沿着路开了几百米,不久就看到那个男人,两只手紧紧抱着胸前,似乎很冷的样子,瑟缩着,慢慢的走着,从背后看两块肩胛骨高高的凸起,看上去很瘦的样子,苏陌放慢了车速,在他后面跟了一会,他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那么久才走了这么一点远,结果跟了不久,就看到那个男人很狼狈的摔倒在地上,而且摔的很彻底,身子狼狈的倒在地上,若不是现在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少的可怜,这男人从明天开始就可以不用在社会上混了。那男人半天爬不起来,苏陌车速放得再慢,还是慢慢超过了男人倒地的地方,隔着玻璃,苏陌清楚的看到那个男人没穿鞋在地上走了半天,脚底竟被石头划得一片血肉模糊。
苏陌看着那双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有些歉疚,终于一踩撒车,停在了他旁边,把车窗摇了下来,朝何授喊到:“喂,上来吧!”
何授听到那喊声,有些犹豫的把头抬起来,苏陌有些惊讶的看到何授脸上一塌糊涂,泪水混着泥土粘在腮边,哭的一脸的委屈。
苏陌把何授拖上车的时候,觉得他身子出奇的冷,额头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