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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哟,客官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留着两撇胡子的客栈跑堂赶紧殷勤上前。
顾少棠重重一哼,道:“我没有生气!我生谁的气了?!莫名其妙!”
至于与鸳鸯同道而来的赵怀安奇怪地看了一眼“风里刀”和鸳鸯二人,当然,他并不打算过多问起别人的私事。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看到了他想见的人——她就那样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淡淡地朝自己看来。她的眼底没有惊讶,没有欢喜,一派平静。而她身边还坐着那个当初从私牢里一道救出来的女人,那个女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抵是逗她的笑话,因为女人的脸上还带着讨好的微笑,而这微笑在他来到之后笑容便凝固在了女人的脸上。女人顺着她的目光也朝自己看来。
赵怀安想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走过去和她说话。
他前脚刚走,顾少棠便对鸳鸯抬了抬下巴,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她说的“他”是指赵怀安。
鸳鸯知道身边的“风里刀”就是雨化田假扮的,她想,顾少棠的这个问题,他也是很想知道的吧?因她晓得他生性多疑,赶紧趁这个机会解释,道:“我被东厂的人追杀,是赵壮士救下我的。”
顾少棠“呸”了一声,道:“你这编的谎话骗三岁小孩儿吧!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东厂的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追杀你?就算追杀你,你又被他救了,他为什么不直接送你回你该去的地方?带你来龙门做什么?”
顾少棠没有将鸳鸯的身份说出来——实际上她并未想伤害鸳鸯。是,她的确是气“风里刀”对鸳鸯好,可是仔细想想,风里刀对哪一个女人不温柔?这能怪那些女人吗?罪魁祸首还不是风里刀!客栈鱼龙混杂,将鸳鸯的身份说出来,说不定会给她招来祸害,所以,顾少棠再生气也没有说出来。至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鸳鸯为什么这个时候来龙门?不早不晚,像是赶这个点儿来的。
鸳鸯抿唇,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顾少棠看她这副柔弱的模样,一向生性豪爽的她难免有些不耐烦。
她一拍桌案,叫道:“小二,再来一壶酒!”
她瞥了一眼“风里刀”,见他沉着脸没说话,心里暗骂,自从上次这家伙说去办一件大事,再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娘的,难不成他还生气自己质问这个女人?!
顾少棠是越想越气人,而一边的鸳鸯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就挨着雨化田坐着,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雨化田身上气息的变化。若说此前是动怒了,可现在……鸳鸯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他到底信不信自己说的?如果他信的话,顾少棠后来的那些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但如果他不相信……
这时,对面的一个小隔间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陶瓷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女人说着鸳鸯听不懂的话,目光直逼鸳鸯而来!鸳鸯被这般注视,自然不能忽略。但见怪女人一伙都穿着奇装异服,脸上抹着色彩。说话的怪女人仿佛是他们的头子,她肤色黝黑,一些长发编成细细的辫子,余者随意披散着,至于额前两颊则是绘了奇怪的图纹,仔细看来,竟不是中原人士。鸳鸯有些胆怯,立即去看带自己来的赵怀安——
可是赵怀安不知何时已经和凌雁秋出去说话了,原先的位置上,只有一个美貌女子不停地朝外头张望。然后,鸳鸯才将身子靠近了雨化田。雨化田微微勾着唇,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与嘲讽。
怪女人忽然桀桀地笑起来了,她用番语说了一连串的话。紧接着她身边那个魁梧的大汉就站出来,对鸳鸯这桌人,道:“我们家主子说,你这小子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一转眼又看上了这个不知从哪个角落旮旯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真不是好东西!”
“风里刀”眉头一皱,压根没理会怪女人。
那个怪女人见了,笑的很是欢快,腾空跃起,就飞到了“风里刀”身边,她一把挤开鸳鸯,意欲缠上“风里刀”,嘴里说了一连串话。又是那大汉翻译:我家主子说了,她就喜欢坏东西,她要请你喝酒。
“风里刀”却是连衣服都没让她碰到,轻轻松松地就躲开了,他嘴角一弯,道:“可是我不喜欢脏兮兮的女人。”
闻言,顾少棠直接喷出了一口酒,就差笑出来了。
而鸳鸯默默地退到一边——督主大人说的是实话,可是,用这种语气和口吻说话的人真的是督主大人吗?至于风里刀……好像有可能会有这样的口气。但是他说出来的话一定不会这么伤人。
怪女人也是奇怪,她不屈不挠,说了一通的话。那大汉迟疑了好久,在她凌厉的目光下才无奈地翻译道:“我家主子说,她身上一点也不脏,不信的话公子可以去她房里看看。”
鸳鸯悄悄地越来越退后,心道,这番邦姑娘真是好大胆,她实在佩服她。
雨化田淡淡地瞥了怪女人一眼,倒是顾少棠直接跳起来骂“风里刀”道:“她叫你去她房里呢,你去是不去啊!”
说完,她一把抄起大关刀,狠狠地瞪着“风里刀”。
“风里刀”说:“没空,我现在要将这位姑娘送到房里。”
说完,他将已经挪到客栈的门口的鸳鸯又给拉了回来,直接往楼上走去。顾少棠见状,恼怒之下,一掌拍碎了一张桌子。八字胡跑堂“唉哟娘的”叫了好几句,不过碍于顾少棠的气势没有上前。怪女人留下一句“哟哟,他看不上我,好像也看不上你”然后又跑回去喝酒了。
正巧赵怀安和凌雁秋进门,顾少棠朝赵怀安问道:“你为何要带她来此地?!”
赵怀安沉默了一会儿,道:“她怀了身孕。”
一石激起千层浪,顾少棠愣了许久,然后抄起关刀,冲出了客栈。
怪女人闻言,握着酒杯的手也是微微一滞。然后桀桀地笑了起来。
等到房门被关上,鸳鸯才收回逃跑的心思。雨化田站在中央,甚至不去触碰任何一样客栈中的摆设。房间太窄,如此一来,站在他身边的鸳鸯便感到来自他身上的强烈的压迫感。他轻哼了一声,道:“认出来了?”
雨化田最是会察言观色,从客栈外鸳鸯那一眼眼底的惊讶,也就知道了鸳鸯认出了自己。
鸳鸯赶紧颔首,略略抬首看向他。
雨化田又道:“以往还是我小瞧了你。原来你居然敢独身和一个陌生男子来到千里迢迢的关外。”
鸳鸯咬着唇,道:“不是的,我知道赵壮士乃是侠肝义胆的侠客。如果换了别人,我自然不会如此。”
雨化田重重一哼,用手掐住鸳鸯的下巴,道:“要是我没有记错,你就见过他一面吧?一面之缘竟然就笃定他是侠肝义胆之人?哼,你对他倒是信赖。还是说,你认为和本督作对的人都是大侠客?”
鸳鸯听着,愈发觉得雨化田这话里有话,她心中不满,一时生了和他作对的心思,嘴硬道:“诚然不是,至少和您作对的,还有无恶不作的东厂嘛。”
雨化田诡异地笑着:“不愿意相信我西厂的人,而要跟着赵怀安孤男寡女离开京城。难道不是你自己仰慕赵怀安?!”
鸳鸯一噎,怒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会运筹帷幄,哪里知道您留了什么后手。至少我遇刺的时候救我的人是赵壮士,而您的人连个鬼影也没有见到!”
雨化田呵呵冷笑,然后一手搂住鸳鸯的腰,一手慢慢摸上鸳鸯的脖子,道:“这小嘴儿愈发能说会道了。想要逃命为什么要来塞外?以为来了塞外,从此就潇洒快活了吗?你想要的是,离开本督吧?嗯?”
鸳鸯被说中心事,难免一愣。脸上也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来。
雨化田嘲讽道:“结果没想到本督也在此地?让本督想想,刚刚你想偷偷离开客栈,嗯,是想去和赵怀安通风报信吗?揭穿本督的身份?”
鸳鸯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但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否决了。原因无它,不管雨化田的身份会不会被成功地揭穿,他都不会放过她这个“罪魁祸首”。让雨化田一招之内解决她,实在是太容易了。而她不会冒这个险。
雨化田那抚摸着鸳鸯的脖子的手愈发收紧,眼底一片冰渣子:“你活着冠着我的姓,死后称谓依旧脱不开我的姓氏!我才离开短短几日,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脱离我了?本督有一千种法子,让你乖乖留在本督身边,比如现在,我掐断你的脖子……”
鸳鸯心中一紧,闭上眼睛,道:“那你就掐断我的脖子好了!一尸两命,到时候我和孩子常伴你左右!”
☆、第65章
雨化田的手一僵,没了任何动作。鸳鸯心中倒是有些后悔说出来,只因她怀孕了,势必会暴露雨化田不是太监的事实,而此刻雨化田会不会留下孩子杀掉她?或者让她弄掉孩子,亦或者干脆将她和孩子都弄死?她心中叹息,既然碰见了雨化田,这事儿是绝对瞒不过他的,说了就说了……
雨化田忽然暴躁地推开鸳鸯,低吼道:“你怎么会怀孕的?!”
以往他再是生气,也没有现在这样的。鸳鸯听了一懵,然后咬牙道:“这话你难道不应该问你自己吗?!”她此刻方觉得有些委屈,哼了一声,就着一旁的椅子坐下去。心道,这个该死的死太监,竟然疑东疑西的!
雨化田不知在想什么,一步步走到鸳鸯身边站定,目光落在鸳鸯的脑袋上,说出的话冷淡如水:“我的孩子。”
鸳鸯烦躁地道:“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论如何,我不许你伤害他!”
“胡闹!我怎么会伤害他……”雨化田因说的有些快,所以话语里露出一丝丝颤抖。这让鸳鸯忍不住抬头去看雨化田,正对上他那深邃的眸子,鸳鸯道:“我知道我和孩子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我才会和赵壮士一起来塞外,打算将孩子在此处生下来。”
大概是真的害怕雨化田会为了前途,弄死孩子,鸳鸯忍不住低低哭泣。
雨化田伸手撷去鸳鸯眼角的泪珠子,冷声道:“不许提赵怀安!至于麻烦……哼,你以为本督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鸳鸯一愣,然后低首自己揩去眼泪。
雨化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谁给你诊出喜脉的?”
鸳鸯绞着衣角,低声道:“我此先白日里就犯困,而且总是想吐。我想起从前府中的那些奶奶有了身子都是这样的反应,但也是不确定的。再后来,我的马车被东厂番子所劫持,我晓得不对劲后,就跳下马车……”
雨化田目光一冷,冷声道:“你还敢跳马车?!”
鸳鸯事后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但是她不确定雨化田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是觉得她蠢,还是……担心她和孩子。鸳鸯仰望着他,道:“我那时也不确定自己有了身子……后来我险些被那番子所杀,千钧一发之际,是赵壮士救了我……还有孩子。”
雨化田挑眉,看着鸳鸯,道:“所以,你这是在为赵怀安邀功?”
鸳鸯不清楚他俩究竟有什么恩怨,但是上次赵怀安刺杀雨化田是她亲眼所见……总之这两人可以称得上仇敌了。鸳鸯摇首,笑道:“哪能?督主大人英明神武,心中自然有一根秤,可以分得清好坏的嘛。”
她又道:“喜脉也是赵壮士给我诊出来的。”
鸳鸯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喊“风里刀”下去。雨化田侧首看了一眼鸳鸯:“呆在屋里哪里都别去。”
鸳鸯看雨化田的态度应该是不会动孩子了,反而有了胆子问出自己的担忧。只是她猛地站起来,稍稍地动到了椅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