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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故而,他明面上让马进良和赵通带人来围捕乱党援助东厂。而事实上,他一再吩咐马进良要将时间往后拖,便是要借乱党的手除去万喻楼这个在东厂,乃至朝堂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的人。万喻楼一死,东厂一时难成气候,此刻便是你唱罢了我登场了,该是他西厂好好唱上一出大戏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永久地取而代之。
马进良看着沉思中的雨化田,此刻才明白雨化田让他和赵通一起出任务的原因。那便是,赵通是皇上安插在西厂的眼线,雨化田既想要除去万喻楼,又想逮捕乱党在皇上面前邀功,为怕多疑的皇帝猜疑不断,不如直接让他的眼线参与此事。赵通的身份也只有他和雨化田清楚,又因他是皇帝的人,他们便是知道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而且,他们还不能动赵通。事实上,这一点让马进良觉得不爽——一是皇帝对他们不信任,二是不管赵通是谁的人,都算是西厂的内奸。是以,平时马进良对他是没有好脸色的,西厂内的一些杂活粗活,马进良也统统指派给他——老子动不了你,不过折腾折腾你总是可以的!这便是马进良内心一些幼稚的想法。
锦衣卫已经将万喻楼的尸体给抬下来了,马进良见雨化田拿出一方白净的帕子正擦拭着剑上的鲜血,到他身边,作揖道:“督主,万公公的遗体已然抬下来了,不过,万公公身上的护身甲似乎被人动过手脚,否则,护身甲刀枪不入,这刀绝对刺不中万公公。”
雨化田瞥了一眼万喻楼死死睁大的眼睛,好似临死之前想到什么震惊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雨化田略略蹙眉,道:“给万公公披条布上去。”这死相实在不好看。至于那护身甲——能动他护身甲的还有什么人?
只是,他一开始以为来的人会是赵怀安,毕竟前世,万喻楼是死在赵怀安手里的。没想到这次居然是凌雁秋出手——凌雁秋武功不及赵怀安,根本不可能在重重锦衣卫包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刺杀了万喻楼。说到底,万喻楼之死,那位万夫人可是功不可没。
雨化田眸色愈发深沉,万喻楼当了一辈子太监,最后居然死在枕边人的手上,真是可怜又可笑!至于为何来的人会是凌雁秋,雨化田大概也能想到为什么,前世的时候,这凌雁秋没少顶着赵怀安的名号“行侠仗义”。这一世,她定然是听说了赵怀安为了兵部尚书的事情闯了东厂刑狱,这次万喻楼来造船厂,正是绝佳的行刺时机。所以,她代替赵怀安来了。至于兵部尚书的事情,根源也来自雨化田,所以是重生后的他的一些行为导致了后来这些事情不一样的发展……
不过殊途同归,万喻楼死了,东厂无人。
凌雁秋被抓了,赵怀安迟早也会落到他的手里。
唯有一点不如意,那个万夫人让雨化田联想到了鸳鸯。
万喻楼的死震惊朝野,东厂副都督几人原是要遮掩了真相。毕竟堂堂厂公被一个江湖女子刺杀身亡实在不是什么荣光的事情。而西厂此刻突然出现,将刺杀万喻楼的人拿下,这事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了。又有赵通这个内奸通风报信——说是雨化田为皇上着想,想将乱党一网打尽,又不好意思直接插手东厂的事情,于是斗胆偷偷地部署了西厂的人马以防万一。赵通也只是皇帝的眼线,和雨化田并无深仇大恨,所以那日雨化田在他们几个面前说的一番感人肺腑的话,他都照实地传达到了皇帝面前。
殊不知,这一切,包括他会对皇帝实话实说,都在雨化田的掌握之中。
总而言之,雨化田此次非但在皇帝面前得了个好印象好名头,甚至还重重地打了东厂一个耳刮子——杀死你们厂公的人转眼就被我雨化田拿下了,说明你们东厂做不到的事情,我们西厂可以做!你们东厂杀不了的人,我们西厂分分钟就能弄死他!
此事传到皇帝的耳里,皇帝当日就召了雨化田入宫。
诚然,皇帝朱见深在见雨化田之前,已然得了赵通的迷信。
朱见深生性多疑,且懦弱怕死,听到乱党早就心慌意乱。再一想万喻楼都死了,朕好不安全!直到见了雨化田,这颗砰砰乱跳的心才放下。在御书房重重地褒奖了雨化田一番,并赐了雨化田不少东西。
雨化田领旨谢恩。
走在出宫的道上,雨化田心底冷笑连连——朱见深哪里是真正地信任他?只怕万喻楼一死,转眼就要再立个东厂厂公。一来是他觉得仅仅一个辑事厂无法保障他的安危,另外便是,他不能放任一厂独大。
这样的人做了皇帝……大明江山的主子就是这样的人。雨化田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却说鸳鸯并不知道雨化田一去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酉时一刻,宫里突然来了许多人,为首的老太监摊开圣旨念了一大堆赞扬雨化田的话,然后便赐下这许多东西来!鸳鸯依着礼接了圣旨,待要请那老太监进屋一坐,雨化田回来了。
老太监赶紧道:“夫人莫忙了,折煞咱家了!”
鸳鸯对他微微一笑,眼瞅着雨化田来了,只得先上前给雨化田行礼。雨化田将披风解下扔给鸳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老太监。老太监只觉得脑袋上一凉,道:“雨公公今日立了大功,咱家先给您贺喜了。”
雨化田淡淡地应了一声,那老太监立即喜出望外——这情形鸳鸯也不是没见过。反正宰相门房都七品官了,这皇帝跟前的人更了不得了!左右这老太监应是人人都巴结的对象。像雨化田这样的,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当然了,如果这老太监不是皇帝跟前的人,估计雨化田连理都不想理会。
鸳鸯可是远远地就感受到了雨化田身上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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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老太监告辞之后,鸳鸯便跟着雨化田回了主屋。今儿金大娘他们请人来捎信;说是小弟的名字就定为金鳞了。此外,他们的话里话外更有一层意思:虽然在他们眼底自己女儿是好白菜被猪拱了,但是,谁让女儿喜欢这头猪呢?总而言之;他们希望鸳鸯幸福就好。
鸳鸯哭笑不得,虽然说自己真不是这么想的;但是金老爹他们愿意这么误会也不错。
雨化田和往常一样;看不出多大情绪;用过晚膳,他破天荒地对鸳鸯道:“你可知今日发生了何事?”
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您当然不会有兴趣,要是外面朝堂上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鸳鸯腹诽,不过却是笑盈盈地道:“大人,发生了何事?”
雨化田微微蹙眉;然后道:“万喻楼死了。”
鸳鸯一怔,旋即低下了脑袋;朝廷中的事情波云诡谲,她一个内宅女子哪里能知道?再说了,万喻楼是谁?她也只是在万夫人的寿宴上见过一次。雨化田和她说这个做什么?不过万喻楼死了,那万夫人……鸳鸯心道,虽说这几日她和万夫人有过来往,可雨化田不是那种悲天悯人,让她去安慰万夫人的人。
鸳鸯抬眸,见雨化田也看着她,并且没有任何说下去的意思,像是等着自己开口。
鸳鸯心道,万夫人年纪轻轻嫁给万喻楼这个老太监,万喻楼手段比雨化田还变态,那万夫人显然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万夫人着实可悲,而她的遭遇和她也有些相似。是以,她比任何人都要同情万夫人。
鸳鸯越往深处想,越是觉得是可悲,她甚至没有心情去琢磨雨化田的用意,在他的注视下,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悲戚之色。
雨化田没料到鸳鸯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可是觉得那万夫人可怜?”他略略挑起鸳鸯的下巴,道:“你可知万喻楼是为什么死的?”
鸳鸯摇摇头,又听雨化田道:“万喻楼是被人用剑刺入胸口而死。”说完这话,雨化田便凉飕飕地看着鸳鸯,“他贴身穿着护身甲,护身甲刀枪不入,他又是宝贝的很,你觉得这世上有谁能在护身甲上做手脚?”
鸳鸯原本就是通透之人,雨化田一点拨,她立即想起了万夫人展示给她的那件胸口色泽怪异的护身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时此刻的鸳鸯不知道是应该佩服万夫人的勇气,还是同情她的选择。诚然眼下,她也明白了雨化田为何要提这件事情。她没有想到雨化田这样的人也会有这种顾虑的时候。
然后她在雨化田冰冷的眼眸下,淡淡开口:“大人,恕妾身斗胆,妾身以为,万公公活着的时候,对万夫人而言是折磨。万公公这一去……不说起初靠着万公公的势力才往上爬的万夫人娘家会失势,就是万夫人,一个妇道人家,那些个家人起初能把她送给万公公,便是拿她做了棋子,现在万公公没了,她身边也没有子嗣伴身,还不定怎么被家人对待。是以,妾身同情万夫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雨化田就不咸不淡地看着她。
但眼底冰芒一闪而过。
鸳鸯掩下心中的惧怕,对雨化田道:“万夫人必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做此选择。然而妾身听闻此事,一是担忧万夫人,二是,庆幸自身。”
“还望大人莫怪妾身做小人之窃喜。我与万夫人相比虽家境比不得万夫人,然而父母慈祥,小弟懂礼。大人待妾身亦是极好。”鸳鸯睁着眼睛说瞎话,“何况大人丰神俊朗,妾身……妾身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方和大人……得成……得成鸳盟。”
说到最后,鸳鸯便含羞带怯地将脑袋垂的更低。鸳鸯的回话出乎了雨化田的意料,他记得起初她可是规规矩矩的很,可如今,加上此次谈话,共对他表了三次心意。起初听了他还有些别扭,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女人这么对他说过话。不过,是真是假,他还是能分辨的!何况,这女人演戏总是演不全,上次说的手帕到最后也没有到他的手上!
他嘲讽地哼了一声,随后捏着她的下巴,道:“夫人胆子大了,在本督面前说话也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
鸳鸯怪不好意思地道:“……大人,妾身分明脸红了……”
雨化田瞪了鸳鸯一会儿,忽然嘴角扯起了一个坏笑,将鸳鸯一把拉起来然后带入自己的怀里,用手背滑过她的脸,道:“脸却是红了,心呢……”
说着,雨化田的手便覆上了鸳鸯的胸口。这……这人还在主屋外间呢!鸳鸯立即朝大开的门看去,可一瞧,那原本站在门口的锦绣和小贵不知何时消失了!鸳鸯坐在雨化田的怀里,因雨化田见不到她的脸蛋,所以她索性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对雨化田道:“大人,可容妾身先去关门?”
雨化田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大手伸入衣襟,摸了一把,忽然嫌弃地推开了她,道:“夫人可是说了什么谎话,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能惊出这么一身冷汗?”
鸳鸯一噎,用手绞着帕子,绞来绞去,好一会儿才道:“……妾身紧张。”
说完,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大开的房门。
雨化田轻哼一声,她近来和自己说话真是越发地没大没小了!
鸳鸯见他没有动怒的征兆——至少比起刚刚,身上的寒气都没了。她心下一宽,对雨化田行礼道:“大人,妾身今日还未沐浴……”果然见雨化田脸色一黑,鸳鸯心底偷笑,又道,“那妾身就先去沐浴了。”
雨化田看着她出门的背影,眼色不加掩饰地深邃起来。
鸳鸯一出门,脸上的笑意便消散不见了,